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鈿齋是京城里頗有口碑的一家妝飾店,主要賣上一些用來妝點的小頭飾,如茶色小簪,水滴子狀的耳墜,輔之兼營妝粉,精致得堪當(dāng)京城女孩子們的心頭好。
“姑娘明艷動人,配上哪種首飾,都是盛京城里頂尖的小美人呢?!闭乒竦氖莻€女人,看見這個從未見過的新客,眼睛一亮。
“我家夏侯姑娘裝扮上你們店里的首飾,就是你們店里行走的招牌了,如此排面,你們還藏著掖著什么,快快把好東西都拿出來給我家姑娘好生瞧瞧。”
原來是京城最近來的夏侯府上的姑娘,早些日子就聽說了,夏侯家功績卓然,祖上還對皇太祖從龍有功,這會兒總算守得云開見月明,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熱的勛貴。
那夏侯家的大人,還被越級提拔為尚書令了。
這女子有種明艷奪人的秀氣,模樣也正是好看,尤其是那雙大眼睛,簡直是波光瀲滟。
待瞧見姑娘在耳邊別了一支小巧的流蘇步搖,仆婦內(nèi)心暗暗咂舌,饒是在范陽見慣了這副美貌,也忙夸贊,“姑娘這模樣生的果真是好,定能把京城里那些個嬌姑娘都給比下去了……不日啊,就算是公侯王孫,都能搶著抬進府里做美人呢……”
掌柜心里有些嘲弄,呃……這姑娘生的確實秀氣艷麗,可若是瞧見京城里宋家那位啊,只怕到時候你這婆子怕是連嬌俏二字都不會寫了吧。
那被稱作姑娘的女子,一只手卻緊緊攥住了裙擺,待松了手,便嬌滴滴地對掌柜笑道,“就這些了,麻煩掌柜的幫我?guī)У蕉堑难砰g吧?!?p> 掌柜內(nèi)心驚嘆,好個嬌滴滴識禮的姑娘,聲音也是我見猶憐,這禮數(shù)品性……卻實能甩人好幾條街了。這么想著,更加對這位夏侯姑娘心生好感和敬重,“姑娘客氣了,一會兒就給您送上去?!?p> 夏侯玨笑吟吟一臉爛漫,“好呢!”提了裙子就款步上樓。
宛若白蓮出水之姿,惹得近處幾位姑娘嫉妒得暗自撇嘴。
待進了雅間,夏侯玨睜著水汪汪的眼眸,想著剛才那句話,那個詞,便氣不打一出來。
“趙婆,你的手勁兒今日怎么樣?”
“回姑娘,一直練著呢。”趙婆疑惑,姑娘不是說入了京就要多加收斂注意嗎?這會兒這么快就被人給得罪了,要她去用拳頭提點提點?
趙婆一頓沉默。
“那就摑自己一個嘴巴子給本姑娘瞧瞧?!?p> “姑娘?!奴是做了什么惹姑娘不快呀,哎呦奴先認個錯……”
“燕草,叫外邊的婆子來幫她,我不喊停就別讓她停。”
“是?!?p> 他們夏侯家本就顯貴,子孫人才輩出。前朝地位雖然說不得,況且今時不同往日,榮耀都是他們該得的。怎能再由著這些下人貶低了自己身份?抬進門?抬美人?哼!把她一個貴女當(dāng)成做姨娘的呢!
