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水利是農業(yè)命脈”的指示精神,60年代末70年代初,全社會興起了建設水利設施的高潮,這無疑對解決八億人民的溫飽問題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蘇家屯也不例外,在村邊路旁連著挖了八個水塘,無論這水塘有沒有水源,但這無疑是與政府保持高度一致的積極行為。
修建水塘是需要水泥和石子的,石子的來源有兩部分,一部分是人們從山上采下石頭在各自的門前用鐵錘一塊兒一塊兒按照尺寸砸,各家各戶都分配有任務,砸成以后有薛老喜負責驗收記工分;另一部分則是我們小學生到“八龍”大壩下的河灘上撿。
去撿石子是需要捎饃的,中午飯就在河灘上啃干饃。農村的饃是有很多種類的,有餅饃、油饃、蒸饃、菜饃、發(fā)面饃、瓷面饃、黑面饃、白面饃、草面饃、玉米面饃······,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愛好,吃不同的饃。
那一天,母親特意給我烙了一個草面餅帶著,那是麥子磨面的時候,麩子上面那一遍面粉做成的。意識中,我是吃草面餅饃的,蘇老二是吃黑面餅饃的,也就是紅薯磨成面粉的那一種,康素貞和二騾子是吃白面油饃的。
在廣闊的河灘上,我們像一群放飛的小鳥“嘰嘰喳喳”地飛來飛去,要仔細地分辨石子兒的大小,挑最合適的那一種。
有的石子兒是完全裸露在河灘上的,有的則是部分露在地面上,部分陷在沙土中,那些沒有完全裸露在河灘上的石子兒需要我們用手去摳,盡管那石子光溜溜的,但摳來摳去手指早已磨的血津津的。
我的草面餅就裝在褲子的布袋兒里,一下子掏出來是吃不完的,但從學校出發(fā)開始,耐不住那草面餅芳香的誘惑,便走一段,就把手伸進布袋兒里摳下一塊兒來,趁人們不注意的時候送到嘴里細嚼慢咽,那種享受是很難得的。到了中午該吃飯的時候,那個餅子已經所剩無幾了,不過,那時候都沒有特別的吃午飯的概念,都是在無意中把自己帶的干饃吃了,就繼續(xù)干活。
我看見康素貞遠遠地坐在一塊兒“?!币粯哟蟮氖^上吃饃,想象當中,她一定是在嚼著那白光白光的油饃,我便沒有勇氣再想下去,口水象潮水一樣涌了上來。
我尋找蘇老二,但無論如何也看不見他,平展開闊的河灘上,他去那里了呢?難道他去河邊土崖上的土窯里屙了?
我彎下腰又拾起來,再有八十斤就要完成任務了。當我換了一個角度,忽然看見了他,就在康素貞坐著的那塊兒石頭后面,原來是康素貞的身子在擋著他,我便朝著蘇老二走去。
康素貞見我走過來,她便匆匆地離開了那塊兒石頭,當我走到蘇老二的面前,看見他正在往嘴里填著一塊兒白色的油饃。
他對我說:“真香啊”!
我在發(fā)呆,他又說:“給,你嘗嘗,白油饃就是香多了啊”!他遞給我二分之一巴掌大小的一塊兒起層兒白油饃。
我接過來一下子送進嘴里,很長一段時間,我和他就那樣對視著,用眼睛的光芒相互交流著世界上稻菽的美味和醉人的快感。
我倆決定到中心河道那里去,因為那里被水沖刷的時間長,想必是有很多裸露石子兒的。
在中心河道,我倆看見二騾子坐在那里吃饃,我倆立刻走上前。
“二騾子,吃的什么?”
“黑饃”,二騾子說。
“斗點吃吃吧”?
這時,他見我倆已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站起來,將手中的那個黑饃往懷里揣。
看的真切,他手中就是拿著一塊兒黑饃:“二騾子,不用揣了,我們不吃”。
我吃了一個草面餅,剛才蘇老二又給我了一塊兒白面油饃,對二騾子手中的黑面膜是不感興趣的,我一邊說著一邊將要離開。
突然,我發(fā)現二騾子剛才坐著的地下,撒著一層黑饃的小塊兒,我還沒反應過來,蘇老二便大聲的喝斥:“二騾子,不吃去球,摳摳都撒地上弄啥嘞?”
二騾子一下子變緊張起來,他加快動作把自己的那塊兒黑膜往懷里塞。
我示意讓蘇老二上前去把他那塊黑面饃奪了出來,發(fā)現那黑饃是外面一層黑面的包皮,包著里面一層厚厚的白面油饃。
薛老喜是動過腦筋的,他在表面上無論是吃喝穿戴都自覺的不超過康大功,他深深地知道,若被康大功發(fā)現了他在某方面超過了自己,他會毫不手軟地進行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