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fā)前的這天晚上，按理說大家應(yīng)該養(yǎng)精蓄銳，畢竟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是很耗費精力的。但我和老九在酒店的房間里，開著電視，半靠半躺在床上閑聊著，一直聊到凌晨五點左右才昏昏欲睡。雖然我上大學(xué)之后就不太喜歡熬夜通宵，但這次聊天卻讓我愉快并且印象深刻。聊天的具體內(nèi)容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不是什么要緊的事，但聊天的感受我還記得。而且不同于大多數(shù)時候，這一次即便通宵達旦，在十點多醒的時候，我們也依然覺得很有精神。大概是未知的旅程讓我們內(nèi)心感到興奮吧。
吃過早飯趕到車站已經(jīng)是將近十點，取票不久后，火車就在我們期盼的眼神中緩緩駛進車站。因為路程時間比較長，我們買的是都是臥鋪。我和老九因為通宵了的關(guān)系，上車不久后就爬上了各自的臥鋪準備補個覺。老張帶了瓜子和阿飛在下鋪的位子邊磕瓜子邊聊著天。有時候我會因為很細微的聲音而驚醒或者根本就睡不著，但有時候，尤其是疲憊的時候，我又能無視周遭嘈雜的環(huán)境安然入睡。盡管火車發(fā)出陣陣嗚鳴聲，還伴隨咕隆咕隆的鐵輪滾動聲。但我還是在它出發(fā)不久，行駛進一個幽長的隧道時進入了夢鄉(xiāng)。
時至今日，我早就不記得那一覺我做了個什么樣的夢。即便是當時夢醒時分也是記不清的。但我還依稀記得，我再一次夢到了婧子，而且在哪一次后，很久我都沒有再次夢到她。我確實記不清具體的夢了，只記得婧子好像原諒我了。還記得醒來的時候，心里有一種輕松而悵然的感覺。
老張的臥鋪在我下面，我醒來看到對面老九下鋪那個屬于阿飛的位子上除了阿飛的行李空空如也。我下床的時候已經(jīng)距離火車出發(fā)過去了兩個多小時。老張靠在下鋪上正在戴著耳機一邊聽歌一邊百無聊賴看書。看到我從上鋪爬下來后，他摘下耳機跟我打了個招呼。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問老張阿飛哪去了?！皠?cè)?。”他指著車廂前面的方向說到，說著抬頭看了我一眼。看到我的臉時，他愣了一下，然后伸了一下脖子更仔細地看了一眼。有些驚訝地問我：“你咋了？怎么哭了呀?！蔽夷菚r還沒反應(yīng)過來，聽他一說，才摸到自己臉上的淚水，眼睛也有一點濕潤。我擠出笑容隨口回應(yīng)：“沒有睡好，打了好幾個哈欠。”他狐疑的看著我，點了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看了一眼還在上鋪熟睡的老九，又回頭跟老張說到：“我去廁所洗把臉?！崩蠌堻c了點頭，戴上了耳機繼續(xù)低頭看書。
我站在在老張所指的方向的廁所外頭，等了大概兩分鐘，門突然動力一下。門被打開，阿飛抬頭看到我，怔了一下然后笑著跟我打了個招呼。我沒有露出笑容，也沒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只是平淡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透明的小袋子，那里面裝著一顆白色略微泛黃的藥丸。阿飛看著那顆藥丸，身體一震，瞳孔透露出他內(nèi)心的震動。氣氛安靜地有些凝重，周圍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一些。過了不知多久，我首先開口問到：“這是你的藥嗎？”他張口時，嘴巴似乎很干，嘴唇也黏在一起扯了一下：“你從哪弄來的？”我笑了，是有些玩味的笑，用同樣的話語反問他：“你是從哪弄來的？”我說到：“這種安眠藥，一般都藥店買不到吧?！彼坪踉谝а溃毯蟛耪f：“嗯，我這陣子一直有些失眠?！蔽抑S刺道：“失眠？嗯…是啊，我要是親手害死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大概也會失眠。但你真的只是失眠而已嗎？”我冷冷地盯著他說：“阿飛，你的底線到底在哪里？”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臉色卻前所未有的蒼白。我的眼神依舊冰冷，但內(nèi)心卻漸漸燃起怒火?！皫啄昵澳闳ジ赡切┮姴坏萌说氖?，我們都當你是誤入歧途。你賺了黑心錢，我們也視若無睹依然把你當做好朋友。你當時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真讓我以為，你只是受了蒙蔽，以為你本性不壞，以為你是有底線的。但是我真的好像搞錯了，我早就該看清你是個什么樣的人。如果我對你有些提防，也不至于讓你把姚婧給害死！”憤怒使我忽視了所在了環(huán)境，也完全沒注意或者說沒在意身邊已經(jīng)漸漸圍了一些人。阿飛的表現(xiàn)卻十分安靜，低著頭不敢與我對視，也未曾開口說一句話。
“你這個畜生！”
說完這句話，我的拳頭已經(jīng)落在了阿飛的臉上。沒等我再次出手，周圍幾個圍觀者已經(jīng)沖了上來拉住了我。而阿飛被我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得跌坐在地上，靠在廁所的門邊。周圍有兩個人上前去講他扶起來。有人在戒備地看著我，還有人在指指點點，小聲的說著什么。但我沒理會他們，只是一直盯著阿飛，握緊的拳頭里緊緊攥著那顆安眠藥。有人從中間將我們隔開，但即便沒有人這么做，我也沒有打算沖上去將阿飛狠狠地打一頓。我看著阿飛緩緩站起身后從扶他起身的兩個乘客手中抽身，微微點頭致謝，接著朝我們臥鋪的那節(jié)車廂走去。周圍人很多，將我圍在過道，他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他微微弓著身子的背影，看起來好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
我無視周圍人們各式各樣的眼神，轉(zhuǎn)身進了廁所，把門重重關(guān)上。鏡子里我的表情說不上是憤怒還是悲哀，只是感覺有些沉重。我的臉上早沒有淚水，眼睛也不再濕潤。但仔細看，還是可以從發(fā)紅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異樣。接了一些水拍打在臉上，洗臉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有些不可控制地輕微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