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虛假的死亡
隔日清晨，陽光照進小小的閨房，顯出暖意。睡得香甜的小小也在這時醒來，她摸了摸床的另一邊，那里空無一物。小小的俏鼻微皺，心情有些低落。
砰砰砰。房門被敲響。
“進來。”小小把身子埋進被子里說道。
門隨即打開，進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是昨日看望過紀的赤。
赤在門口張望了會兒就對小小說道：“浮島那邊傳來話說，下個月嬰兒的數(shù)量還不夠就會減少給滯留地的糧食?！?p> 小小點了點頭卻問：“紀呢？”
“他已經(jīng)帶那女孩回去了。”赤微微合上門，隔著門回答。
“要是這次能懷上就好了，”小小輕聲嘀咕，“你見他沒有？”
“啊，沒有，我現(xiàn)在可不想見他”
“怎么？不至于吧。”
赤露出一臉憨相，訕訕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從上次······，唉，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從那以后，白他們幾個都變的怪怪的。”
小小面露思索，“你這次答應(yīng)加入我們，也是因為這個？”
這話讓門外的赤沉默了。
“喂！”小小的女人脾氣一下子上來。
“唉，上次我差點死了，”赤終于回答，“臨死前我突然感覺自己好沒用，末日前是個廢物，末日的三年里也跟著白他們得過且過，沒什么可以去吹牛的事。所以嘛······太失望了，看著雷神的爪子，我沒有害怕死亡，卻對自己的一生深深的失望了。那時我想如果自己有來生，我應(yīng)該做出些改變才行，然后你看到的，我居然沒死成?！?p> “這可能是我這個莽夫第一次思考這種問題，哈哈哈?！背嘞乱庾R地撓了撓自己的胳膊。
“那你是覺得我們香閣想做的事是有意義的咯？”小小興奮地踢開被子，撿起四散的衣物穿了起來。
外面赤卻被小小的興奮勁搞得不知所措，他認真地思考下后，用力地點了點頭?？蛇@時，門就被打開，滿臉興奮的小小站在的他面前，像是一只矯健的母豹。
“赤，你的選擇是正確的。你我并沒有在末日里屈服，無論是邪獸還是浮島，只要他們在壓迫我們，我們就會去反抗。末日能怎么樣？末日里的每一天，我們也希望這每一天都是在為尊嚴而活著。”
赤感受到身前這個嬌小女人體內(nèi)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這一刻，三年的流浪似乎到了終點，也在這一刻，他竟有些嫉妒起紀來。
早早出了滯留地的紀精神飽滿，他踩著厚實的鹽霜回到舊廟。他先把懷里上的女孩放在佛殿外的石階上，讓她能曬一會兒太陽，接著他便扛著裝糧食的布袋，進了佛殿。
佛殿里除了中間的大佛外，其他都被紀改造成了睡覺燒飯的地方，佛殿夠大，躲開漏雨的地方，安排生活還略顯空曠。
是不是該讓女孩也住進這里，畢竟這里霉味要比廂房輕許多。
但紀還是搖了搖頭，心里卻過意不去，他放好買來的地瓜和一小點土豆，還掏出一雙小鞋便又出到外頭。但當他看向殿外，卻見女孩身邊多了個男人。
“零？”紀說這話時眉頭深皺。
“呦，紀，好久不見?！绷慊仡^還以微笑道。
紀深吸口氣，心里有些不安，他居然沒有聽到零的聲響，這早以前是不可能的事。
“呦，你發(fā)現(xiàn)了?！绷懔ⅠR知曉紀的心思。
這就讓紀有些掛不住臉面，他哼了聲就走到女孩身前，俯下身子給女孩穿鞋，他一邊專心系鞋帶，一便問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零說，“我想做到就能做到?！?p> 紀系好鞋帶，雙手又擠了擠鞋子前端，感覺里面空隙有點大。
這鞋子還是大了。
“你這鞋子誰給的？”紀問道。
“香閣里順的?！奔o將女孩的灰袍脫了下來。
“你在那過夜了？”
“嗯?！?p> 紀坐到女孩的一邊，竟拿出槍，扯著衣袍擦拭起來。
零隔著木訥的女孩看向紀，見他專心地擦拭，心里微微嘆息了下，他對于紀的沉默感到深深的悲傷，接著他站立起來自顧自走到女孩住的廂房，然后緊接就是一拳。
“砰！”一聲悶聲，廂房頃刻間坍塌揚起灰塵，零捂著嘴跳了出來。
哐當。輕微的聲音響起，竟是紀的手槍掉在了地上，零抬眼就看見了。
“哈哈哈，小子嚇尿了嗎？”零說，“老師今天叫你怎么做人，來來來，我一拳還能把正殿給毀了?！?p> “你敢？”紀撿起槍對準零就說：“小心我打死你。”
“你還真不一定打得到我。”零挑釁道。
紀這下沉默了，還未等他回話，零卻說：“喂，這女娃怎么了。”
