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最美
2019年11月11日，一場小小的露天婚禮在雨溪湖畔舉行。
秋天，是雨溪最美的季節(jié)，雨溪湖畔是出名的黃金大道，三公里長的大道兩旁種滿了梧桐樹，秋天黃葉飄落鋪滿地面，一眼望去，如黃金般燦爛的路面伸向遠方。
那是五年前尹浩給高木楊和方可畫過畫的地方，畫畫的時候是夏天。
高木楊坐在酒店房間的沙發(fā)上等著還在換衣服的方可，高木楊要帶方可去曾經(jīng)的那條路上再走走。
參加婚禮的人們晚餐后便已散去，只留下他們兩家人分別在酒店開了房間住下。方可說，她和父親的身份需要保密，不能公開，因此，婚禮極其簡單，參加婚禮的也只有高木楊家中最要好的幾個親友以及尹浩和鐘山。
高木楊回想著三個月前兩人相認的那晚，他和方可在公安大院的小路走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便帶著她去民政局登記。當方可在民政局門口拿出身份證和戶口，他拿在手里看了半天。
“真的是叫方可？”他問她。
“這還能有假。”方可笑著。
當晚他帶著方可和高尹亦回到家里，方可一開始并不愿意去，心中顧慮兩位長輩有意見。
“什么意見？他們期盼的媳婦和孫子都有了。”高木楊笑著，“爸爸向來就喜歡你，媽媽也不過是嚴肅了些，況且，我們還有高尹亦?！?p> 不出所料，當高木楊把情況給高萬中和秦玉說明后，兩位老人的喜悅多過了驚訝。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秦玉把高尹亦抱在懷中就舍不得放下，盯著他的小臉不停的說：“跟木楊小時候一模一樣?！?p> “小朵，你吃了不少苦吧?！备呷f中問。
“爸爸，她現(xiàn)在是方可，不要叫錯了，只能叫方可。”高木楊說。
“方可——”秦玉喊，眼里竟然含著淚花，“你是個堅強懂事的孩子，總算是苦盡甘來，可惜你媽媽看不到了。”
“秦阿姨，在我們家最困難的時候，您和高伯伯幫助過我們，我感謝你們?！?p> “什么高伯伯秦阿姨，你和木楊都登了記，木楊帶你們回來，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還不改口。”秦玉說。
“啊——”方可愣住。
高木楊忙插嘴：“爸爸，媽媽，你們讓方可先適應(yīng)一下。我就這樣急匆匆的帶他們回來，沒有三媒六聘，也沒有準備什么，本來也不合規(guī)矩，等我把禮數(shù)補上了再喊也不遲。”
“是是是，木楊說得對?！备呷f中說。
方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因為這個——”
“你們等等我——”秦玉突然想起什么往樓上走去，幾分鐘后下樓來，手里拿著個盒子遞到方朵手中說：“這是木楊的奶奶給我的，是一對金鑲玉的鐲子，象征金玉良緣和金玉滿堂?，F(xiàn)在給你了，希望你們可以一代一代傳下去。”
“媽——”高木楊湊過來，“我都沒見過呢，原來是只傳媳婦不傳兒子的喔?！?p> “媽媽——”高尹亦喊起來，兩個老人輪流把他抱在懷中，他不太明白大人們在說什么。
“小亦，這是爺爺和奶奶?！狈娇烧f，“是跟外公一樣的親人?！?p> 高尹亦看了看兩位老人，看起來跟外公一樣的慈祥和善，也許是本身的血緣之親，高尹亦毫不認生的喊高萬中和秦玉：“爺爺——奶奶——”
“哎哎哎——”高萬中笑著，“這回家里熱鬧了，你奶奶退休也有事情干了?！?p> “今天晚上跟爺爺奶奶睡，奶奶明天帶你去買玩具?！鼻赜裾f。
“小亦，你好幸福呀——可是我記得你還沒叫我呀——”高木楊說。
高尹亦轉(zhuǎn)頭看著高木楊不加思索的喊：“醫(yī)生叔叔——”
“醫(yī)生叔叔——不行——”高木楊佯裝生氣，“叫錯了?！?p> “小亦，媽媽剛才給你說過的，”方可喊，“這是誰呢？”
高尹亦從沙發(fā)跳到地上，徑直走到高木楊身邊仰頭看他，笑著喊：“爸爸——媽媽說，爸爸最高大，很能干，能救很多人?！?p> “寶貝——”高木楊一把抱起他，第一次聽到孩子喊爸爸，忍不住心里激動。五年前，他就渴望和尹小朵有一個這么可愛的孩子，想不到竟然成真，他親了親孩子的臉蛋，“謝謝你媽媽生了你?！?p> 吃過晚飯，高萬中和秦玉帶著高尹亦出門散步，高木楊從樓梯上抱著方可走進他的臥室。方可羞澀的抱著他的脖子，滿臉通紅，這里是她熟悉的地方。在這里，有她少年時代的回憶，高木楊在這里送她手表和詩集，他們在這里下棋寫書法，也在這里爭執(zhí)和打鬧。
“今天是咱們法律意義的結(jié)婚日，”高木楊說，“先湊合到我的房間里，不生氣吧。
方可搖頭。
