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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夏語

男人,我

母親的夏語 陳思汐 2568 2020-06-18 22:14:30

  小夏,媽媽生命中有過很多重要的男性角色。他們幾乎都或多或少的給媽媽帶來過忍無可忍的感受。媽媽有時并不想把這些話寫在紙上,因為這種揭穿,深層次的揭穿,就好像會一并揭穿媽媽生命的實質一樣,徹底的讓媽媽失去面對生活的勇氣。

  媽媽第一個要寫到的就是你的姥爺,他是多么偉岸的男人。媽媽身上的外皮幾乎就是姥爺的外皮,這張外皮原封不動的重現在媽媽身上,甚至大部分時候都是合身的,足以騙人的。那么正直,那么富有遠大的志向,那么高瞻遠矚,那么堅強,勇敢,正義。但是小夏,這些品質的外皮賦予在男人身上,在媽媽看來,是可悲的。賦予在媽媽身上,也是一種可悲。實際上,媽媽和姥爺,同時背負著這種完美正義的悲劇。我們永遠做不到的,永遠的對,永遠的正直,讓我們惱火,讓我們恨不得撕裂別人,撕裂看到這一切的人,撕裂看到我們其實做不到,我們是俗氣的爛人的人。

  姥爺是不幸的。他不接受命運的安排,他憤怒的嗤之以鼻的生活,一切他的弱點都暴露無遺,但是他不承認。他把自己的弱點做成木槍,他拿著木槍去打仗。就是這樣一出悲劇一樣的喜劇,喜劇一樣的悲劇。可這卻是一個人的一生。

  小夏,媽媽并不想說男女有別。但從一個女性視角出發(fā),媽媽覺得一個男人這樣富有主持正義的強勢和面對現實的無能,是如此的可憐,要可憐過一個女子?;蛘哒f,媽媽雖然也躺在同一座鐵軌上,雖然命運的列車還沒有那么無情的碾壓媽媽的肉體,就像它們碾壓堅強的姥爺那樣??蓩寢屢廊挥X得自己可以成全自己純粹的悲劇,而不是用木槍抗爭的悲喜劇。本質上其實是更值得為自己悲憫的,因為純粹的悲劇人生,是因為連用木槍茍延殘喘的勇氣都沒有。是的,媽媽是一個披著支離破碎的正義的外皮,卻孱弱羞怯的活著的真人,一個披著正義的外皮,繳械投降的人,一個文不對題的人。

  但媽媽太了解自己了,因為那么相似,所以媽媽可以看懂姥爺的劇。姥爺一直沒有找到應該找到的點,去放手,去面對現實,去看到自己不是一個完人。他永遠都不承認。媽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義務幫助他,就像他的媽媽一樣幫助他,放棄一些東西,放手,讓自己不要再干預任何人的人生,讓自己先去掌控自己的人生。姥爺認為他是對的,并且永遠也不愿意放棄這種掌控感。姥爺看不到他做不到的,因為他不去看。媽媽也不愿意幫助他。

  媽媽血液和思想里也有這種東西,這一群蠹蟲化成皮,包裹媽媽。但媽媽因為姥爺的存在,必須放棄自己的皮,去支撐姥爺的皮,那種要聽他的一切指令的感覺,把媽媽本身帶的皮撤裂了。媽媽在成年之前就幾乎是裸體的,沒有皮的人了。而這,因為你姥爺一生都會堅持他是對的,他永遠對,他永遠看不到媽媽好像也繼承了一種類似的皮,所以媽媽的一生都將是裸體的。兩個人不僅各自是悲劇,也是彼此的悲劇。

  后來媽媽發(fā)現很多男性身上都有這種東西,這種篤定,這種爛死在大街上也覺得自己有見地有志向卻懷才不遇的想法。這種面子,男人的詛咒一樣的面子,很多人都有,原來不只是姥爺。

