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螺堂一行人圍起那十駕車,推扶著向下潛去,突然自珊瑚樹中又冒出一群人,石蜐看清來人,不由面色一變,命眾人防御。
“次魷堂主,這是何意?”
對面的人長的鷹鼻鷂眼,目光十分陰森:“沒什么,要那十車東西而已?!?p> 寒螺堂眾人聞聽此言紛紛叫罵起來,石蜐揮手制止,盯著次魷道:“以明堂的本事,今日若是出手,拿下整個祭禮隊伍也沒問題,這樣從別人口中奪食,未免有失身份吧。”
“都是強盜,誰比誰高尚?”次魷不屑一笑,“這十車貨是我們的,不過算錯了時辰晚來了一步,把貨交出來,放你們一條生路?!?p> “我們寒螺堂吃到嘴里的東西,要是就這樣吐出來,以后也不必在深海立足了,堂主想搶,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石蜐一個眼神,眾人擋在車架前,擺出錐形攻擊隊列,石蜐作為先鋒立于陣前,七星鰻站在他旁邊,頗為顯眼。
次魷目光掃到七星鰻身上,停留片刻隨即掠過,看向石蜐:“你這么多年在虎鯊身邊效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么還讓他斷了條胳膊,看來他待你也不怎么樣啊,不如你投靠于我,我還養(yǎng)得起幾個廢人?!?p> “哈哈哈哈!”明堂眾人哄笑起來。
石蜐還未反應,身邊一人影突然掠過,飛速向?qū)γ鏇_了過去。
“七星鰻!回來!”石蜐大喝,當即追出。
對面的次魷毫不驚慌,看著七星鰻的利箭已到眼前,一個側身避開,貼身翻轉(zhuǎn)攻向她的后背,七星鰻一招撲空,身后襲來的巨大壓力讓她的身體本能做出閃避,僅僅一個回合,雙方從速度和反應都看出對方是高手,石蜐隨即趕到,擋在兩人之間,與次魷交上了手,他知道明堂底細,明白唯有猛攻才有一線生機,于是出手就傾盡全力,七星鰻話不多說,舉劍再次攻去。
次魷起初并未將這二人放在眼里,卻不想這二人都是寒螺堂中高手級別,聯(lián)手起來更是威力猛增,一柄扇貝斧和一把劍默契十足,劃出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帶著濃濃殺意圍住次魷,七星鰻一招一式不僅透著不要命的勁,而且絲毫不講規(guī)則道義,陰招詐招頻出,加上石蜐從旁策應,次魷很快危機盡顯。
“嗤”的一聲,次魷胳膊上揚起一道血霧,沒想到一個大意,眼看著竟要折在這小陰溝里了,次魷暴怒,一個旋身掃開二人,揚起手臂,只見他手掌上方的海水扭動起來,竟?jié)u漸現(xiàn)出一把劍的形狀。
石蜐顯然見過此景,并且頗為忌憚,當下推著七星鰻向后迅速滑去,可七星鰻在看到水劍的一刻便像著了魔一般,掙脫著不肯離開,石蜐眼睜睜看著水凝成劍,帶著嗡嗡聲響穿透海水飛速擊來,不及思考,攬著七星鰻向右閃避,伴隨著一聲悶喝,石蜐右肩綻開了血花。
另一邊,兩方堂眾早已混戰(zhàn)在一起,次魷滿面殺意,揮舞著手臂將幾道水劍擊入人群,寒螺堂瞬間倒下數(shù)人,石蜐看著場中形勢,喝令堂眾停手,自己上前擋住最后一道水劍,“嘭”的一身悶響,水流激蕩,扇貝斧被擊碎,石蜐震出幾十丈才站穩(wěn)身形。
“很好,今日竟遇上了能逼我引水的人才!寒螺堂深不可測啊?!贝昔溡а狼旋X的盯著二人。
石蜐顧不得傷口,將七星鰻拽到身后:“次魷堂主,今日之事只是誤會,我的手下不知深淺出了手,我急于解圍才對堂主有所冒犯,堂主也擊殺了我寒螺堂數(shù)人,不如就此扯平?!?p> “將你們殺光似乎更合我心意!”次魷從未吃過這種大虧,豈愿善罷甘休,石蜐皺眉,正準備拼死一戰(zhàn),突然一個聲音從他身后傳出。
“你使的什么招式?”七星鰻繞過他看向次魷。
“七星鰻,住口!”石蜐低聲喝道。
七星鰻置若罔聞,只死死盯著次魷:“你能教我嗎?”