“五年前我?guī)闳タ催^的那個房子，還喜歡那里嗎？我們把房子裝修一下?！备吣緱顔枴?p> 方可搖頭，“咱們和你爸爸媽媽一起吧，他們老了，需要人照顧?！?p> “好，聽你的。”高木楊吻她的臉，“反正這一次，你不會再跑得掉了，咱們現(xiàn)在有法律保護?！?p> 方可躲開他走到書桌旁，一眼便看到他桌上的一堆宣紙，她頓時驚呆了，那竟然是媽媽還在他們家做家政時候她寫的一堆練筆的書法。
方可一張張拿起那些宣紙，有她寫過的納蘭性德的詞，倉央嘉措的詩……
“人生若是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
她抬頭看著他，“你怎么會保存著？”
高木楊走到方可身后攬住她，“不知不覺收集了好多，每次生氣的時候都差點拿去丟掉，可最終還是沒舍得?！?p> 方可握住高木楊攬她的手，眼眶再次濕潤，“對不起——我讓你失落了那么多年。”
“你回來就好。”高木楊扳過方可的身體面對自己，他凝視著她，她成熟美麗，依然和少年時代一樣充滿靈秀之氣，他忍不住低頭吻她的唇，“小朵——只有我倆的時候，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方可點頭，淚水流到了他的臉上，“小朵，那是只屬于高木楊的稱呼了?！?p> “小朵，小朵，小朵?！备吣緱钸B叫了幾聲，輕輕移動嘴唇吻過她的耳朵和脖子。他帶著心痛的吻她，十年的煎熬，五年的漂泊，獨自帶著孩子隱姓埋名的生活，她才二十七歲，卻經(jīng)歷了太多。
清晨六點半，高木楊摟著方可醒過來，望著身旁的方可，他依然有不真實的感覺，昨晚一直緊擁她在懷中不敢深睡，仿佛要把逝去的五年找回，也生怕一切又像五年間做過的夢，一醒來什么都沒有了。
方可睜眼便看到高木楊對著自己的臉，她推了推他的手臂，“你要上班了，怎么不起床？”
“我昨天已經(jīng)請年假了，咱們新婚呢，我想待在你身邊?！备吣緱钜浑p眼睛盯著方可。
方可輕輕推開他的身體，“今天周三，我要去學(xué)校的?！?p> “好，一會我送你去。”高木楊吻了吻她的臉，“你是真的回來了嗎？”
“是的，我回來了。”方可笑著，將臉緊緊貼在他的肩頭。
高木楊緊摟她在懷中，在她耳邊小聲說：“咱們再生個女兒，像你那么討人喜愛?！?p> 方可抿嘴笑笑，“我討人喜愛嗎？高中的時候，不知道多討你恨呢？”
“是呀——恨得牙癢癢，所以等了你十二年?！备吣緱钚ζ饋?。
…………
“木楊——”方可的聲音打斷了高木楊的回憶，她從酒店的衛(wèi)生間走出來，臉色煞白煞白的。
“怎么了？”高木楊發(fā)現(xiàn)方可還沒換衣服，忙走上去扶她到沙發(fā)上坐下，“不舒服嗎？”
“沒事——但是陪不了你去走黃金大道了?！狈娇煽吭谏嘲l(fā)的靠背上，聲音虛弱。
“改天再去，頭暈嗎？我看你今天精神都不太好?！备吣緱罾鹚氖置拿}搏。
“沒什么事，就是胃里不舒服。”方可望著高木楊，臉上帶個隱隱的笑。
“我叫服務(wù)員給你弄點鹽水上來?！备吣緱钅闷痣娫挀芙o總臺。
“不用了?！狈娇砂聪滤碾娫掓I，“真的沒事。”
“要不咱們回家去，家里方便些?！备吣緱钣檬州p拍她的背。
“不好——”方可搖搖頭，她拉起高木楊的手，“今天是咱們的婚禮，我想在你身邊，只在你身邊?！?p> “你不舒服呢——”高木楊說。
方可隱笑著拉起高木楊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你要的女兒——她來了?！?p> “什么？真的？”高木楊驚訝的看著方可，“女兒？多久了？”
方可笑著，“四十多天了?！?p> “你怎么不告訴我？”高木楊輕輕撫摸方可的肚子，“錯過了高尹亦的出生，這次可以看到女兒了?！?p> “希望真的是個女兒，如你所愿。”方可說。
“如果是女兒，讓她跟著你的本姓吧，還叫小朵。”高木楊把頭貼在方可的肚子上。
“嗯？”方可有些吃驚，“為什么？”
“很想念尹小朵，讓尹小朵永遠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备吣緱钇鹕砜粗娇?，“可以嗎？”
方可露出笑容，“好，聽你的。”
窗外，秋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黃葉繼續(xù)灑落，為雨溪的黃金大道增加著厚度和顏色。
“明天讓方浩再給咱們畫畫?！备吣緱钫f，“叫上你爸爸，還有我爸媽和高尹亦?！?p> “好——”方可甜甜的笑，她在心中勾勒著，那應(yīng)該是最美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