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黎城的風(fēng)有些潮濕,像是從山谷間而來,帶著積累已久的沉悶。
信上的一字一句力透紙背,就像那帶著縱覽天下山川江河傲氣的寫信之人,歷經(jīng)世事滄桑依舊能保持著一顆仁慈真誠的心。
璃雪嘴角一撇,緩緩將信收起來塞進(jìn)廣袖中。
“皇上在信中說了些什么?”傅弋若有所思看著璃雪。
夜暮云漫不經(jīng)心地喝著茶,聽到傅弋的話后朝璃雪瞥了一眼。
璃雪莞爾一笑,道,“只是一些家常話,父皇身子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傅弋頓了頓,對著她微微蹙眉,“不錯,來這之前我與他見過一面,整個人消瘦了許多,還染了風(fēng)寒。聽宮里丫鬟們說皇上沒事就去你住過的院子,一去就是好半天。我想他應(yīng)該是思念成疾?!?p> “我也十分思念他,所以勞煩將軍回去時幫我?guī)Х庑??!?p> “遵命?!备颠酒饋砦⒐硇卸Y。
若風(fēng):……
王妃,王爺還在你身旁坐著呢,你就這么視而不見是認(rèn)真的嗎?
他朝夜寒瞥了一眼,只見夜寒十分正經(jīng)地板著個臉,假裝無視他。
若風(fēng):……
夜暮云慢悠悠地小抿了一口茶,板著臉,看起來云淡風(fēng)輕。
若風(fēng):……
王爺,情敵都已經(jīng)殺到眼前了,你還不拔刀嗎?
夜寒:呵呵,我就說嘛,王爺怎么會喜歡這女人。這女人除了一張臉長得好看一點,別的一無是處,這樣的女人王爺身邊一抓一大把。
璃雪笑道,“將軍客氣了,父皇可讓將軍給我?guī)Я耸裁炊Y物?”
傅弋再次躬身行禮,“有,就在驛站,稍后我讓人給公主送過來?!?p> “不必麻煩了,我親自去取便是。離開父皇和皇兄已久,甚是想念,正好借此機會讓將軍給我講講他們最近的情況?!?p> 傅弋:遵命。
夜暮云又小抿了一口茶,依舊挺云淡風(fēng)輕的。
若風(fēng)又朝夜寒看了一眼,夜寒還是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
若風(fēng)眉間的川字更明顯了。
對面,傅回面上嚴(yán)肅心里卻早已樂開了花。
看來,我們將軍有望追回心上人啊。
璃雪說完起身朝夜暮云道,“王爺,璃雪去去就回。”
夜暮云不緊不慢地放下茶杯,側(cè)過頭看她,冷冷地說了一句,“嗯,讓若風(fēng)隨你一道?!?p> “多謝王爺?!?p> 璃雪說完帶著若風(fēng)傅弋和傅家侍衛(wèi)離開了逸王府。
屋內(nèi),夜暮云看著璃雪遠(yuǎn)去的背影,嘴角一撇苦笑了一聲,然后帶著夜寒也離了府。
昨日啟皇來信命他回到黎城后立馬進(jìn)宮一趟。
想必是收到了南雨皇突然逝世的消息,所以讓他進(jìn)宮相商。
半個時辰后,曦和驛站。
傅弋吩咐手下將從千月帶來的兩大箱禮物搬上了璃雪的馬車,并讓傅回招待若風(fēng),然后自己便帶著璃雪來到了驛站三樓雅間。
“父皇怎么樣了?”璃雪看著傅弋的背影問道。
傅弋將門輕輕關(guān)上后走到璃雪身前,從懷里掏出一塊色澤極好的玉佩遞給她,“皇上身中劇毒,恐怕時日不多了。”
璃雪一張臉變得煞白,指甲深深鉗進(jìn)掌心,接過玉佩看了看。
玉佩是千月皇的隨身之物。
“誰干的?”璃雪緊捏著玉佩道。
傅弋搖頭,“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皇上好像對自己中毒一事很坦然,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想最后再見你一面,所以讓我來帶你回去?!?p> 璃雪斬釘截鐵地頷首,“嗯,我們這就動身?!?p> 樓下,若風(fēng)追蹤能力強,八卦能力更強。
傅回帶著眾兄弟用一堆將軍與王妃的八卦將他唬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然后兩大壇酒把他灌得是服服帖帖的,一頭倒地睡得像頭死豬。
“雨皇是你殺的?”
“是。”
“不愧是朕的好兒子,如今雨皇死了,民心勢必恐慌,新皇忙著穩(wěn)定朝政,無心他國之事,對我源啟是大有裨益。”
夜暮云看著他,毫無表情地頷首。
搖曳的燭光輕輕晃在黃袍男子的臉上,映得他上揚的鋒利的眉峰有了幾分暖意。
那俊俏臉龐上銳利的線條若隱若現(xiàn),五官精致,雖已有褶皺爬上眼角,但依舊遮擋不住那歷經(jīng)世事繁華的昳麗華貴。
夜煜將一封書信遞給夜暮云,見夜暮云接過書信,道,“看看,有何想法?”說著的同時提筆瀟瀟灑灑寫了幾個大字。
【千月皇,毒已入肺腑,時日不多?!?p> 夜暮云的手倏然一抖,將信紙捏出些許褶皺。
他抬頭看了看身前的皇袍男子,只覺得他眉眼鋒利如刀,長睫覆下的眸子幽深如潭。
他長袖揮舞間盡收山河,執(zhí)筆書寫間洞察人心。
“如何?”夜煜收筆,道。
夜暮云將信放到書案上,朝書案上的撇了一眼。
紙上的幾個大字筆走龍蛇,遒勁有力,瀟灑之間透著霸氣與野心。
“父皇問的是字還是信?”
夜煜放下毛筆,抬眸朝他瞥了一眼,“都問?!?p> 夜暮云看著案上的字道,“筆力遒勁,筆鋒銳利,瀟瀟灑灑,自成一家?!?p> “還有呢?”
夜暮云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天下之事,盡收眼底。”
夜煜一頓,眉毛一挑,朝夜暮云瞥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知我者莫過于我云兒也?!?p> 夜暮云扯了扯嘴角勉強一笑。
“父皇若沒事兒臣就先退下了?!?p> 夜煜頷首,“去吧?!?p> 夜暮云行禮退下,轉(zhuǎn)身之前又抬眸看了眼書案。
潔白如雪的紙上,濃墨揮灑之下,幾個大字毅然立于筆尖。
“南雨,千月?!?p> 夜暮云踏出御書房,臉色倏然大變,朝迎來的夜寒道,“上馬,去曦和驛站?!?p> 神色和語氣無一不透露著焦急。
“曦和驛站?”夜寒一邊跟在夜暮云身后一邊問道。
“趕緊?!?p> 夜寒頷首,微微側(cè)頭,若有所思地朝宮殿內(nèi)看了一眼。
半個時辰后,曦和驛站。
馬車還未停穩(wěn),夜暮云就一躍而下沖了進(jìn)去。
夜寒趕緊跟在身后,一進(jìn)門,瞬間定住。
驛站一樓,若風(fēng)醉倒在地,掌柜小二全被打暈。
就是沒見傅家一行人。
夜暮云環(huán)視了屋內(nèi)一周,看到了夾在若風(fēng)懷中的書信。
夜寒看著他一把抽出書信,打開。
然后臉色從白變成青,從青變成黑。
看樣子,王妃,似乎,好像,跟傅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