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誰知道你家有沒有喝的?就算有,已經(jīng)放了兩個多月我還不敢喝呢!”嬌嬌理直氣壯,“對不對啊屈先生?你是男人嘛,力氣大比較大,拜托多帶幾罐回來,大家都有得喝啦!”
屈至遠(yuǎn)想了下,自己是去買飲料、還是去買汽油桶,需要那么大的力氣嗎?不過他還是把車停在馬路邊,下車去買了。
留在車上的兩個女人,一個不安,另一個很得意。
“嬌嬌,這樣多不好……”廖丹晴很為難。
“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要支開他??!你這個男朋友還真不錯,滿聽話的,就是看著有點不情不愿?!?p> “你搞錯了,他不是我男朋友?!瘪で缦胍仓?,又被誤會了。
“不是?你騙誰啊,不是男朋友憑什么對你那么好、你又為什么向著他不向著我?”嬌嬌見廖丹晴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不以為意地笑開了:“不要緊啦,我當(dāng)然是要幫著自己的姐妹,要是他只是借著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占你便宜,看我饒得了他!”
“你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當(dāng)然是看他有沒有拈花惹草??!他那樣的男人,身邊怎么可能沒一、兩個女人?對你好,說不定只是覺得一個失憶的女人很有意思,想演一次偶像劇找樂子呢!你不是對他的私生活也一無所知嗎?他如果有事瞞著你,你會知道?”
“他不是那種人啦……”雖然這么說著,廖丹晴卻沒有辦法肯定,對屈至遠(yuǎn)她的確一無所知,可她對一切都是一無所知啊!不過如果要說他有事瞞著她……這一點她多少也察覺到了。
“看吧,男人都是一個樣?!眿蓩煽赐噶怂谋砬?,“趁著他現(xiàn)在走了,我來幫你偵查一下!”
“偵察什么?”
“女人啊?!眿蓩烧f著,已經(jīng)在車?yán)锓似饋恚澳悴恢儡囎邮亲钊菀琢粝屡司€索的地方嗎?這才叫名副其實的『突襲』,讓他防不勝防!”
原來她有意支開屈至遠(yuǎn),就是為了在他車?yán)锼巡椤白C據(jù)”??!廖丹晴都快暈倒了,這怎么可以!屈至遠(yuǎn)又不是她什么人。
嬌嬌探著身子,上半身已經(jīng)到了前座,那空隙只夠容納一個人,廖丹晴想阻止手也伸不過去;嬌嬌到處亂摸著,最后打開了副駕駛座前的小抽屜,從里面亂抓一通。
“欵?”她聽到嬌嬌叫了一聲。
“怎么了?”她心一緊,不會真有什么吧……
嬌嬌回到座位上,手里握著一支紅色的手機(jī),廖丹晴一看就知道,那手機(jī)是女人用的,她不曉得自己是該先難過,還是先叫嬌嬌快把東西放回去。
“這不是你的手機(jī)嗎,怎么會在那種地方啊?”嬌嬌擺弄著那手機(jī),“沒電了?你也不知道要充個電,這樣我就能打電話聯(lián)絡(luò)到你了?!?p> “什、什么?”廖丹晴瞧著那手機(jī),“那是我的?”
“不是你的還會是誰的?你沒看到這個手機(jī)掛鏈嗎?和我的是一樣的,我們是一起買的??!”她還真把自己手機(jī)也掏了出來給她看。
兩部手機(jī)上的掛鏈果然一模一樣。
怎么會這樣!屈至遠(yuǎn)不是說她的手機(jī)和錢包都不見了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他的車?yán)??廖丹晴接過那手機(jī),握在手心,她的手心和冰一樣涼:她所知道的事情本來就不多,這次真有種世界崩塌的感覺了,她僅僅認(rèn)知的事實,如今看來也充滿了謎啊。
“你們在做什么?”屈至遠(yuǎn)打開車門,一眼就瞧見兩個女人正拿著手機(jī)互相擺弄,他一眼就看到廖丹晴手里那支紅色手機(jī),然后,聲音變得陰郁無比。
“也沒什么啦!”嬌嬌也被他嚇到了,假笑著說:“剛才想找面紙來著,忽然看到丹晴的手機(jī),就拿給她了呀,你車上又沒什么槍械彈藥,那么緊張做什么?飲料呢,買回來了嗎?”
