八十五 非槍之槍
百合驚詫道：“前輩是怎么做到的？我們根本沒有感覺到你用法力?！?p> 老嫗笑道：“我并沒有絲毫法力。你們又怎么會感覺到呢？其實，我對大雁什么都沒有做?！?p> 綠萼道：“什么都沒做？就一指指下來了？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很高明的法術(shù)吧？”
老嫗笑道：“幾位知道‘不是風動，而是心在動’的禪門故事吧？”
綠萼道：“知道啊。我聽師父講過那個故事。莫非你是用心把它刺下來了？你把心念變化成了長矛？”
老嫗笑道：“不是的。你說得這些，我可不會。不是我把它刺下來。而是它自己要被刺中。自己要下來?！?p> 綠萼道：“自己要被刺中？自己要下來？這是什么道理？”
百合若有所悟的緩聲道：“如果它自己不想被刺，就不會被刺下來嗎？”
老嫗頷首道：“是的。”
綠萼奇道：“我越聽越糊涂了啊?！?p> 百合道：“這大概就是我不見此花，此花便不在的意思吧?”
老嫗搖首道：“也不盡相同。見花不見花還是淺薄了?！?p> 袁林恭敬的問道：“如果我是投過去一柄真的長矛。它不想被刺中，也可以被刺中后仍渾然不覺嗎？”
老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了他一個問題，道：“你覺得什么是如來？”
袁林還未回答，綠萼搶著回答道：“如來不是最尊貴的佛祖的名諱嗎？”
老嫗道：“不是的。如來是對佛法廣大奇妙的一種形容。并不是哪一位佛祖的特指，也不是哪一位佛名號的專稱?！?p> 袁林慚愧道：“我對禪門道理所知甚少。不知道如來作何解釋?！?p> 老嫗笑著看向百合，等她的回答。
百合道：“據(jù)晚輩所知。如來義出‘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
老嫗道：“正是此意?！?p> 綠萼道：“這和不刺之刺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老嫗道：“能初窺如來二字的真意，就能做到不刺之刺，使用非槍之槍?！?p> 百合道：“如來，簡單來講，就是和‘無生無死，不生不滅’很類似吧？”
老嫗嘉許的看著百合頷首道：“你悟性很好。要是可以的話，你愿意留在這里和我一起參禪嗎？”
百合略一思考，躬身道：“謝謝前輩的美意。晚輩已經(jīng)拜入崆峒門下，不能自作主張改換門庭。”
老嫗意味深長的看了百合，袁林一眼，笑道：“也是。你塵緣未了。外邊還有些重要的事需要借重你們呢?！?p> 說完，她又看著綠萼笑道：“小姑娘，你也不會留下來的吧？”
綠萼吐了吐舌頭道：“我還是覺得外邊好玩一點。在外面我們還可以除魔衛(wèi)道。老婆婆有這么大的神通卻困居在這里，實在是太可惜了。要不您跟我們一起出去，去打敗魔教吧？我看那幫魔頭都沒您厲害?！?p> 老嫗啞然失笑，問了一個道家問題，說道：“對面山上有幾片樹葉？”
綠萼早已聽過這句話的答案，就搶著回答道：“只有一片樹葉?！?p> 老嫗似乎沒想到她能答上來，奇道：“那你說說為什么只有一片呢？”
綠萼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啊?！?p> 老嫗笑道：“既然知道這個道理。那我問你，九天十地有多少魔神？”
綠萼道：“不就是那大魔山里的十九神魔嗎？”
話一出口，她又覺得不對，改口道：“應(yīng)該是只有一個神魔。應(yīng)該是一個吧？”說著，她用問詢的眼光看向百合，袁林。
袁林眉頭緊鎖，思索著這個問題。
百合倒是一副心中了然的樣子。
老嫗笑著看向百合，袁林道：“你們覺得呢？”
“一個也沒有?！?p> 倆人異口同聲說道。
綠萼吃驚道：“一個也沒有嗎？那成百上千的魔教妖人在膜拜什么？大魔山里面藏著的又是什么?。磕抢锩娌痪褪钦紦?jù)著九天十地的十九魔神嗎?”
老嫗道：“他們膜拜地不是魔神，而是他們自己。九天十地的十九魔神，所占據(jù)的是哪九個天？又是哪十個地呢？”
綠萼一時語塞。她還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說實話，她一直以為十九魔神，就是十九個大魔王。根本不知道還分什么地魔，天魔。
百合道：“這個晚輩倒是不知道。世人都知道大魔山里藏著九天十地的十九魔神。可是這些魔神究竟是哪十九個，又分別是什么天，哪些地，就從來沒人知道了。想來也只有魔教的人才知道吧？”
綠萼道：“依我看，魔教的人也未必知道。沒準這十九魔神只是魔教眾人自欺欺人的騙局。根本就沒有十九個魔神。最多也就岳秀召喚出來的那個魔神。他們說大魔山里藏著十九個魔神，是害怕仙道各個門派合力攻打迷失世界。”
老嫗笑道：“所謂十九魔神應(yīng)該是有的。但實際上又是沒有的。十九魔神的有無，恐怕只有魔教中修魔深重的人才能知曉。但終歸是沒有的?！?p> 綠萼道：“那到底有沒有這些魔神呢？”
老嫗道：“你知道修道中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綠萼道：“知道啊?！?p> 老嫗道：“所謂魔神，就和這個魔是一樣的?！?p> 百合眼睛一亮，說道：“魔也是一種感受?！?p> 老嫗笑道：“對。所謂魔神，魔教都是虛無。又何必為了色界的虛無，而拋卻宇宙的真實，去紅塵中自尋煩惱呢？”
百合欽佩道：“晚輩等人實在是達不到您的境界。”
綠萼不服氣道：“沒有魔教，沒有魔頭，沒有魔神。那魔教所作燒殺掠奪也都是虛假的嗎？我們呢？現(xiàn)在說話的咱們四個人也是假的嗎？是神鳥的一個夢嗎？”
老嫗沉思了片刻，堅定地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百合猛然間感覺到，這句“不知道”一說出口，老嫗身上竟然隱隱散發(fā)出仙人才有的天地浩然之正氣來。莫非在談話之間，老嫗的修為又上了一個臺階，將要得道為辟支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