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地牢里,鴻芪快速地跑著,想著最深最暗的地方?jīng)_過去。
一路上,陰氣越來越重,場面越來越駭人,最膽小的他此刻卻穿梭在地牢里,將手中瓶子里的水一次又一次潑出去。
已經(jīng)潑到第十七個了,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具尸體……
“啊呀!”他踩住了一根白骨,跌倒了。身上的紅衣被一旁的鉗子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少年的腿上,一道鮮紅的傷痕灼燒著。鴻芪撿起掉落的瓶子,站了起來,他的面前是第十八個尸體。
這是一個孩子的尸體,看起來和鴻芪差不多大,尸身保留的還算完好,容貌中,透出一種和鴻芪一樣的神韻。
他甩甩瓶子,將里面的水灑在尸體上。尸體接觸到水,瞬間灰飛煙滅。
“我知道我沒用,從坑里出來的時候就只是會拖累你們的了……”
他邊跑邊哭著,那身好看的紅衣也已經(jīng)被灰塵、血跡什么的弄臟了。
他兩只手捏住衣擺,一下下的揉著,想把被弄臟的部分擦掉。
“嗚……媽媽,對不起……我把衣服弄壞了……嗚嗚…”雖然在哭,但也一直在跑,一直在將水潑到尸體上。
一下一下,滴落到尸體上的已經(jīng)分不清是瓶子里的水還是他的眼淚了。
第一百零一具,一百零二具……尸體的樣子越來越詭異,四肢扭曲,頭部和身體只剩外皮相連,腹部被剖開……
漸漸的,地牢走到了盡頭。黑暗戛然而止,盡頭的這間牢房里,點著蠟燭。
燭光雖然微弱,卻一直燃燒著,蠟燭絲毫沒有縮短,一直,一直,燒著。
第二百七十三具尸體,是一個年輕婦女。
這具尸體平躺在冰冷的牢房地面上,比之前鴻芪看到的任何一具尸體都更完整,甚至身上的衣物都是完好的。她完全不像躺在一座地牢里,而是躺在一座靜心打造的墓穴里。
她穿著一件艷紅的嫁衣,烏黑的長發(fā)被壓在身后,頭上的飾品像剛擦拭過一樣,在幽暗的地牢里,反射著周圍溫暖的燭光。
她長得很好看,足以讓人移不開目光,但卻讓鴻芪恐懼。這張臉,和剛剛姉緹畸形身軀上的那張臉一模一樣。而眼前躺著的這個人,是那樣的安詳、美麗。
鴻芪手一抬,水潑到她的身體上,那身艷紅的嫁衣也隨她一起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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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天凰荻在這里建造了一座石堡,在沙漠中迷路的人都可以來這里躲避黃沙的侵襲。在石堡的地下,有足夠多的房間可以容納幾百人同時入住。
后來,天凰荻將這里交給一個姓吳的老頭管理。起初,這里還是和以往一樣,來這里的人都過得很好;只不過后來,那老人身體俞來俞不行了,邊讓自己的兒子來接替這個工作。
而天凰荻,從來不多管,有人接替了就讓他管吧。
“命運隨天,不管是他,或是石堡里的人?!彼粝逻@樣一句話在黃沙之中,便任由他管理石堡了。
那人是個流氓,從小就被父母寵上了天,如今在天凰荻面前也只是少有收斂,抱著對天凰荻的畏懼,偷偷地干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從那以后,來到這沙中石堡的人都只進不出——那也不是,出來的也是被迫的了。
進去的男人,皮肉好的,被分尸,當(dāng)做豬肉、牛肉什么的賣出去;長相好的,賣給有錢的太太。
進去的女人,賣給富人做妾;有時遇到長相特別好的,他便把那些人留下來,供自己享樂。
至于老人和小孩,自有變態(tài)卻有錢的人買回去,折磨著,以此為樂。
這種事做多了,當(dāng)然是有報應(yīng)的。
有一次,一個富商的女兒出嫁,經(jīng)過這片沙漠。這富商對于自己的女兒,可是極為疼愛,出家當(dāng)天,八抬大轎,被各種金銀首飾包裹著,進了這片沙漠。
路途艱險,但卻是必經(jīng)之路。送嫁的人進了沙漠,馬上便被風(fēng)沙襲擾,好不容易才到了這座石堡。
新娘子走在最前頭,剛跨進一只腳,就被那流氓拽著玉臂,暴躁的拖進來。
由于石堡面積不大,送嫁隊伍的人還沒有進去完,那男人看那小姐已經(jīng)進來,就將門一關(guān),把那些人統(tǒng)統(tǒng)關(guān)在門外。
外面的人拼命地砸門,試圖闖進來,可這座石堡是天凰荻建的,堅固無比,憑借他們的力量還不足以開啟。不久后,外面的聲音漸漸沒了,那些人也都淹沒在了黃沙之中。
那小姐,面顯桃色,唇如花瓣,活脫脫的一個美人;她是體體面面進去的,也就再也沒體體面面地出來了。出來的,只有她刺痛心腑的叫喊聲。
她遭受那流氓的凌辱后,就被關(guān)了起來;身上的首飾被摘走了,只有那身紅嫁衣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已經(jīng)沒有幾處完好。
她睜著那雙清澈明凈的眼睛,看著牢房里的一切,骨瘦如柴的孩子,身慘體弱的青年,滿身膿包的婦女。她又怎么抵得住這牢中的怨?那些怨氣都撒在她身上,遭受痛苦的人們同樣讓她遭受痛苦。
她死的時候,還是那樣的美麗動人。盡管臉龐都灰撲撲的,盡管遭受了刀剮針刺。血襯得那嫁衣更紅了,那些人的怨念,她的怨念,最終以一種形式都顯現(xiàn)了出來——姉緹,出現(xiàn)了。
帶著他們的怨念,在這已然成為監(jiān)獄的“避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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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新娘尸體灰飛煙滅的同時,姉緹也倒了下去。膿液在牢房的地上流著,那張美麗的臉也永遠的定格在了這一刻。
“沐晨……”朝墨刖收回了劍,這才能仔仔細細地看到沐晨,一個活的,真的,完整的沐晨就站在他面前。他似乎不敢相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又向她走近了一步?!拔疫€以為,得要到幽鳳山才能見到你了……”
少女的裙擺沾著血液,她也向朝墨刖走近了一步:“我,想什么時候回來,就能什么時候回來。”她笑了笑,黑暗中,只見蠟燭發(fā)出的一抹橘光,就照在少女潔凈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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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外面風(fēng)沙早已停了,月光懶散地撒下來,黃沙之上,也有純凈的天,不含一絲雜質(zhì)的天。
曲檀衣的營地里,一名黑衣女郎正站在曲檀衣身旁,而他正望著月,手中拿著那把扇子,不語。
“公子,她真的是天凰荻嗎?”
“這個問題我早就回答過你了。”曲檀衣沒有轉(zhuǎn)頭,溫柔的月光照在他臉上,將他的面容襯托的毫無瑕疵。
“我記得,但是我總覺得她和那位大人有些不同……”她看了看曲檀衣的表情,對方并無變化,她又繼續(xù)說,“她似乎多了些,天凰荻所沒有的感情?!?p> “她是為了天凰荻而誕生的,她有著阿荻的相貌,性情和力量,最后殘存的意志也在她那兒。她,和天凰荻沒有差別?!?p> “她有著自己的意志,這是和天凰荻所不……”曲檀衣瞬間抽手將扇子架在她的脖子上,那些鋒利的刀片已經(jīng)彈出。
“別多嘴,阿荻怎樣,我比你清楚的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