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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宇宙和星辰

第39章 15歲的錯

是宇宙和星辰 織和 3637 2020-09-04 16:26:13

  天灰蒙蒙的,屏幕上的畫面一幀一幀跳動,起初是皮帶對半彎折,高高舉起落在胸口,腰腹,中間參雜著金屬扣碰撞骨頭的脆響。然后是鞭子,是那種鞭頭分開好幾股的散鞭,聲音更尖細,落在后背,大腿的位置。

  床尾一字擺開一排的“刑具”,戒尺,寬板子,藤條,散鞭,馬鞭,麻繩……

  床上躺著的少年似乎早已麻木,目光遲緩呆滯地凝視天花板上的一盞水晶吊燈,橘黃色的光被水晶掛飾折射照到房間的各個角落。

  水晶燈特殊加固過,他曾被一根粗麻繩捆住雙手吊在水晶燈上,踮起腳,腳趾勉強能碰到床面,實際上就是懸空吊著,鞭子板子招呼在他身上,他會像個陀螺一樣不停打轉。

  口鼻沒有塞破布或者臭襪子,但他不會發(fā)出一丁點呻吟,那些痛苦無助的呻吟聽在施暴者的耳朵里卻變了味道,鞭子會揮舞得更有力,那人臉上的笑意會更濃。

  這個房間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就是一盞與房間風格迥異的奢華水晶燈,燈光反射在天花板上的倒影像是一朵炸開的卡羅拉,紅的刺目。

  等一排的“刑具”都使用過后,少年的白背心早就被抽的稀爛,光裸的皮膚上一道道血痕,滲出的血滴落在潔白的床單,瞬間開出無數(shù)朵卡羅拉。

  房間內(nèi)安靜下來,施暴者厭棄地將“刑具”丟在一旁,居高臨下地望著床上瑟縮的少年,只是短暫的停頓后,隨之而來的才是真正的修羅地獄。

  少年被翻了個身,雙手依舊反綁,長褲被輕易地脫下丟遠,雙腿被迫分開,他不敢叫,堪堪承受著這一切,他把頭埋到被子里,死死咬住床單,不讓一點聲音從嘴里漏出。

  烏黑的瞳孔里是怎么都撥不去的風霜和陰郁,還有恨,仇恨,猶如古代罪犯被黥面,刻在骨頭上的仇恨。

  恨意如附骨之蛆,在一個15歲少年的心底開始滋生長大。

  有時他會想,是15歲做錯了什么?還是他做錯了什么?

  時光和歲月漫長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度過的如斯艱難,他妄想等自己長大,最終等來的卻是一副殘缺的身體,骨折摔斷的雙腿,割斷肌腱無法使力的雙手,被逐漸折磨摧毀的意識和封閉的逃不出去的地下室。

  被拖進辦公室里間的休息室后,管旭就聽不見視頻里的任何聲音了。

  隨之而來的是無比熟悉的流程,從皮帶金屬扣咔嚓一聲解開開始……

  雨還沒下,空氣中的水汽有些重,休息室門窗緊閉,僅靠著絲絨窗簾后面透進來的一點日光視物。

  管旭是第一次被拖進這個休息室,但從背脊撞到墻面的瞬間他就明白了,這間休息室加裝了很厚的隔音設備,無論如何呼救,都不會有人來救他。

  地上四處散落著他的衣物,白色衛(wèi)衣,牛仔褲,球鞋……

  不同的是,他沒有被放到床上,而是在冰冷的瓷磚上,雙手也沒有被束縛。

  管成薪重新整理好皮帶,心滿意足地看著地上只能緩緩蠕動的赤裸少年,體力耗盡,他連站都站不起來,雙腿戰(zhàn)栗地往衣服堆的角落爬。

  管旭抖著手往身上套衣服,穿戴完畢撐著一旁的小矮幾站起來,雙腿繃直后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一點知覺都沒有了。

  他的眼睛里有常年累月攢下的恨,也有深深的藏不住的畏懼,“我會告你,我現(xiàn)在就可以告你?!?p>  管成薪扭開反鎖的鎖扣,像是聽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話似的,“告?告我什么?是你自己來的我辦公室,自己反鎖的門,監(jiān)控都拍的一清二楚。至于辦公室里嘛,你情我愿,警察能說什么?”

