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擺了一整天,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夜晚院子里打開新裝的照明燈,明晃晃的,像太陽普照而下。爸爸和幾個鄰里的好友在院子里打牌,還有一些人也開了幾桌,各有各的玩法,看這樣子,怕是不通宵到天亮是不行的。
外婆一家連夜回去了,說是考慮到我家這邊屋子是不夠睡的,也不想給媽媽添麻煩。無論媽媽和親戚鄰里怎么挽留,他們都趕著夜路走了。
自從外婆一家走后,媽媽顯得很落寞,好像不那么開心了。自己一個人收拾殘局,她的背影看著十分落寞孤單。
我跟著媽媽,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打掃衛(wèi)生,我想,能幫媽媽一點也是好的。等將來我長大了,絕不讓她這么累。
“小山,很晚了,趕緊洗腳上床睡覺吧。”
收拾的差不多了,夜已深,媽媽將手里最后一件物品放下,疲憊而溫柔的對我說。
我大概真是累了,又或者到了該上床休息的時候了,我的眼睛開始恍惚。
我聽了媽媽的話,打來水洗好腳,走進那個嶄新的、屬于我一個人的屋子里。這是我的新臥室,里面一張實木床,鋪著厚厚的被褥,沒有任何圖案,粉色的,加上一個小小的枕頭,看上去像在天堂。
周圍布置有一個紅木的雙層小衣柜跟寫字臺,這將會是我的書桌跟書柜。
看著這里的一切,我覺得如夢如幻。
我真的擁有了一間只屬于自己的臥室,這里將會被我慢慢填滿自己所喜愛的物品??赡苁窍矏鄣臅?,可能是我喜歡的玩具。只是想一想,我都覺得滿足。
我躺在床上想著……想著……眼皮越來越重……
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我站在一個高高的山頂,俯瞰這世間萬物,萬家燈火通明,路旁掛有大大的銀屏廣告牌。
這里的建筑物很奇特,都是由一塊一塊的紅瓦磚砌成,外表是不同顏色的瓷磚構(gòu)成,房頂天臺圍著高高的圍欄,房頂上有不同的擺設,果樹蔬菜或搭棚秋千,也有不擺的,千姿百態(tài)。
透過窗戶看去,有的人家,闔家歡樂,正為老人添飯,一家人和和美美;有的人家,只有一對情侶,坐在沙發(fā)上互相依偎著看電視;還有的人家,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站在自己的有線電話前,撥打兒子的電話……
看著這一切,是那么的真實,我似乎身臨其境。
忽然,一陣雷霆閃過,眼前一切化為泡影,我置身黑暗,周圍一片寂靜。
我走著,跑著,叫著媽媽,呼喊爸爸,可無論我怎樣呼喊,依然沒有人回答我,我好像一直在跑,一直找不到邊際,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荒涼。
我被這個夢嚇醒了,醒來時滿頭大汗,精疲力盡,但我顧得不這些,匆匆下床去找媽媽。
還好,當我打開門時,一切正常,媽媽正在準備早餐。爸爸躺在客廳新買的沙發(fā)上呼呼大睡,想來玩了一個通宵。弟弟和他的小伙伴在院子里,找昨天點燃剩下的鞭炮。
“媽~”
我站在媽媽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生怕聲音只要大一點媽媽就不見了。
“起來啦?趕緊洗臉,我們要吃早餐咯。”
媽媽轉(zhuǎn)過身,看著我,還是那溫柔的聲音,臉上含笑,似乎很高興。
“我知道了?!蔽一卮?。
“洗好臉,把這個端到客廳去?!?p> 媽媽遞給我一盤煎好的荷包蛋。
“好的?!?p> 端著這一盤荷包蛋,慢慢朝客廳走去,心滿意足。
我喜歡這樣,每天早晨起來可以吃到媽媽給我做的早餐。媽媽叫來爺爺奶奶一起,這是在新房里第一天早晨的早餐,我感覺它比平時的更加的美味,好像能融入心里。
“你們昨天收的隨禮錢要怎么處理?”
奶奶拿著一個大餅,一邊往嘴里塞,一邊問媽媽。
“這個我們還沒有想過,要等云海醒了才能做決定。”
“爸覺得你們應該計算一下到底有多少?然后最好存在銀行里?!睜敔斦f。
“嗯,這樣是保險一點,那等云海醒了,我給他說一下?!眿寢尰卮稹?p> “小蕭在部隊里是需要用錢的,你們劃一部分給他吧?!蹦棠陶f。
聽到奶奶的話,我感覺媽媽的手頓了一下。
“媽~這個不是我能做決定的,等云海醒了。我們再說好嗎?”