他拿了一罐飲料給嬌嬌,又拿一罐伸到廖丹晴的面前;廖丹晴呆呆地看著那罐飲料,緊鎖著的眉頭,最后還是轉(zhuǎn)向了他,她攥著自己的手機(jī),不拿他遞過的飲料。
“你也渴了吧?”他說。
她這才伸過手來,慢慢地接過他的飲料,說了聲:“謝謝?!?p> 這聲謝謝,要把他的心都穿出個孔了,她不問、不氣、不鬧,還是選擇對他說了聲謝,就像先前一樣,面對他回答不出的問題,她從不咄咄逼人,就算那問題與她自身息息相關(guān)。
在嬌嬌的引路下,屈至遠(yuǎn)最后將車開到一間兩層的平房前,嬌嬌指了指二樓樓梯旁的第二道門,那里就是廖丹晴住的地方。
門前的信箱果然已經(jīng)被宣傳單塞得滿滿,廖丹晴在門前愣了下,從包包里掏出了一串鑰匙,那是一直放在她包包里的。
她找到幾把比較像門鑰匙的,試了試,還真的有一把將門打開了。
“走吧、走吧,看看你家食物是不是都發(fā)霉了。”嬌嬌興奮地推著廖丹晴。
屈至遠(yuǎn)站在門前,望著那窄小的玄關(guān)猶豫了好久,還是決定跟了進(jìn)去。
廖丹晴所住的是間簡單的小套房,屋子里很明亮也很整潔,廖丹晴從客廳的茶幾上發(fā)現(xiàn)她忘了帶出門的錢包。
“怎么樣,有沒有什么印象?”嬌嬌在一旁問。
她無心地?fù)u了搖頭,瞧了眼屈至遠(yuǎn),這個房子對他來說太矮也太小了點,讓她突然覺得他在這里有點可憐。
“你……”她張口,卻又不知道要對他說什么。
屈至遠(yuǎn)也不逼問,只在那老實地站著,看著她,耐心地等待她未出口的話,兩人就這樣在矮小的屋頂下僵持著,廚房里傳來了嬌嬌夸張的大叫,她不知什么時候竄進(jìn)了廚房,果然發(fā)現(xiàn)了放到壞掉的食物,看來被嚇得不輕,一臉青白地又沖了出來。
“我去把食物倒掉。”屈至遠(yuǎn)說。
“好?!彼c頭。
屈至遠(yuǎn)卷起袖子,低著頭在廚房里忙碌了起來,清理壞掉的食物、倒掉垃圾、洗碗、擦流理臺,一直埋頭安靜地做著,連身子都沒轉(zhuǎn)一下,他好像是想借由這種忙碌,來讓自己短暫地不去想其他事。
廖丹晴當(dāng)然明白,所以她沒有阻止他,而是放任他在廚房瞎忙,轉(zhuǎn)而進(jìn)了臥室。
她果然是剛搬來這里不久,臥室的角落還堆了好幾個大紙箱,東西也亂七八糟地擺在桌上沒有收拾;這間臥室既雜亂又清冷得不行,對這里,廖丹晴一點親切的感覺都沒有。
她的手無意間撥掉了桌上的一本冊子,撿起來一看,原來是本相簿,她翻開來,里面的第一頁是張全家福,看樣子已經(jīng)有些年代了,她直覺地認(rèn)出相簿里那個小女孩應(yīng)該就是她自己。
廖丹晴坐在床邊,安靜地翻起了相簿,里面記錄著這個小女孩長大的過程;看完了一本,又拿起那相簿下的另一本,翻開來的第一頁,小女孩已經(jīng)長成大女孩了,笑得燦爛,完全是她的臉,看樣子,相片是她過生日時拍的,她剛翻過一頁,手便停了下來。
第二頁還是生日時的照片,里面有她、她爸爸、她媽媽,還有屈至遠(yuǎn)。
她吸了口氣,照片里的屈至遠(yuǎn)看上去和現(xiàn)在沒什么區(qū)別,只是臉上還帶著初出社會的生澀,可他面對鏡頭倒是笑得很自然;接下來的幾張全是生日時拍的,屈至遠(yuǎn)的臉時不時都會出現(xiàn),擺出各種表情,有幾張似乎是對拍照的人很無奈。
還有一張是他和她的獨照,她沒大沒小地繞著他的脖子,兩個人像哥們一樣,看得出來感情真的很好。
廖丹晴的手指撫上照片中屈至遠(yuǎn)的臉,然后是她自己的臉,這張相片是他和廖丹晴一起照的,不是和她。
屈至遠(yuǎn)沒有騙她,他們咸情是很好,她能從那張和自己一樣的臉上讀出這點,那他到底是騙了她、還是沒騙她?他到底在顧忌些什么呢?
“哎呀,你又在看這張照片?。俊眿蓩蓮拇埠竺媾肋^來,只看了一眼便嘆道。
“怎么?”她問。
“你還真是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憶了,你以前也是這個樣子,總是一個人坐在一邊,拿著這本相簿發(fā)呆,每次我偷偷過來看,你都是在看這張照片。”嬌嬌伸了個懶腰,“所以我才一眼就認(rèn)出了『王子殿下』啊,不過也只是我在心里偷給他取的外號而已,誰教無論我怎么問,你都不告訴我這人的名字,和跟你的關(guān)系。”
“他是我爸爸的同事啦……”
“不會吧?哪有人會用那種眼神,看爸爸的同事那種路人甲的!”嬌嬌夸張地大嘆,“你都不知道,有一次我打趣說他是你的真命天子,結(jié)果你對我發(fā)脾氣耶!那次真的好可怕,從沒見你那樣過,從那之后,我就不在你面前提他啦!所以說,突然見到你跟那男人在一起,還關(guān)系很好的樣子,你說我不好奇嗎?”
