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淇飲殘鋒
荊軻大氣都不敢喘,鼓著一口氣,腳下生風,轉(zhuǎn)眼間就在灌木叢里跑出數(shù)丈遠,他的內(nèi)力雖然還不能外放,但是用來跑步增速還是綽綽有余,再加上他這幾天經(jīng)常來砍柴,對灌木叢已經(jīng)比較熟悉,兩條腿好比風輪一般快到模糊,還能靈活地躲開尖銳的橫枝和凸起的土堆。荊軻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原來內(nèi)力是這么好的東西,不知道浸潤靈氣會怎樣,殺氣就算了,毅氣的話,自己是新時代的青年,掌握了那么多知識,在這先秦時代混個官位應(yīng)該問題不是很大,霸氣嘛,應(yīng)該也可以試試,嘿嘿嘿......
嗯?不太對勁,荊軻光顧著暢想未來的美好藍圖,竟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空氣再度冰涼得可怕。他趕忙加快了腳步,不一會,那種感覺又消失了,擦了擦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荊軻估計他已經(jīng)跑出了大概二里路,也就是一千米,略微放慢了一下腳步,平復(fù)了一下氣息,抬眼看去,周圍的灌木已經(jīng)成了二人高的茂密的桑樹林,四周一片漆黑,先前還有一輪圓月照亮林間的情況,現(xiàn)在月亮被一層濃云遮蓋,可憐的白光慘淡而滲人,樹林高處也泛著一層陰森森的灰白,其它地方都伸手不見五指,只能憑運氣在其中前進。荊軻記住了跑的方向,開始環(huán)顧四周,喊殺聲早已沉寂,不過他還是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喘。
“刷!咔嚓——”一道刺耳的破空聲在右前方傳來,不遠處一根桑樹枝被劈落,碎屑和震落的桑葉像雨點一樣撒得到處都是,荊軻的心也跟著猛地一抖,腳下一個激靈,差點沒站住,猛吸了一口冷氣才沒叫出來。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冷靜、沉著,荊軻的所有感官都放大到極限,緊張地擺好準備逃跑的架勢。
“嘭——”碗口粗的樹枝砸在干燥土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見不是荊軻,砍樹者無趣地嚷到:“讓你們看著點,還是讓他溜了”這大概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人,語氣雖然失落,聲音卻絲毫不減豪放,粗狂中帶著嘶啞。沒有人應(yīng)聲,這個聲音繼續(xù)顧自說到:“區(qū)區(qū)幾根箭都不會格擋,就算拿住了又有什么用,老夫有這功夫還得去晉陽抓那批叛逆,多少還有點看頭。(荊軻翻白眼)抓這小子明明是那個楚國舍人的事”
“鏖頭領(lǐng),您說的那個舍人叫斯,聽說靠山硬得很,姓姜,從衛(wèi)國來的大腕,就是他下令要捉那小子的,假如能抓到就派壁和吉傲押送給那個叫斯的人,假如抓不到,咱們本來就要去打晉陽,半路上高訴我們抓人他也沒理由怪罪?!?p> “嗯,說得也是,不過,吉傲得換下來,上頭特地讓我把他帶在身邊”
“......聽說......新王......”
“是叫政吧.......”
“趙國......”
“找魏國人......”
說話聲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最終遠得歸于沉寂。
荊軻原地站了一會,確認他們已經(jīng)走遠之后渾身一松,長出了一口氣,由于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手腳都有些僵硬,活動了幾下,荊軻打算原路返回幾百米,再往南走一段路再折往東邊,去找豈說的那個驛站。下一步,他打算繼續(xù)往東,去齊國,荊軻不用想也知道,憑自己穿越來的優(yōu)勢,去當今的文化中心再好不過,一來學術(shù)相對自由,二來離秦國較遠,遭受戰(zhàn)亂相對較少,在記憶里,齊國是唯一一個不戰(zhàn)而降的國家,自己不用這樣擔驚受怕,打打殺殺,還可以專心修煉內(nèi)力,說不定誤打誤撞,又出個意外就能回到現(xiàn)代了,就算不能回去,在齊國也總比在衛(wèi)國亡命要強,燕國?更不可能!打死他也不想再遇到燕丹那批坑貨,刺秦就算了,還催命一樣催,放個秦舞陽這個豬隊友在身邊,真正的荊軻都被拖死,他這個荊軻能有幾條命給他造?惹不起惹不起,躲開為妙。
