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長安郊外。
“明月啊,入我懷,桃花呀,悄悄地開,有一人騎著白鹿,自那遠方來......”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唱小曲,我走不動了!”
去往長安的大路上,有兩人一前一后的走著,其中一個突然坐在地上,噘著嘴沖前面那人喊道,眼神中充滿了委屈。
“要不是你貪吃,把馬換了燒雞,我們用得著走兩天嗎?”
前面那人轉(zhuǎn)過頭,眼睛滑落到眼角,滿是不屑的抿了抿嘴里的草,繼續(xù)往前走去。
“在山上待得好好的,你非要跑出來...”
“哇嗚...”
似乎想不到反駁的詞了,加上肚子又一直在咕咕造反,小女孩竟然哭了起來。
“是你自己死皮賴臉要跟出來好吧”
前面女孩咬斷草葉,眉頭一皺,回頭居高臨下的吼道:“再哭信不信我又給你吃板栗?!”
說完揚了揚手,嘴巴上撇,一臉的威脅。
坐著的女孩憋不住哭,只能拿手捂著嘴不發(fā)出聲音,半晌后滿臉淚水道:“我餓...”
剛說完,兩人肚子默契般咕咕地叫了起來...
大點女孩十六七歲模樣,長著一雙丹鳳眼,眼睛水汪汪的,像極了熟透的葡萄,手上拿紅繩系著個金色鈴鐺,卻沒有響聲。
雖然正蹙眉叉腰活脫脫一個小潑婦,但那雪白的臉蛋配上巴蜀風格的暗紅短襯,還有那兩個隨意扎著的辮子,倒真煞是好看!
旁邊女孩卻是普通了些,八九歲模樣,胖嘟嘟的臉蛋真像年畫娃娃。
“山山姐,還多久到京都啊”
小女孩從地上爬起,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他們今天午飯都沒吃,路上車馬也不搭理他們,再不到長安怕是要餓死在路上了。
“天黑前肯定能到的,到了城里就給你買最愛吃的燒雞”山山嘴角微微一撇,循循善誘道。
“可是我們沒有錢......”
“?。?!”
似乎想起了傷心事,山山轉(zhuǎn)身一個板栗,兇道:“都怪你,一路把我吃窮了!”
“嗚啊......”
去往京都的道路上,一陣哭聲傳來。
“公子,要不要歇一會?”張之虎撩開簾子,對著里面道。
“不用”
張驚蟄躺在馬車里,身上的刺痛感已經(jīng)比前兩天輕了不少,雖然小師叔的丹藥治好了內(nèi)傷,但這外傷還是得靠慢慢休養(yǎng)。
上岸后,小師叔就踏風而去,原來這就是自己的貴人,只能以后再報了。
至今還記得韓先覺回頭的那個眼神,
無盡的留戀后,是慷慨赴死!
聽之虎講,他好像還有一個兒子,可憐剛?cè)龤q就沒了父親...
武當!
夕陽漸落,大路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不過卻是搖搖晃晃。
“好餓...”
“我也好餓...”
兩人相互扶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暈了過去。
“哎,山山姐,你有聽到什么聲音嗎?”
“什么,別說話,節(jié)省力氣”
涂山山有氣無力的答著,眼中那成熟的葡萄現(xiàn)在仿佛干癟了,現(xiàn)在是又饑又渴又累...
“哎,有車,有馬車!”本來沒力氣的喜兒跳了起來,順著身后看去。
涂山山差點沒扶穩(wěn)摔下去,忙把喜兒的頭扭回道:“長安的人可不比巴蜀,你看之前有停的嗎?”
希望破滅,喜兒覺著小嘴繼續(xù)往前,今天攔了不下十次,都不愿意停。
“京州人真沒良心!”
聲音由遠而近,在路上掀起一陣塵土。
“你干嘛?”
走在前頭的趙統(tǒng)領(lǐng)勒住韁繩,剛差點就把眼前這小女孩給踩死了。
喜兒站在路中心,楚楚可憐道:“能不能帶帶我”
“走開走開,別耽擱我們趕路”
不等趙統(tǒng)領(lǐng)開口,旁邊的侍衛(wèi)大聲罵道,眼看都看到長安城了,可不能再生出岔子。
“我實在走不動了,求求你們嘛”
“呃...”看到眼前這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趙統(tǒng)領(lǐng)卻是有些心軟了,但還是心一橫,“趕路要緊”。
“果然京州沒好人...”
“哎呀,撞人啦”
“哎呀,好疼啊”
“哎呀,我滴胳膊肘...”
...
“這也行...”
喜兒倒在地上,掙扎翻滾了一陣后還特意朝涂山山眨了眨眼,順便抓了個癢。
“這...”