“閉嘴!”
次魷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游離片刻,隨即不懷好意的笑道:“可以——但是需要投名狀?!?p> 說完這話,次魷突然收起攻勢,也沒有索要祭禮,帶著明堂眾人轉(zhuǎn)身離開。
鯨魚骨架下立著寒螺堂眾人,虎鯊面色難看。
“明堂堂主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搶你們的貨?”
“我已命人開了那十車貨,除了尋常的珍帛玉石,只有一箱海底麻雀有所不同,這海底麻雀是消腫解毒的一種藥材,雖算不得奇珍,但能湊這么一大箱也實屬不易,想必他們是沖這箱海底麻雀來的?!笔澋?,“四州祭禮車隊,偏撞在一起,只能說運氣不佳。”
虎鯊繼續(xù)問道:“既交上手了,還傷了次魷,以他的作風,為何會放你們活著回來?”
“石蜐不知?!?p> 一旁有人湊向虎鯊耳邊說了些什么,虎鯊看向站的筆直的七星鰻:“原來是這樣,她開口之后,次魷就放了你們?”
石蜐忙道:“與她無關,她向來癡迷武藝,只是好奇次魷的招式,今日之事是石蜐的失誤,損失了堂中五條人命,請?zhí)弥髫熈P!”
“怎么,你打算為她再砍下另一條手臂嗎?”
看著石蜐低下頭,虎鯊看向七星鰻:“你問次魷的問題,我可以告訴你,明堂與寒螺堂實力相當,之所以他們能穩(wěn)坐深海頭一把交椅,就是因為你今天看到的那些招式,那是一種極為強大的內(nèi)功修煉之法,名為引水術,載于南淵通典之上,南淵通典放置于水晶宮蘭臺中,重兵把守,沒人能靠近。引水術練到次魷那般可凝成水劍的,不過只修得三成功力,但即便如此,也足夠他在深海俯視眾生了,此法練到極致,可引水為萬物,如同手握創(chuàng)世神之力,而他所說的投名狀,意思是你若想向他學此功,必要先獻上個禮物以表忠心,這禮物,就是今日在場任意一人的腦袋……”
石蜐一掌將七星鰻拍倒在地,自己也拜了下去:“堂主,石蜐和七星鰻對寒螺堂一片忠心,絕不會背叛堂主!”
虎鯊看著二人,冷冷開口:“我的確惜才,但惜的是忠于我的人才!”
“我可以保證!我可以為她負責……”石蜐道。
“沒有人可以為別人負責!”虎鯊喝道,“聽說你沒有隱藏,將全身武藝對她盡數(shù)相授,我奉勸你一句,攬蛇入懷,它的獠牙隨時會對準你……”
石蜐回想起今日情形,次魷以獨臂譏笑,七星鰻替他出手,他抬起頭,語氣堅定:“如有那一天,石蜐不會后悔?!?p> 絢麗朝霞映在遼闊海面,海水一浪接著一浪,挾卷起白色的泡沫,沖擊著蔚藍的天幕,潮起潮落之下,是一個無邊無際的寂靜所在,陽光從淺海到深海拖出了一條漸變的色帶,這片迤邐世界隨著海水的擺蕩變幻著萬千魅力。
安瀾接過使女手中的藥丸,耳旁是嬸娘的冷嘲熱諷:“我看你如今是越加放肆了,老太太臥病在床,你每日仍照常出門會友,車隊接送,贈禮大方,不知道的以為你是當家人呢,你把我們這些人擺在哪里!回來假惺惺的送個藥問候幾句,裝出一副孝順模樣,真礙眼!”
