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 烤地瓜
吳媽坐了一會兒,就出去忙別的事情了。
吳媽似乎每天都很忙。雖說她是鯉魚的嬤嬤,可是并非每天都在鯉魚身邊。特別是這兩年,一些年輕的小丫鬟和鯉魚待在一起的時間更長一些。
這些小丫鬟年紀和鯉魚差不多。鯉魚從心底里也從沒拿她們當下人看。平日里,她們總是圍著鯉魚,嘰嘰喳喳講一些道聽途說來的奇聞異事。其中有一些是關于吳媽的。
鯉魚聽小丫環(huán)們說過,吳媽在南宮府還兼著喂一種珍禽異獸的職責。她聽到一些只言片語,這種異獸被養(yǎng)在南宮家的水牢里面,還有這些怪物喜歡吃動物的骨髓。最特別的是,這些怪物會說人話。
還有一個小丫鬟說,她有一個親戚見過這些怪物。這些怪物比熊還要高大,半人半熊的樣子。
鯉魚聽過后想,那沒準就是一種長得像狗熊的大鸚鵡嗎?聽說,喜歡一帶的人就不相信中原的蠶絲是蟲子吐出來的。沒準世界上還真的有長得像狗熊的鸚鵡呢。
當她向吳媽問起這件事。吳媽在極力否定之后,鐵青著臉告訴她:“不要聽別人的胡說八道。這都是別有用心的人在詆毀南宮家。你還小。不知道人心險惡。有太多的人見不得南宮家好了?!?p> 后來,那幾個小丫鬟就被趕出府去了。大概是被趕走了。自吳媽當著她的面把這幾個丫鬟攆走。鯉魚再也沒有見過這些丫鬟,也再沒聽到過任何關于她們的消息。
之后,換進來的丫鬟們大概是怕被人說愛嚼舌根,只要有關南宮府的傳聞都不告訴她,也很少跟她說笑,總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她們總會偷眼觀瞧鯉魚,就像在小心翼翼地看一頭老虎。有時候,她覺得這些小丫鬟沒準私底下覺得她會吃人。
開始的時候,她還想和她們像和之前的丫鬟一樣相處,可是幾次嘗試之后,她的一腔熱情總是被現(xiàn)實潑上冷水。無論她投入多少感情,這些人都沒有絲毫的回應,時間一久,她也就懶得再去改變什么。大概就是因此,她才總會覺得寂寞、無聊。
到了黃昏時分,她拿出笙信口吹奏起幾首她自信能吹好的樂曲。
百合聽得出,她吹奏的幾首曲子,曲調(diào)都比較哀怨。先是對鳥能自由飛翔的羨慕與望空興嘆,接著又是深閨怨婦感嘆人生的無常,最后又表達了自己想像一枚爆竹一樣,要在天上炸裂開來,獲得美艷不可方物的人生輝煌時刻。
以百合對音律的了解,這幾首樂曲均是不祥之音。從這幾支曲子的寓意來看,此人的結局必定非常慘淡。
吹到差不多尾聲的時候,忽然花窗那邊傳來兩下掌聲。鯉魚抬頭一看正是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人,只覺腦袋里“轟”的一聲像是炸開了一樣,一個音符,甚至半個音符也吹不下去了。
那人笑道:“比上次吹得好多了呢。這個是獎勵你的?!痹捯粑绰?,一物自窗那邊遞了進來。
她定了定神,發(fā)現(xiàn)那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烤地瓜。
小馬笑道:“我剛烤好的?!?p> 她看著那男孩伸過來的手臂,前臂上還有被人抽打留下的傷痕。殷紅色的血印在夕陽下觸目驚心。
小馬看到她注視著傷痕發(fā)呆,道:“我?guī)煾复虻?。因為我不聽話。呵呵?!?p> 她心疼道:“你師父好狠心?。看蜻@么狠!你不疼嗎?”
小馬笑著道:“疼。師傅說了,不疼記不住?!?p> 她奇道:“你師父這么打你。你看起來還挺高興的。不恨他啊?”
小馬楞了一下,說道:“師父打徒弟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嘛?”
她道:“天下的師父都打徒弟的?”
小馬道:“對啊。哪有不打徒弟的師父呢?不打不出徒。對了,你今天吹得比那天好聽多了。”
她本是聽慣了別人溢美之詞的,不想一被小馬夸贊不知為什么突然臉發(fā)燙,直燙得耳朵根子發(fā)紅。
小馬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些,又使勁把地瓜往前遞了遞,道:“吃嗎?”
她卻還在發(fā)呆,心思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小馬道:“你不喜歡吃地瓜?。俊?p> 她趕緊搖頭道:“不是。”
小馬燦爛地笑著說道:“那還不接過去?”
她接過來嘗了一口,并不合胃口。
小馬看到她微微皺眉,關切地問道:“不好吃嗎?”
她違心地說道:“還不錯?!?p> 說實話,南宮鯉魚從來沒想到,她會為了怕別人傷心,或者難堪而說謊。實際上,從小到大,她幾乎沒有說過謊話,是那種絕對不會用“這個孩子真可愛啊。”這種話來代替“這孩子真丑?!钡娜?。她本以為,就算見到了皇帝老子,也能一是一,二是二,說話絲毫不打折扣的。
小馬聽她說完,沒有再說一句話,一臉得意的扭頭就走。
她突然覺得心里一空,像是少了點什么,就想叫住小馬。
還沒等她出聲,小馬突然回過頭來,對著她大聲說道:“過兩天,我再來看你?!?p> 說完,就像是一陣風一樣跑走了。
她只覺得,風里飄過了一絲太陽的味道,讓人渾身都暖洋洋的。
鯉魚閉上眼睛,想要記住這特別的味道。
她又很的睜開了眼。
因為她突然想到,又不是再也不會見到了,為什么要去在記憶力回憶他?
她要看著他,而不是回憶他。
可吳媽說外人進不來的。
他有師父?
他師父是守門人之一嗎?
不然,他怎么溜進來的?
他的師父好兇的啊?
那些傷痕真是觸目驚心。
她從不知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可以這樣下狠手。
當然,以后,她會見識到,人與人之間比猛獸想搏斗還殘酷的恐怖景像。
此刻,她的所有心思斗在那個叫小馬的男孩身上。
生怕再也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