“喜兒啊,我的喜兒啊...”
涂山山會意趕緊上前掐起人中,卻并沒有把人扶起,反倒是惡狠狠的瞪著馬上眾人道:“撞人啦,還有沒有王法啊”
聲音說多凄厲有多凄厲,說多悲慘有多悲慘...
“我車上還寬敞,上來吧”
張驚蟄原本也不想多管閑事,但后面“聽到”這浮夸的演技,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公子”
二人拍了拍身上的灰,相視得意一笑,便直接上了馬車。
“公子可真是個大好人??!”
“就是,公子福壽無疆,吃嘛嘛香...”
上了馬車,兩人也不客氣,直接往里面鉆了去,現(xiàn)在更是一通亂夸。
“呵呵...”
張驚蟄讓了下位子,躺著朝旁邊挪了挪,閉上眼睛繼續(xù)休息,“這女子挺漂亮的”。
“嘶...”
聽到聲音,兩人趕忙蜷縮回腳。
這馬車坐兩個人是挺寬敞的,但現(xiàn)在有一個躺著就有點局促了,喜兒也是忍不住才伸了伸腿。
“嘶...”
張驚蟄睜開眼,忍著痛爬了起來,只是沒等開口就聽到令人錯愕的話。
“你有病”
“呃...”
還沒等張驚蟄開口,涂山山又道:“而且你傷的不輕”
張驚蟄暗罵,姑娘您還真不按常理說話,但出于禮貌還是回答道:“路上被狗咬了”
“你這傷好治,但病有點難,需要費點時間”涂山山開口道。
張驚蟄滿是驚訝,知道他有傷不難,但這病對方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什么原因,自幼體弱多病,經(jīng)脈纖弱,而且最重要的是丹田炁海有問題!
在山上時,李太白也是嘆息沒轍,因為丹田炁海是天生的,而張驚蟄的卻比常人要小,
這就導致后面修行時能調(diào)用的炁更少,本以為封印十六年會好轉(zhuǎn),但解開封印后發(fā)現(xiàn)還是一樣。
“姑娘還懂醫(yī)術(shù)”張驚蟄起身作揖,笑著問道。
“姐姐醫(yī)術(shù)高明著呢,一路上可是救了許多人”一旁的喜兒驕傲答道。
“先幫你治身上的傷吧,這病有機會再治”
涂山山言罷,從隨身繡著桃花紋飾的黑色布袋中,取出了一卷銀針和一個精致的銅燈。
“公子...”
張之虎在外面一直警惕著馬車內(nèi),現(xiàn)在聽到身影剛忙開口,只是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無妨”
張驚蟄知道,離長安越近,他越安全,
若是堂堂南安王家小王爺死在長安外,傳出去怕是會天下嘩然,而且要殺自己的話早就動手了。
“把衣服脫了”
“呃...”
在一聲聲催促下,張驚蟄極不情愿的脫掉衣服,只剩一條貼身短褲。
醫(yī)者仁心,涂山山并沒有覺得不妥,而是點燃銅燈,將銀針燒到通紅。
“什么狗把你咬的這么慘”
看著張驚蟄身上道道淤青和傷痕,涂山山打趣道。
“一條老狗”
馬車內(nèi)頓時響起銅鈴般的笑聲,張驚蟄也是笑了起來,只是臉上立馬扭曲了起來。
“疼...”
一根根燒紅的銀針扎下,雖然刺痛,但現(xiàn)在倒是酥酥麻麻,凝滯的氣血都更暢通了。
“多謝...”張驚蟄穿上衣服,剛道完謝,但臉上的的笑立馬抽了起來,“姑娘”。
涂山山取出一根巨粗的銀色針管,尖尖的那端看著都讓人覺得后背發(fā)寒...
“把手伸到窗外”
看著不自覺蜷縮在角落的張驚蟄,涂山山一臉嫌棄,臉上兇相畢露,“伸來!”
“哦...”
“姑娘...”
“姑娘,好了嗎?”
“沒好”
“姑娘...”
“好了嗎...”
看著扎在手上的針管一直在往外流血,張驚蟄只覺頭暈,但又不敢拔下來,
這血流了沒有五里,也有二里了...
終于趕在關(guān)城門之前來到了長安。
“謝謝姑娘”
張驚蟄只覺頭暈,放淤血誰都懂,但這放一路...
“一百兩”
“???”張驚蟄一臉錯愕的看著前面這個正向自己伸手的女孩。
“一百兩...”
隱沒在人群中的兩人,張驚蟄只覺肉疼,出門父親可只給一千兩啊。
“終于到長安了”
似乎覺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姑娘芳名?”
人已走遠,隔著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