女娃？紀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女孩，只見她目光雖然無神，但嘴角咧開，鼻梁深深皺起，臉頰泛紅，像一只斷奶的老虎般盯著零。
“那房間本來是她住了?！奔o掩面說道。
“喂，這么破的房子你讓小孩子?。俊绷銋s吃驚道，“真是一點人性都沒有?！?p> “你管的太多?！?p> “喂，你什么意思，話說這該怎么辦??？”零看著女孩的模樣有些發(fā)虛。
紀不管零，他把女孩抱到懷里，一邊拍著女孩的后背一邊哄：“乖啦，之后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p> 零對紀的舉動吃驚不已，心中的悲傷更甚，竟別過臉不去看他們。
紀沒有注意到，他想起那日的女孩也像現(xiàn)在一樣。那時女孩憑空救活零和赤后，看著遠處跑來的白是也露出類似忌憚的神情，若不是紀抱住她，她還真可能沖過去用乳牙撕碎白。
可是讓女孩住在佛殿，總感覺是對女孩的侮辱！
女孩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直至閉上空洞的眼，像睡著一般，紀停下拍背的動作，他抬頭看了眼零，卻見零在原地失神。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師?！奔o問道。
零回過神，看著紀懷中的女孩，他拍了怕肩膀上的灰塵說道:“我想我這個身體八成是換過了吧?！?p> 紀皺眉沒有回答，零繼續(xù)說：“赤大概和我一樣吧，我記得自己被那個雷神攔腰咬斷后，上半身還塞在雷神的牙縫里，心臟也還在跳動，這讓我多活了一會兒。那時候我感覺腦子格外清醒，能感覺鮮血啊，內(nèi)臟啊，眼睛鼻子舌頭什么的，還有白那個女人在我腦子亂竄，身子像倒茶的茶壺一樣越來越輕，我居然眼睜睜看著自己去死，真是痛苦的回憶，中間每一秒都在求自己的快點咽氣，快點滾蛋，我甚至覺得我這么努力地在災變后多活三年真是到了八輩子霉了，我怎么就不和我那些學生們一樣，在末日開始那天就一起去死啊?！?p> 零越說聲音越大，表情也有些扭曲，這還是紀第一次在零身上看到，讓他感到恐懼。
“說起來自己真是當老師的料，災變穩(wěn)定后，我總想開間學校，教書育人，把該傳承的都傳承下去，不能讓后代忘了自己的祖宗是誰，可現(xiàn)實是哪里還有后人；浮島那群家伙，把嬰兒都抓走了，也沒人想著這事，但是我沒死心啊，等再熬過幾年，讓人類在這世上重新立足，我想我的愿望肯定是能實現(xiàn)的?？墒?，真當我要死的時候，我哪有心情管這些，我還恨自己三年里居然不好好享受，居然還要當獵人，什么生存專家，還想著師德，居然自己還想著做你的盾，墊背；真是奇了怪了，我想自己就該在滯留地里等死，經(jīng)常逛逛窯子，反正不要錢，什么都不管，白那娘們也是，那時候就該把她……”
“砰！”槍聲響起，零的右手臂開出了花，零便跪倒在地，雙目圓睜直愣愣地盯著地面，全身不規(guī)律的顫抖。
紀放下拿手槍的手，見懷里的女孩睜著眼，他便抱著她走回了佛殿中。不一會兒紀拿著繃帶和酒精就走了出來，他走到零的身邊，將零扶到石階上坐好，對零的進行簡單的治療。
“不錯，子彈卡的剛剛好。”紀取出彈殼包扎好后點了點頭，對自己的槍法非常滿意。
“謝謝，”零緩過勁來說：“如果你不開槍，我怕是被自己說出的話折磨一輩子?！?p> “不，如果這種話你說出口了，我直接開槍打你腦門上?！奔o回嘴道。
這話讓零沉默了，紀見他低頭不語，自己也開不了口。最后還是零開口了，“紀，當我醒來后，第一個反應(yīng)是讓自己趕緊去死，可是下一秒我就舍不得去死了，可是我明明是死掉了，可我卻活過來了啊，但我卻在死之前狠狠詛咒自己了，這樣活過來真是難受啊。”
零說完整個人似乎失去了力量，就像開始融化的冰一般，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想念和抱負。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紀問零。
“打算是有，但不知道對不對?！?p> “說說看。”紀說道。
“既然活了，就想讓這個世道快點結(jié)束，白說她有辦法?！?p> “你果然站在白那邊?！奔o說完就起身回到佛殿中，不愿再理會他。
“紀，告訴我，我是不是那女孩救的?！绷阆蚍鸬罾锖暗?，但紀沒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