一邊往回悄悄地走,荊軻一邊低頭回想剛剛那伙人的話,叫斯的舍人,很硬的靠山,聽起來多么的像李斯和呂不韋,不對,應(yīng)該就是他們,至于晉陽嘛......只怪自己是個理科生,歷史知道得并不是太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今年秦王子楚掛了,現(xiàn)在是秦王政元年,這一年干了啥?只記得鄭國渠開始動工,呂不韋成相父,蒙驁平定晉陽,等等,晉陽?蒙驁?“晉陽反。元年,將軍蒙驁定擊之?!摈樽x作奧,二聲,驁,也是這么讀的,不會是......我靠,要真的是,那就麻煩了,還真看得起他荊軻!伴著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荊軻繼續(xù)埋頭趕路,心跳也越來越厲害,越早離開這里越好。
“噗!”腦門撞到了一個結(jié)實有彈性的東西,荊軻抬頭一看,是那群赤膊大漢中的一個,只見一雙泛著白光,眼珠漆黑的眼睛在居高臨下地瞪著自己,登時嚇得魂飛魄散。
“啊啊啊啊啊?。 鼻G軻驚恐地大叫起來,沒想到那個人也嚇了一跳,兩個活寶五官皺在一起,嘴巴大張,嚎叫聲在桑樹林間回蕩。
荊軻面臨死到臨頭的險境,用盡全身力氣掄起木匣照著那人的腦門子拼命一砸,“嘭!”大漢連忙躲閃,但還是被荊軻擦到了一點,被打得連連后退,左手吃痛地捂著腦袋,右手骨骼噼啪作響,一握拳,朝著荊軻的方向揮了過去,只見一道黑色拳風像彈幕一樣砸向荊軻,荊軻下意識地舉起木匣格擋,卻連人帶匣被轟出一丈多遠,砸斷了一棵碗口粗的樹,滾了幾圈,癱坐在地上。荊軻懵了,這么變態(tài)?帶靈氣的武功真他娘的是個好東西,自己要是能練出來做夢都笑醒。明明那人的拳頭離自己還有五步遠,還是在受擊之后本能亂揮的一拳!假如直接打在自己身上......
對面的大漢擺正架勢,左手從額頭放下,握住黑色鑲黃銅豎紋皮劍鞘,右手松開拳頭,搭在了劍柄上,微微頷首,眉頭微皺,從剛剛挨的那一下掄擊,能感覺到這個拿著木匣子的家伙體力驚人,抱著那么重一個木匣子沖刺了這么遠卻還能使出這么大力氣,承受住了自己蓄勢已久,帶著殺氣的一拳卻只飛出去一小段距離,和打以前那些對手比起來,明明瘦小的體格,卻和幾千斤的石頭一樣重,在沒有靈氣的人當中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了。
沒有片刻猶豫,“唰”拔出劍,腳尖猛地發(fā)力,瞬息間追到荊軻一步之內(nèi),荊軻眼見來不及跑開,也已經(jīng)再度掄起了匣子,同時右腳后撤了半步,左腿虛點身前地面,腰身一扭——幸好老子的武功靠點譜......
劍光一轉(zhuǎn),斷弦般的劍刃破空聲和木材崩裂聲未落,卻聽見兵刃相撞的尖脆聲響,“乒——”荊軻虎口震裂吃痛放開了手,木匣子像紫色煙花一樣被劈得炸裂開來,殘虹劍向荊軻右方飛旋,荊軻趕忙調(diào)轉(zhuǎn)身位,向右撲去搶劍,大漢借劍勢向左后方扭身,右腳前探,膝蓋驟彎,爆然彈起;荊軻抓住了插進樹干的殘虹劍柄,正欲拔出,大漢劍尖朝著荊軻身側(cè)撩過來,不等荊軻躲閃,面前一人粗的樹干中猛地突出一段四掌寬的厚鈍劍刃,擦著荊軻的左肩,將荊軻頂出五步有余,殘虹劍被震出樹干,連著碎屑飛向半空,那大漢的劍來不及收回,撩在那把寬劍上,“當!”的一聲巨響,登時將樹干轟然震裂,碎屑四散,撞擊的氣浪又將倒地的荊軻平推了尺余,大漢借力側(cè)躍,劍指荊軻小腿,連刺了數(shù)劍,荊軻手腳齊張,猛力一撐,躺在地上又退了三四尺,堪堪躲過,這時殘虹劍順劍氣落地,“砰”地插在離荊軻脖頸只有二指左右的地上。他嚇得瞳孔驟縮,顧不得回味上一秒發(fā)生的驚險,抬手去拿劍柄,一只手背紋著字的大手將殘虹劍拔出,同時荊軻的兩旁各落下一個身影,左邊的一腳虛踢向他的腰部,荊軻本能轉(zhuǎn)向左邊將命門護在身下,大漢喊道:“吉傲,拿住他!”