發(fā)脾氣?她為什么要發(fā)脾氣?她跟屈至遠(yuǎn)在一起時,明明就這么開心,她還跟他溫習(xí)功課、跟他談起鳥、跟他談自己所向往的種種。
他對她是那么清楚,不也是因為她對他無所不說嗎?那為什么別人不能提他呢?廖丹晴閉上眼,有意讓那張照片從自己眼前消失,她的頭突然間好痛。
自從廖丹晴遇到嬌嬌后,兩人就時常約出去碰面,屈至遠(yuǎn)漸漸地發(fā)現(xiàn),廖丹晴跟他聊天時的話題,已經(jīng)越來越多他不清楚的事情,她說的都是和嬌嬌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她的生活重心,好像在不知不覺中離他越來越遠(yuǎn)。
她是否覺得跟嬌嬌在一起比較快樂呢?這不用細(xì)想也能得出結(jié)論,她以前是只能跟他在一起,別無選擇;現(xiàn)在就不同了,她有了選擇,在自己如假包換的大學(xué)室友,和他這個顯然有些事情對她支支吾吾的可疑人之間,她自然會選擇前者。
她總是說喜歡他,他無法相信,也幸好他沒讓自己去相信,她那種喜歡大概只是出于一種雛鳥的習(xí)慣,因為睜開眼時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他,就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他是她最親的人了,實際上她所說的喜歡,和一般意義上的并不一樣;就像現(xiàn)在,見到了另一個親近的人,那種喜歡的感覺馬上就會淡了下去。
當(dāng)初他堅持無視她的“喜歡”,就是為了防止今天這樣的事發(fā)生,可是當(dāng)事情真的發(fā)生了,她的身邊有了別人,不再是只圍著他轉(zhuǎn)的小雛鳥,他的心除了失落以外,還涌起了另一種自己都要鄙視的嫉妒;每次聽到廖丹晴提起她最近所發(fā)生、而他又沒有參與的高興事時,那種嫉妒感就會越發(fā)膨脹,在他心中占了更多的份量。
自己是個如此沒有氣量的男人嗎?廖丹晴知道他有事瞞著她,不但不問,還一如以往地那樣跟他聊天、對他笑,而他卻在為她與姐妹淘之間的重逢嫉妒?
他知道自己這是在害怕,怕她有了比較,雖然表面上不說,心中已經(jīng)給他大大地扣了分,他不再是她心中的那個“好人”;而她不惱他,是因為她已經(jīng)不在乎他是真的好或是偽裝,只因她如今有沒有他都無所謂了。
屈至遠(yuǎn)有點魂不守舍,最近只要一閑下來,他腦中想的,就全是這些沒根據(jù)的猜測,然后為自己的臆想煩悶不已。
忽然,一只手在他肩頭拍了拍,“你怎么回事?”
他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唐素。
“是不是公司真的支撐不下去了啊?怎么一副世界末日了的蠢樣?!碧扑仡D了下,又看了他一眼,“跟我上樓,我給你開副藥回家煎了喝?!?p> “我沒怎樣啊。”
“那大概是你很多天沒照過鏡子了吧?要在古代,你這種臉就叫作被鬼附身?!?p> 屈至遠(yuǎn)才不管自己的臉是有多惹人煩,眼下突然見到唐素,他心中一陣鼓動,竟真跟他上了頂樓,可到了醫(yī)務(wù)室,他阻止了唐素的好心,把他拉到一邊,鄭重其事地問他:“丹晴到底怎樣?”
“『怎樣』是指什么?”
“她的記憶啊,是不是真的很有可能恢復(fù)?”
“說不準(zhǔn),但我覺得以她目前的狀態(tài),是很有可能的,這不是你擔(dān)心就能解決的問題,還是不要想太多比較好?!?p> “這樣啊?!彼皖^不語,過了好久才又問他:“那你有沒有辦法,我是說,讓她不要想起來……”
“啊?”唐素少見地被嚇著了,但馬上又冷靜了下來,以一種帶著冷漠的眼光審視著屈至遠(yuǎn),問他:“你知道自己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嗎?原來如此,讓你擔(dān)心的是這點啊,你想讓她永遠(yuǎn)活在過去的空白中?”
“當(dāng)然不是,我怎么可能那樣!”被他一問,屈至遠(yuǎn)也混亂起來,“我當(dāng)然知道這種想法是不對的,我應(yīng)該幫她,可是為什么,我做的事總是和自己想的相反呢?我可能真的也得了什么奇怪的病,你就當(dāng)我沒說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