  難怪,難怪除了那一巴掌,他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原來一切都早早被算計好了。

  休息室的門敞開,燈光大把撒進,亟不可待地涌入這個狹小黑暗的空間,刺得他一下子睜不開眼睛。

  原地眩暈幾秒,才能睜開眼睛,他半靠著矮幾等待大腿神經(jīng)的自我修復。人體器官神經(jīng)有多復雜他不大清楚,但痛過頭了就會麻木,麻木的時間久一點就連知覺都沒有,猶如被注射了麻醉劑,清醒的頭腦和麻痹的身軀,一種神奇的組合模式。

  辦公室一地的玻璃碎片和茶水,管成薪靠在沙發(fā)里陶醉,神情恢復成往日的祥和,瞇著眼睛看了眼垂著頭的少年,“成年了又怎么樣呢?你沒有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沒有工作能力。一個廢人,在社會上簡直寸步難行?!?p>  管旭彎了彎腰,不知道是疼的還是笑的。

  從事教育業(yè)者的一大通病,喜歡高談闊論一番后才引出目的,接下來的話就是目的,吐著猩紅的蛇信子。

  “你大可以選擇搬回來住,這樣就不用整天打家劫舍玩那些小學生收保護費的把戲。要知道你總歸還是頂著我的名頭,桐鄉(xiāng)技校校長的兒子,否則你以為一個廢人能當大哥?笑話!別說你那些個小弟不服你,隨便拉個小學生都不會服你個連架都不會打的頭頭?!?p>  管旭又彎了彎腰,這回他倒是確定是笑的腰疼。

  “呸!你個畜生不該等到天收?!?p>  他已經(jīng)擰開門上的鎖扣,背后令人作嘔的聲音再次響起,“搬出去了又如何呢?隔三差五的我不還得去看看你。”

  門被摔的哐哐響。

  雨是入夜下深的,入冬后這樣滂沱的陣雨不常見,落一陣,緩一陣,寬寬窄窄的巷子里積了一地水,空氣中泛著陰濕森冷。

  林爽坐在進門處的小方桌旁,桌子上鋪著黃白相間的格子桌布,中間擺著一只手工做的陶藝罐子,做罐子的人手藝并不高超,瓶身歪歪扭扭甚至還能看出一兩個指印。罐子里插了一束小雛菊,類似這樣的小罐子在門邊的矮柜上有一只,窗臺有一只,廚房灶臺角落也有一只,顯得這個狹小擁擠的屋子格外溫馨。

  屋子里很暗,林爽雙臂垂在身體兩側,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在黑暗中放大。

  這個點林爽學校是有課的,如果是平時的周五,她會在半個小時后到家。

  所以林恕幾乎是卡著點回來的,朦朧中桌邊的人影嚇了她一跳。

  她隨手打開燈,暖黃色的光線從頭頂灑下,林爽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林恕放下手里提著的塑料袋,一步一挪地走到桌邊,自小早慧的女兒從不讓她操心,“怎么不開燈?”

  突如其來的光亮和手機通訊錄的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訊息一樣打斷了她的思路,手機里還保留著那段話,“無歡,我希望代宋家和我母親向你以及舅媽道歉,葉煜杰。”

  無歡,宋無歡。

  已經(jīng)有近十年沒有人再叫過這個名字,她以為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可有些深入骨髓的痛并不會。

  “媽,為什么不去復診?”