安瀾不甘示弱回擊道:“也難怪嬸娘心里不痛快,聽說前幾日嬸娘參加宴會想用車隊,祖母說什么來著?與友人同乘豈不方便,呵呵。”
嬸娘揚起手扇了過去,“啪”的一聲將安瀾打的發(fā)鬢散落。
“竟然這樣和長輩說話,沒規(guī)矩的東西!聽人說你還去攀附景湛殿下,簡直丟盡安家的臉面,不知廉恥!”
“嬸娘這么看重安家的臉面,自己要以身作則啊,大小宴會上巴結權貴的嘴臉可比我精彩多了!”安瀾整了整衣裙發(fā)飾,不再與她糾纏,轉(zhuǎn)身進了祖母屋洞內(nèi)。
“祖母,今天感覺好點沒?”
“外面又在吵些什么?”
“不過嬸娘教訓幾句,是瀾兒不好,祖母不必費心,養(yǎng)病要緊?!?p> 安老太吃下藥丸,安瀾來到床前輕輕為她揉捏著頭部,安老太嘆了口氣,開了口。
“今后不要再去穆府了,也不要再見景湛殿下?!?p> 安瀾騰的起身,面色驚訝:“可是嬸娘對祖母說了什么!瀾兒不知何處得罪了嬸娘,嬸娘總是……”
“她還沒本事影響我的決定?!卑怖咸Z氣平靜,“祖母一直在為你籌劃,會為你挑選到合適的人家?!?p> “不,我只要景湛!”安瀾急急跪在安老太面前,挽住她手臂,“南淵人心淡漠,景湛殿下不僅身份高貴,更是難得的有情之人,那穆夫人只是他兒時的使女,也能得如此厚待,我日后若得到殿下傾心,必定此生無憂,我并不是僅僅為了自己,我想出人頭地也是為了安家為了祖母,祖母不是早就知道,也沒有反對過我結交王族……”
“這些我都知道,你若能得到殿下傾心我自然不會阻攔,可兩年過去,殿下對你仍然無意,現(xiàn)在你必須收手了。”
“我有辦法的祖母,我已與殿下走的很近了,我真的有辦法……求求你了祖母,我用盡手段才走到這一步,如果停下,之前一切都白做了?!?p> “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安老太轉(zhuǎn)頭看向呆愣住的安瀾,嘆氣道,“也罷,這些事早晚都要告訴你,你父母十四年前生下了一對孿生女嬰,這是南淵第一次出現(xiàn)孿生子,孿生子是被記載在通典中的至高禁忌,誕生的一刻你的父母就當場無故死去,此事如果上報王者,安家會因不詳征兆遭受滅頂之災,家里決定丟掉嬰兒隱瞞真相,我自幼疼愛你父親,看他身亡心痛欲絕,抱著一個嬰兒執(zhí)意要留下他一絲血脈,就這樣,另一個嬰兒被扔到了從極海溝,事情辦得十分隱秘,家中小廝使女無人知曉,你的叔嬸為了自保也守口如瓶,安家十幾年得以風平浪靜,可就在兩年前,有人突然找上門來,那個嬰兒竟然沒死,從那時起一切就不一樣了,在南淵深海中有一個和你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她可能在任何地方,而我們找不到她,禁忌的秘密隨時可能被人發(fā)現(xiàn),我們必須低調(diào)行事,之前你對景湛的心思無人知曉,可如今消息隱隱傳開,引來了淺海一些人的目光,風險太大了,你必須停下?!?p> 安瀾緊緊抓著安老太手臂,眼中流露著瘋狂的執(zhí)著:“我知道了祖母,我知道了……我會低調(diào)的,我以后去穆府會更加小心,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祖母,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得到殿下的……”
安薩靜靜看著她,表情中有驚訝,也有失望:“聽到你的身世的秘密,聽到你父母身亡,你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自己嗎?”
“我能怎么辦!他們已經(jīng)死了,可我還得活下去……這一切都因為那個該死的禁忌,不是我的錯!”
安薩收回手,滄桑的聲音中帶著威嚴:“景湛是南淵未來的王者,而你是危險的禁忌之身,我們不能在刀尖上行走,從今天,不要再出府了。”
安瀾難以置信的起身,隨即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