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可就輪到紀(jì)青面露難色了。
可是這么多眼睛看著他,事到臨頭,他也沒有退縮的余地。
紀(jì)青后退一步,衣袖隨著秋風(fēng)鼓動,想到之后早晚要禍起蕭墻,心下大有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之感。
蕭雙兒看見紀(jì)青這番表情,輕輕抿住嘴唇,目光中雖神采未失,卻不知何處安放,四處看了幾輪,終究側(cè)向一旁。那一對傲氣凌人的丹鳳眼,此刻竟露出三分無精打采來。
而她不知道的是,紀(jì)青心中已有決斷。紀(jì)青很快地收斂了表情,對著蕭君,提高嗓門,恭恭敬敬的禮道:
“小子此次前來,一則是為蕭夢小姐道喜,二則是為蕭家族比助威,三則……其實是來提親的。”
蕭君聞言,目光冷徹。蕭雙兒聽到此言,眼睛突然睜大了三分,默默地盯著地板,聚起了精神。
瑾姑娘依舊是淺淺的笑著,蕭雙兒的神態(tài)變動很小,在他人看來,似乎是毫無反應(yīng),但是落在她眼里,這少女心思,卻宛若那夜里觀火,真是一清二楚。
蕭君道:“我既修書與你母親退婚,又何來再提親一說?”
紀(jì)青笑道:“夫我輩修士者,逆行天道,不過為求逍遙。悠悠我心,唯有我知,蜉蝣我命,唯我可主。父母雖對我有生育之恩,卻不能替我決斷,否則生我一子,與塑那廟中泥人,造那提線木偶何異?更遑論超脫天道,立己求仙了?!?p> “……這?!?p> 蕭君握緊雙拳,紀(jì)青此言,無疑是在回敬他,拿人倫綱常,去壓求仙修士。要知道,這種行為雖然不至于大談善惡,卻也確實被相當(dāng)多修士所不齒。
紀(jì)青此言,無疑贏得了相當(dāng)多修士的共鳴。加上紀(jì)青本身人緣很好,現(xiàn)在他要討老婆,很多人都愿意為他幫幫場子,故而客席中應(yīng)援聲此起彼伏:
“就是,我輩修士,早已超脫凡世,自有規(guī)矩,豈能被人倫綱常所壓,阻我仙途?”
“仙凡本就有別,人活九十九,仙看王朝敗,蕭君你自己前途有限,成不了大器,也不能拿這套去壓別人青年英才?。 ?p> “就算蕭雙兒此刻已修為盡失,可修仙之路何其長遠(yuǎn),一時的成敗又算得了什么呢?”
場下諸客,頗有些粗人,說話不太中聽,把蕭君氣的夠嗆。而蕭雙兒則感到了一些異樣,自她修為盡失以來,還從未有這么多人幫她說話。她自然知道,這些人并不是為了幫她而幫她,而是在賣她另一個身份面子——“畫納子”紀(jì)青的準(zhǔn)夫人。在他們看來,蕭雙兒能不能取回修為并不打緊,只要是紀(jì)青相中的女人,那就值得交好。
這種現(xiàn)象,在蕭雙兒看來是非常奇怪的。因為蕭雙兒向來只信任自己,只信任武力,因此一失去了修為,便被眾人冷落侮辱。她堅信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這里的道,是道行的道——從未感到無力,也從未在無力的時候受到他人的幫助。此刻在一片聲援之中,竟一時不知如何自處,只好干脆慌張的閉上雙眼。
可即使是閉上雙眼,那許多聲音,也在不斷地往她耳朵里鉆——就和許多個夜里,睡覺時所做的那些噩夢一樣。但是這些人所說的話語,卻和那噩夢中的蕭家族人,又完全不同。
紀(jì)青本來內(nèi)心也有些慌張,此刻這么多人助威,忽而有了底氣,隨即察覺自己頗有點(diǎn)“仗勢欺人”之嫌疑,笑了笑,又道:
“事情就是這樣了,不知道此番提親一事……是蕭家主決斷……還是蕭雙兒決斷?”
“……”
蕭君手中的拳頭攥緊又松開,他忽然感覺旁邊有人在扯他衣服,轉(zhuǎn)頭一看,卻是那季子寓在縮著腦袋向他使眼色,心中無名之火自不打一處來,拂袖道:
“哼!我蕭某人廢物一個,修行至今,八十余載,卻還卡在入畫巔峰,不得突破,當(dāng)然做不了你們年輕才俊的主!雙兒想要跟誰,不關(guān)我事!——只一樣,你說你此番特地上門前來提親,可有帶彩禮?”
“彩禮……這……”
紀(jì)青和瑾姑娘互相看了一眼,茫然道:
“蕭家主,既然是讓蕭雙兒做主,為何還必須要彩禮?”
“季公子也是大都城望族之子,此番前來提請,比不得你們認(rèn)識許久。就算是讓蕭雙兒選擇,也得給他個表現(xiàn)自己的機(jī)會吧?怎么,我身為蕭雙兒的父親,蕭家的家主,拿不了自己女兒婚事的主意,提這點(diǎn)要求,也不行么?”
蕭君面沉如水,顯然這已經(jīng)是他的底線了。
旁邊的蕭廣恒看的莫名其妙,心道:“那畫納子和蕭雙兒早就黏成一對,就算畫納子此刻拿出一塊石頭,蕭雙兒恐怕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畫納子。所慮之處,無非就是江湖風(fēng)言罷了。那季子寓根本沒有一成勝算,何苦如此呢?!?p> 蕭廣恒雖然和蕭君是對頭,可是他并非那種為了權(quán)力不顧蕭家之人。蕭廣恒自幼生活在蕭家,自然也是希望蕭家強(qiáng)大的,輕慢蕭君是一回事,但如果真能使得蕭家興旺,他實際上也不介意合適的退讓一些。故而,此次季家和蕭雙兒聯(lián)姻,他也是同意的。
但和季家不同,畫宗乃是龐然大物,一旦染指蕭家,若有所圖,則必出禍患——況且這畫納子一年不見蹤影,此番突然現(xiàn)身,誰知道他不是為了那個秘密而來——所以他打心眼里不愿意紀(jì)青和蕭雙兒結(jié)婚。
紀(jì)青也莫名其妙,但是他心知蕭雙兒不想和蕭君鬧翻,在此處讓步,顯然是最妥當(dāng)?shù)姆椒?。然而關(guān)鍵在于——他實在是拿不出任何禮物!
修仙之路,有人修道,有人修法,有人修身!而紀(jì)青,幾乎就是完全修道的修士。無論是修煉還是戰(zhàn)斗都不依仗任何寶物,故而身上一窮二白。連背后那把寶劍,都不過是二十歲生日那年,夏蘭送他的大路貨罷了!
雖說自己就算路邊撿一塊石子當(dāng)做彩禮,蕭雙兒八成也會同意。但是傳到江湖上去,蕭雙兒女孩子家家,肯定免不了被他人恥笑,這是紀(jì)青所不愿意看見的。
就在紀(jì)青一籌莫展之時,席下忽然有許多人高呼:
“畫納子,你的禮物落在桌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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