右邊身影順勢落膝,將他面朝下壓住,一把闊背刀擱在了荊軻脖子上。紋字大漢右手掂量著殘虹劍,左手接過左邊人影從荊軻身上搜出的十幾個銅幣,數(shù)完一遍時面前已分兩列站好整齊的兩隊,都披好了黑色粗布上衣,挎著箭袋,背著竹弓,箭上的羽毛都是尋常鵝羽,箭簇呈三棱,刃部狹長,中間第五排的兩人手上握著寶劍,仔細一看,一把劍比尋常要寬,約四指,另一把劍的劍鞘鑲著豎向銅紋,正是先前襲擊荊軻的那兩人。其他手持重戈,首尾各有人擎著火把,荊軻已被擒住自己的兩人綁好押在一旁,姑且稱之為左右押送,左押送腰間別著兩把銅紋鐵柄大斧,正在端詳一張大大的羊皮。右押送的闊背刀此刻在銀紋刀鞘里待著,看不出刀鞘底料的材質(zhì),銀文構(gòu)圖簡單大氣,很有光澤。沒有絲毫停留,紋字大漢將殘虹遞給左押送,邊向西北走邊披好布衣,口中說道:“壁,奉舍人之命,將衛(wèi)國武者帶回咸陽,若他反抗逃跑,殺無赦。吉傲隨我去晉陽,其他人隨二位將軍去魏國卷縣西邊接手駐軍。二位將軍就此別過,后會有期。”中間二人略一低頭拱手,再抬頭之際,紋字大漢和右押送吉傲已疾奔數(shù)丈,連吉傲劍鞘上的銀紋反光都看不見了;壁將殘虹劍柄咬住,收起羊皮,塞進腰間,一手從嘴里拿下殘虹,一手拉著荊軻身上的繩頭轉(zhuǎn)身走向西南邊,眼尖的人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艘橋舡停在河邊,另一邊的正南方則停著一艘突冒。皆有身著秦國黑甲,背弓帶箭的士卒看管,個個精神飽滿,其余的人都開始走向突冒。橋舡是類似于舢板的快速運兵船,突冒在水上則相當于陸地上的沖車,可裝多人。
面前這條河,荊軻聽豈說過,它叫淇水,“淇水湯湯,漸車帷裳”《詩經(jīng)·氓》中的淇水說的就是這條河。當時荊軻還背了李白的那首《魏郡別蘇明府因北游》,當時豈還大笑著夸這首詩好,可是自從兩個月前去魏國回來之后的那段日子,豈就像變了一個人,一絲笑聲都沒有發(fā)出過。
胡思亂想間,壁已經(jīng)帶著他走上了舡,吩咐士卒劃槳,自己再次咬住殘虹劍柄,雙手將繩頭繞過自己的腰間,纏在手上,拿下殘虹,在胸前布衣上來回擦了擦,握在手里,自顧自地閉目養(yǎng)神起來。荊軻想了一下偷偷溜走的可能性,假如被他溜掉了,該怎樣去齊國,現(xiàn)在身無分文,得趕快弄錢,可是怎么弄呢?原來的羅夢征,極其不善于理財,2019年更是被人騙了1000多塊......
想著想著,橋舡已經(jīng)到了淇水中心,荊軻在舡尾,壁在舡中心,與靠近舡頭站著的士卒背對背。端詳著士卒箭袋上紅線精繡的麒麟花紋,突然荊軻感到莫名不安起來,心下猛地跳了兩下,仔細回憶了一下豈說過的話,臉色登時煞白,壁似乎也察覺到荊軻的慌亂,睜開眼就看見他這副德性,順著荊軻的目光看去,壁一下子明白過來情況有問題,不動聲色地輕輕咬住殘虹劍柄,將繩子解下,把荊軻身上繩子也松開,再將劍如匕首般尖朝下握在手里,由臥變蹲,轉(zhuǎn)身面對士卒,那士卒像感到壁的兩雙眼睛的注視似的,身體一僵,剎那間,壁一躍而起,荊軻制止不及,那士卒也擰轉(zhuǎn)木漿,朝著壁的腦袋猛砸過去,壁舉起殘虹格擋,只見木屑飛濺,漏出里面的鈹身,又是三下連刺,壁連忙扭身避開,左腿向那士卒邁了一大步,舡身頓時前傾,舡尾翹離了水面,荊軻重心失穩(wěn),趕忙轉(zhuǎn)身往舡尾用力趴下,平衡重量,眼看舡身回正,不料那士卒背對壁,將鈹在腰間一繞,角度刁鉆地從另一側(cè)腰間橫掃過來,將壁挑起,砸進水中,登時舡尾又下沉了尺許,荊軻正慶幸舡身平穩(wěn),豈料下一刻整個腦袋猛然沒入了水里,
“有話好好——咕嚕嚕嚕——架——咕嚕嚕嚕嚕......”
耳邊的聲音也突然模糊地變成嗡嗡隆隆聲,大量的水瞬間鼓著泡泡涌進嘴巴鼻子里,堵住了喉嚨,慌得他一把死死抓住舡尾的翹起部分,嗆了幾大口水后,連忙屏住呼吸,隱約看見殘虹劍在水中被泥沙和水草裹挾著滯留在了舡尾不遠處。
還沒來得及確認,舡尾浮出了水面,吐出一大口水,咳嗽連連的荊軻本能回頭一看,卻瞥見那士卒將鈹高舉,斜向下朝著荊軻面門刺了過來,“唰!”夾雜著內(nèi)力的涌動和金屬的破空聲,鈹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