  再后來媽媽發(fā)現自己也有,不是姥爺,不是男人,是媽媽也有,即使裸體了,媽媽也知道自己被扯碎前的模樣,那本來應該要撐住的面子。

  媽媽就像要去投胎一樣的拉住命運的腳步,想要從這種篤定的面子里跳脫出來的時候,媽媽發(fā)現很難。媽媽想要腳踏實地,行或者不行,想看到更真實的東西,而不是像姥爺那樣罵罵咧咧的,嗤之以鼻的,非要行。媽媽發(fā)現很難,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媽媽再想要寫的是你的爸爸。媽媽并不了解他。媽媽對姥爺的了解那么隨心所欲,媽媽看透了他。但是對你的爸爸,媽媽看不透。爸爸在想什么,他的童年是什么樣的,他的生活想要怎么樣。媽媽發(fā)現爸爸從不說,說也不說多,也不會往深了說。爸爸永遠是有所保留的,爸爸永遠喜歡出其不意,爸爸永遠希望自己可以給人眼前一亮的驚喜。媽媽只想吐。媽媽不喜歡你的爸爸帶來的出其不意,媽媽不喜歡他留一手之后的表演。但這和媽媽沒有關系了。和姥爺不一樣,姥爺如果是一段媽媽頭頂的云,那么爸爸他什么都不是,他哪兒哪兒都不再存在了。媽媽不知道爸爸是不想說,還是沒有能力說出口。媽媽不知道。但是這種感覺沒什么大不了,媽媽以前微弱的想要知道過,可那么快的,就完全不感興趣了。這樣的過客,就是你的爸爸。

  媽媽身邊有過類似爸爸這樣的過客,他們和你的爸爸可能特點不同,就好像舞臺上的演員一樣,角色不同,矛盾不同。他們來的時候,來勢洶洶,帶著各自的優(yōu)點缺點,帶著各自的皮。他們有人會多說些,有人說的少,有人有著這樣的童年,有人有著這樣的家,他們后來走的時候,有人靜悄悄,有人就像魔鬼一樣留下夢魘。但這些人里,媽媽覺得爸爸最聰明,聰明到媽媽好害怕,媽媽覺得好像老鼠碰到了貓,那種完全不是一種人類的怕,媽媽在你爸爸留一手的局里,偶爾會想,那些過客云淡風輕的來去,是多么的溫柔啊,就連魔鬼的臉都微笑起來,都好過那種完全的跌落在局里的感覺。

  雖然媽媽這么怕,這么不懂你的爸爸,但媽媽能確定的是,爸爸是非常在乎他自己的,他那么確認對自己的相信,確認那種步步為營,那么孤單的支撐著自己,努力的為自己做出決策。媽媽這么想的時候,會開始理解他,因為媽媽再次的,竟然看到了自己。就和從姥爺身上看到自己一樣,媽媽難道不是也那么的在乎自己嗎?媽媽會不會也是一個看不到自己恐怖靈魂的人呢?媽媽會不會只是棋輸一招的爸爸的反面呢?媽媽希望不是,但媽媽也不確定。

  還有各種各樣的男性,他們那么赤裸的本能的生存著。他們會用露骨的句子問你是不是喜歡做家務,就好像自己正在優(yōu)雅的用詩歌旁敲側擊。他們會直勾勾的盯著你露出來的皮膚,就好像他們在正直的研究瓷器。他們會掩飾起自私自利和無能,把一個外面正義光明,實則卻毫無辦法看清現實,毫不愿意腳踏實地去過的人生劇本藏起來,對著你假裝有藍天有云。而當你揭穿他們,甚至是不小心揭穿他們,那么他們就要突然用自己的陰影遮住你,不盡其極的掩飾蟲子肉體和正直人皮之間的空虛,要么就轉身唾而離去。

  可媽媽是怎么樣的呢?媽媽是赤裸著的,同時又如此在意自我的一名演員。媽媽配合著姥爺,配合著爸爸,配合著男性,女性和自己,盡情的演出。大部分時候,媽媽都想要把姥爺賜予的那層碎裂的皮拼湊起來,媽媽依然想在姥爺不在的時候,擁有自己正義的皮囊。而也有很多很多時候,媽媽就這樣赤裸,去觀察別人和自己。

  那些厭惡男性的,厭惡女性的,厭惡人性的人,那嗤之以鼻的憎恨,那無可奈何的掩飾,那偽善,那可悲的演出,又對于男性和女性,對于媽媽自己,說到底又有什么分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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