媽媽好像有些為難,眉頭微微皺起。
“什么事都推脫,什么事都做不了決定,要你干什么?!”
奶奶生氣了,冷著聲說。
“媽,您先別生氣,這件事情真的需要大家先商量一下的?!?p> 媽媽低下頭,嘴角早已沒有笑意,掛著一點悲傷。
“商量什么?!你現(xiàn)在不同意,待會兒云海醒了,他一樣要把錢打給小蕭!”
奶奶把手里的大餅摔在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對著媽媽喊。弟弟在一旁被爺爺抱著,依然吃的很開心,我想弟弟應該是不知道什么叫做難過的。
我看著爺爺、看著奶奶、看著媽媽,心里思緒繁雜。我最想做的,是讓爸爸趕緊醒來。
“梓淑,你媽也是太著急了,但小蕭在部隊里確實是需要用錢的,爸知道你不容易,等云海醒了,你們商量一下,借五百塊錢給他就好了?!?p> 爺爺抱著弟弟,心平氣和的對媽媽說。
“這件事我會給他說的,先吃早餐吧?!?p> 最終媽媽還是妥協(xié)了。
爸爸明明離我們吃飯的地方不遠,就在一旁的沙發(fā)上躺著睡覺,卻還是沒有被奶奶的爭吵聲吵醒。爸爸大概是沒有心的。
接近黃昏,爸爸才醒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跟著媽媽一起把隨禮數(shù)清,然后做成一個賬本。
我躲在一旁看著爸媽手里那一疊一疊厚厚的紅色毛爺爺,心里很是激動。我猜以后的零花錢會有很多,不用弟弟為了騙錢花而來污蔑我。
但是媽媽告訴我,這個隨禮錢我們是不能花的,我們需要存著,到別人家需要的時候還給別人。于是我打消了任何念頭。
那天爸媽帶著弟弟上街買東西,家里只有我一人,小伙伴們來找我玩,我興致匆匆,沒有把家里的門關(guān)上,當然也沒帶鑰匙,便跟他們一起出去瘋耍了。
那一天我玩得是極開心的,因為那幾個小伙伴都十分的順從我,我想玩什么,他們便陪我玩什么,不曾拒絕我。
我以為是因為我家慢慢變好了,他們愿意跟我玩了,但隨之而來的一件事,讓我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當天夜里我被爸爸從床上拉起來,打了一頓。爸爸揚言要砍掉我的雙手,理由就是我偷拿了他們存在家里的準備寄給小叔的錢。無論我怎么解釋,爸爸只堅持他的看法,無論媽媽怎樣攔著,爸爸依然拿出了一把砍豬骨頭的大刀。
他把我的手摁在家里的木凳上,兩眼發(fā)紅,像極了洪水猛獸。
這樣的爸爸令我害怕。
媽媽哭了,看著爸爸把大刀摁在我的手上,只要稍一用力,我的雙手便會被砍掉。她哭得很傷心。
弟弟也哭了,大概是被嚇著的。
奶奶在一旁看著,幸災樂禍。只有爺爺跟著媽媽一起攔著爸爸。
“小兔崽子,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到頭來養(yǎng)成白眼狼,學會偷家里錢啦?!”
爸爸大聲的、憤怒的朝著我吼。
“我沒有!爸爸!”
我的聲音顫抖著,帶著哭腔,我也被嚇傻了。
“還狡辯?!今天就你一個人在家里,除了你還有誰?!”
“我真的沒有,我一整天都是跟小伙伴們在外面玩,不信你問燦?!?p> 我的聲音變得沙啞,可能是哭得太久了。
“好啦,好啦,你先把刀放下!一個小孩子,你這么認真干嘛?”
爺爺在一旁,似乎也著急了,趕緊搶走爸爸手里的刀。
“看我不打死你!”
被爺爺搶走手里的刀,爸爸順勢把那木凳往我身上砸來。
一家人沒有幾個能攔得住爸爸的,我的嗓子哭得沙啞,媽媽因為保護我,被爸爸推倒過好幾次,受了傷。
隨著爸爸的吼聲越來越大,鄰居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家的異常,前來勸解??砂职诌€是不聽的,只往死里打我,似乎只要我死了,那錢就會回來。
最后還是三伯把爸爸強拽在一邊,我才免于一場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