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媽媽上一篇告別文還沒有寫完，就已經(jīng)真的離開了我們過去的家。離開之前，媽媽偷偷去嗅了嗅爸爸的衣柜，去抱了抱你的照片，最后這么平淡的，就來到了這里。人生的這一段，真的希望能快點過去。
媽媽在收拾東西的最后階段，拿了一些爸爸的東西，一是為了做紀念，二是什么原因，媽媽也說不清楚。
爸爸今天說媽媽就是偷東西，這就是第二個原因，沒什么說不清楚的。可媽媽覺得事情應(yīng)該要遠比這樣復(fù)雜的多。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小偷都有戲劇的復(fù)雜內(nèi)核。如果是的話，也不乏是媽媽升華了自己的偷盜行為。
今天媽媽和爸爸說，自己希望作為離開這座公寓的人，這座公寓曾經(jīng)名義上的主人，自己可以拿走一切自己想拿走的東西。畢竟房子留下來給爸爸，媽媽從零開始，需要一些基本生活用品。而這也曾經(jīng)是爸爸許諾過的東西。
但這里媽媽忘記了一些事，那就是，媽媽曾經(jīng)是這座公寓名義上的主人的時候，也并不曾有過這樣的權(quán)利，那時候媽媽把錢上交給爸爸之后，即使出去吃飯，爸爸也不忘說，這是我請你的，把錢還我。當(dāng)然，那時候是玩笑話，但也算吐露了些內(nèi)情出來。其實從那時開始，媽媽就已經(jīng)覺得，情況就好像是媽媽的錢從來不曾做數(shù)，僅僅是他賬戶上的數(shù)字罷了。對家里的付出是不被認可的。
所以爸爸自然不會習(xí)慣媽媽現(xiàn)在還想補償一下自己，把生活用品和紀念品都拿走。
家里有兩個吸塵器，今天媽媽提出想拿走一個的時候，爸爸說會去用媽媽不穿衣服的錄像起訴媽媽在爸爸卷著結(jié)婚證離開之后，和其他人談戀愛的事。一個吸塵器，換一份補償，警告我不要因小失大。
媽媽也說，爸爸出軌家暴在先的事呢。于是爸爸用了自己的殺手锏，說媽媽沒有證據(jù)，可爸爸有媽媽的錄像。
其實這樣的爭吵和爭辯也并不十分有意思。
媽媽只是覺得通過現(xiàn)在的場景，兩件事著實震驚著自己。
一是我們以為的那種離婚時候出現(xiàn)的紛爭，不管我們多么認為自己還沒有長大，自己還充滿了童真，那種為了金錢和利益出現(xiàn)的紛爭，真的會出現(xiàn)，幾乎不可避免。二是每個人都不得不想方設(shè)法避免認知分離這種情況，于是最終都會說服自己。就像媽媽聽說的，就連劊子手都會認為自己是正義的，更何況離婚這種本就正負難辨的兩方呢。
今天爸爸很激動，或者說媽媽覺得他很激動，感覺他很容易把事情說的上綱上線，一直把所有問題都牽扯到他離開之后，媽媽沒有和他簽字便開始了戀愛，這件事情上。要拿出錄像公開出來，也被他提了兩次。
媽媽也針鋒相對，對他說，他出軌在線，人跑了還帶走結(jié)婚證，難道要等他一輩子嗎。
現(xiàn)在看，媽媽的這種話，說過很多次，說到底，一半是說給爸爸聽，一半是說給自己聽。
和爸爸的做法一樣，其實總要給自己一個圓滿的解釋才行。接受一段美化過的記憶，和接受自己就是惡人相比，難易是顯而易見的。
爸爸一是覺不承認自己出軌在先這件事了，二也是他絕對不會信任媽媽，再在媽媽面前提起這件事。他也擔(dān)心自己最看中的證據(jù)，會因為自己一時說漏了嘴，而反而給媽媽拿住證據(jù)。
小夏，其實爸爸媽媽都是像小孩子一樣的伙伴?，F(xiàn)在做的這些事，都有點鸚鵡學(xué)舌似的。不過我猜誰也不會一上來就對離婚和爭辯經(jīng)驗豐富，游刃有余。但媽媽格外覺得自己和爸爸實在是小兒科極了。
最后的分開，和我們談的這些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不過就是沒有愛了，再加自私自利。兩個人都是這樣。但是一定要指責(zé)對方的不是。換來的，大概還是自己被美化了的幻境吧。最后的最后，黑暗里，需要接受自己所作所為的就只有一個人，那時候，我們是痛哭流涕，后悔不已，還是心安理得，罪不在我，可能就看現(xiàn)在這一時，到底誰嘴快些了。
爸爸今天還說，媽媽現(xiàn)在這樣的行為在他意料之中。媽媽收拾的時候，拿走了生活用品，不僅如此，還觸及了他的領(lǐng)地。爸爸說，媽媽會這樣子，他早就想到了。
媽媽應(yīng)付的和爸爸接應(yīng)了幾句。說明東西無論如何會收拾出來還給他，讓他不必上綱上線，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說很難聽的話。媽媽表現(xiàn)得很好，很平靜，也很得體，無論怎么樣被諷刺和羞辱，媽媽都挺住了。
可今天晚上洗澡，媽媽又一次無聲的大哭了一場。這是繼上一次，又一次非常強烈的無聲的哭泣。第二次。
一邊哭，媽媽就一邊想，意料之中做出了偷盜的行為，那么到底怎么樣會是意料之外呢。
媽媽應(yīng)該默默的只拿走自己的衣服，把一切都留下，或者甚至什么都不拿，就這樣離開。這樣算是意料之外，對嗎。
其實媽媽也想要這樣瀟灑。誰又不想要這樣瀟灑呢。
我們想一想這樣的設(shè)定，沒錯，媽媽的一切，包括你，都給了爸爸，可現(xiàn)在，媽媽要放棄一切，瀟灑的離開，同時，爸爸也會震驚于媽媽的灑脫，說不定會對媽媽另眼相看也有可能。
這樣的，真的一切從零開始。到新房間里去，睡在地板上一陣子，慢慢的，搭建起小家，買杯子，碗筷，衛(wèi)生紙。
不給爸爸添麻煩，不給其他人添麻煩，真的奔波又勞累的，重新開始。
這樣的好處，就是包括現(xiàn)在惡語相向的爸爸，也會佩服，也會覺得媽媽做的真灑脫。
而媽媽要面對的，可能是比現(xiàn)在還要強烈的委屈和不值得的感覺，除此之外，應(yīng)該也沒什么不行。
說到這種委屈和粗值得的感覺，它的感覺很有意思，很像喝醉酒想要嘔吐。一種堵在胸前的不舒服的感覺，強烈極了，但是每次嘔吐物涌上來，都會想法設(shè)法的壓制回去。每次細想起這次離婚，這次爸爸錄像和算錢上的手段，媽媽都會有種想吐的感覺，無法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