這仆婦不忌口的,進了京還這么個德行,當(dāng)真給她丟臉。這叫她以后還怎么在圈子里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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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西次間位于西苑的拱門附近,淺色的繡鞋來來回回踩在了石階上。
幾個丫鬟端過房間里一早就備好的樣具,招呼著幾個姐妹信步走向西苑那依傍著小池的亭臺。
西苑雖然不大,但卻好在清凈,遠隔華街與鬧市,風(fēng)景甚好,繞過石頭堆砌的假山,就可以沿著花崗石砌成的小道步入煙灰色的亭臺。
宋知熹一身淡橘黃色的鎖袖疊層裙,按著制式設(shè)計,在袖口和裙擺處特意裁短,就算上階梯也不必提裙,只是露出一截薄羅襪上的腳脖子,大方而不顯保守。
取來洛神花,洛神花即玫瑰茄,本是中藥,因為它入水后呈現(xiàn)的天然紅寶石色,它也正是制作口脂彩妝的好材料,為錦葵科植物玫瑰茄的根、種子。宋知熹摘下花托放入白砂碟子里,用搗藥杵細細研磨。
細細碾碎后,用細沙濾去渣滓,兌入幾滴清水,就著橄欖油浸泡,最后倒入精油混合,防止材料結(jié)塊。若是覺得顏色不太可觀,也可以自己加別的粉調(diào)。
最后盛入器皿,只剩下常溫保存并保持干燥了。
“放回西次間第三層架子上,可得注意咯,要避免潮濕的?!?p> “是,姑娘,包在我們身上,還指望著姑娘大功告成后,還能賞我們幾個一些呢!”
“哎呦,瞧你們也幫我做了不少,我怎會吝惜這么些個小玩意兒?!?p> 姑娘明明脾性這么好,不知外面是哪個見天傳的說姑娘恃寵而驕。幾個丫頭離去,暗暗替姑娘道不公。
人家姑娘要么會點泡茶的手藝,要么繡技精湛,再不成啊,琴棋書畫也能有一樣能秀上一秀。
“我呢……別的正經(jīng)嗜好沒有,唯獨這個小愛好我還算拿得出手?!?p> “姑娘!程記書坊的人來了!”
宋知熹一腳勾住桌面下的石槽扳回傾側(cè)的身子,“做什么?!是吃了我上回給弄的含笑半步癲怎么?咋咋呼呼的嚇?biāo)滥愎媚镂伊?。?p> “姑娘,因外邊的編制啊,程記送了一份新的文單?!北P錦對著宋知熹眨眼笑。
早前的國礦案子了結(jié)了有一段時日了,流放問斬者雖多,但大部分還是只給外調(diào)降了職,不過,有這么個黑歷史,只怕今后是難以翻身了。
不過,既然查實有罪,自有律法懲處。
跟她們又有何干系?
“因為官員部門編制重新整頓,朝廷里提上了好多新臣,有京官升遷的,也有從地方擢升上來的,這不,京城里可熱鬧了,多了許多新姓的勛貴呢?!?p> 宋知熹半倚在竹榻上。
怪不得這冊子提前給我送來了……
她猛地想起來內(nèi)里的內(nèi)容,赫然一打開,果然……
說是書,不如說是畫冊,每一頁都有一位貴公子的畫像,無論是正面還是側(cè)面,筆尖那精細的勾勒,堪稱一絕,令人咂舌。
那描摹,竟是精確到哪兒有塊淚痣,眼皮兒幾層,五官比例,惟妙惟肖,更令人驚嘆的,是人像描摹圖背面的人物介紹,姓名,是家中長或幼、嫡或庶,還有身高幾何,身材如何。
若是還標(biāo)注上喜好,生辰八字,府宅地址,出沒場所什么的,不等有人去舉報查禁,她宋知熹也是要甩本子了,邊甩還要罵上兩句:我就看著這么像個查戶籍的!?!?
她曾經(jīng)偶然經(jīng)人介紹,瞞著她爹偷偷訂下,每一版都不曾遺漏,順帶與店家簽了保密憑證。
況且,若不是長得俊朗的,估計還入不了這鑒榻錄的名單,就連外邦的皇子也不能免俗。
不過,這冊子的名字取得確實不咋地……難免還有傷風(fēng)敗俗之嫌……
但是不要緊,用她慣常的話來說,銀子用得值當(dāng)便好。
宋知熹正兒八經(jīng)地整理了袖口,恨不得先來個沐浴焚香,卻還是心癢難撓地翻開第一篇角頁:
新編前言:本冊名實乃本書精髓主旨所在,即語,常觀其君子樣貌,不如賞其風(fēng)韻雄姿,得以身心樂達,有為覽客疏通食不知味之功效。
……
宋知熹閃爍眼色,“一本畫冊還弄得那么清新脫俗,什么亂七八糟的,本姑娘看不懂,跳過。”
盤錦:……你說胡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