  林恕撫摸她的頭發(fā),目光中都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溫柔,“爽……”

  “宋家不是給過我們一筆錢嗎?那筆錢可以用來醫(yī)腿的。”林爽甚少打斷母親的話,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星星眼淬了暖光色的光濕漉漉的,她切實的感受到了心底深處的怨念和憎恨。

  說到錢,林爽父親是宋家的主心骨,他過世后,宋家在見識淺薄的林爽姑姑帶領下已經(jīng)走下坡路,到林爽十歲那年,宋家經(jīng)營十分艱難,哪里還有多余的錢可以打發(fā)給早就被厭棄的母女二人,那只是一份托詞而已。

  林恕紅了眼,語氣溫溫淡淡,“爽,宋景玉給的錢連我們從京都回桐鄉(xiāng)的路費都不夠,那時候你還那么小,你還要讀書……”

  水晶珠子從漂亮的星星眼里滾落,帶著哭腔,“我懂了,根本沒有一筆錢,宋家什么都沒有給過我們。”

  林恕將女兒攬在懷中,輕掃她的背脊。林恕是長在江南院落池塘里的一株清蓮,滿池子的綠荷皆是她的陪襯,襯得潔白無暇的她光華灼灼,她是沒有怨恨的,無論是宋家還是宋景玉,因為宋家培養(yǎng)了世界上最好的宋景岑,因為宋景玉是宋景岑寵愛的妹妹,因為宋景岑是她最愛的人?;貞浺彩且环N救贖。

  “不,宋家給了我最好的你父親,你父親給了我最好的愛和最好的你?!?p>  淚水炙熱,灼燒了林恕的面頰,在歲月的寬容下,她依舊知性美麗,眉梢眼角淡淡的細紋里比比柔情,時隔多年,宋景岑仍在履行著曾經(jīng)的諾言,他給林恕最好的愛為她筑起一道堅固的城墻,淚眼朦朧間,她還能依稀聽見宋景岑溫暖的聲音,他說:我一直都在。

  宋家似一個魔咒,母女二人深陷其中,無力掙脫。

  林爽找回自己的聲音時聲線微顫,有一顆不知名的種子被飛鳥銜在喙中,鳥獸類都有一雙精準凌厲的眼睛,那粒種子被投在以惡意為名的肥沃土壤里,她期盼它長大也畏懼它長大。

  “媽,如果我想回宋家,您會討厭我嗎?”

  寒風乍起,穿堂風將鄰居家未關嚴實的門窗吹的呼呼作響,年久失修的窗戶砸在受潮后變形以至于不能恰好契合的窗框上,林爽忍不住擔心樓上的窗戶破裂而玻璃渣子會飛到門口的小雛菊花盆里。

  林恕語調(diào)輕柔舒緩,帶著點笑,“不會,宋家也是你家,景岑會很高興的?!?p>  母親并不在林爽面前提起早已過世的父親,所以無論是宋景岑這個名字,還是父親這個詞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像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冰冷而疏遠。

  視線平移到同一方位的二樓,管旭坐在浴室里,背靠著墻面,花灑噴出細密的水珠落在他身上,短發(fā)迅速被打濕,衣服浸水后緊緊貼在皮膚表面,冰涼的水似乎并沒有緩解疼痛的功效,反而令痛覺逐漸發(fā)酵,他只是靜默地坐著,也只能靜默地坐著。

  約莫半個小時,他才堪堪起身,隨手關掉花灑,走到門后,掌心撐著把手才能勉強站穩(wěn),門前的小花環(huán)似是感受到了背后的重量,在一根細長手指的挑撥下悠悠晃動。

  管旭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出原本的音色,“陸哲,幫我做件事。”

  枯敗的花環(huán)漸漸恢復平靜,門外的人的確是陸哲,口罩帽子尖刀將自己牢牢包裹,換做平常他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回家,但今天不同,他在等,等事情塵埃落定的那一刻。

  一聲極其壓抑的嗚咽聲,“好。”

  管旭背靠著門,門外陸哲已經(jīng)離開,他順著門板緩緩做到地上,沿著周圍一圈都是滴落的濕冷刺骨的水漬,失覺癥有一個好處就是能讓他在緊鑼密鼓的強烈痛覺刺激下得到瞬間喘息緩和的機會。

  天幕陰霾,斷斷續(xù)續(xù)下了一天的雨終于又暫停片刻,供歸家的行人一個不會淋濕的機會,是以大家都在這個節(jié)點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一幢樓,然后走進另一幢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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