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神劍門門眾本想偷偷取劍,不料蕭夜其實時刻關注著北宮鳴的情勢,及時過來相救。三人一見蕭夜沖了過來,其實當時心中就有了“放棄寶劍逃脫性命“的念頭,怎奈蕭夜和他們一交上手,以為他們必欲取北宮鳴性命而后快,竟招招下了殺手。三人為求自保,只好奮力抵抗,心中暗暗叫苦。
蕭夜與慕白一場激戰(zhàn),雖然未受傷,但互拆了幾百招,又幾次遇險,著實累得夠嗆,此刻早已手足酸軟,再加上北宮鳴受了內傷,又耗費了全部精力,和一個生命垂危之人幾無區(qū)別,蕭夜既要護著北宮鳴,急切之間一時竟無法克敵制勝。
這一來雙方都以為對方要取自己性命,各自以性命相博,比之之前群斗奪劍之時其實更兇險了三分。
神劍門既然以“神劍“自稱,劍術上的造詣是很可以的,就是普通門眾也十分了得。三人受了內傷,劍招發(fā)出之時所攜勁力當然已大不如前了,但是勝在劍招凌厲,變化萬端,加上是三個打一個,堪堪和蕭夜打了一個平手。蕭夜稍不留神,更有性命之憂。
蕭夜心中焦急:北宮鳴受傷很重,需要盡快療傷,眼前這三人必須盡快料理了。他本想發(fā)暗器,怎奈三人攻擊繁密,看護北宮鳴的情形之下,實在無暇使用暗器。再斗得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蕭夜大喝一聲:“看刀!“一刀勢夾勁風,向著神劍門三人迎面而去。這一刀就似一個人在沙漠中行走了許久,極度饑渴之下連求生的意志都快要消磨光了的時候,突然見到了海市蜃樓,發(fā)足狂奔而去一般,實是用盡了最后的力氣。那神劍門三人本已受了不輕的內傷,又以性命相拼和蕭夜拼斗了這許久,心中也急于想要結果對手。這時見他這一刀門戶大開,竟是全不要命的打法。
三人若攻其當胸,固然可以得手,但蕭夜這一刀威勢極大,出盡余力,倘若三人攻其當胸,得手之余,勢必被蕭夜砍中自身。如果砍得不巧,砍到了腦袋,那就成了虧本買賣。倘若一人攻其當胸,其余兩人替攻擊之人招架,便可只占便宜不吃虧,穩(wěn)賺不賠。只不過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誰攻誰架又怎么來得及商量。三人都只心中一個閃念,怕自己成了那個做虧本買賣的倒霉蛋,見刀砍到,竟都不敢攻擊,后退三步,舉劍招架。
蕭夜這一刀勢大力猛,要逼得對手后退。眼見三人果然后退,左手往懷里一掏再一揚,呲呲呲三枚暗器分別向三人打去。那三人正自全力施為,突然聽見呲呲呲的細微聲響,知道是暗器,揮劍來擋,聽得叮叮兩聲,有兩枚暗器被劍截落,還是有一枚暗器打中了其中一人。那人哎呦一聲摔倒在地。蕭夜更不容情,揮刀向倒地那人砍去,另外兩人情急來救,同時舉劍格擋。
蕭夜收刀向左橫削,這一變招快捷無倫,左邊那人大驚,欲舉劍擋架,哪里還來得及,被蕭夜一刀砍中左臂。這一刀當真猛惡,整條左臂自肩而下四寸,連皮帶骨全部砍下,掉落在地。刀勢不衰,繼而砍中那人胸肋,肋骨斷裂,左肺砍成兩半,頓時鮮血噴出,啊的一聲大叫,那人倒地不起,在地上悶哼幾下,就此氣絕。
蕭夜心中著急北宮鳴的傷勢,此時一心要速戰(zhàn)速決,并不稍作停頓,立刻揮刀向右邊那人砍去。右邊之人見同伴慘狀竟嚇得不敢招架,只這一瞬間的驚懼無措,被蕭夜一刀砍中脖子,整個頭顱飛了出去,落在了地上。身子軟軟的倒伏在地,頭頸斷處,鮮血兀自涓涓而出。蕭夜殺得紅了眼,正要將地下中了暗器之人一刀結果了,低頭一看,那人早已一動不動。蕭夜知道自己的暗器之上并無劇毒,那人應該是昏了過去,提刀往那人心口一插,黑刀穿胸而入,透背而出直入泥土之中,那人自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直到此時,一場大戰(zhàn)才告完結。蕭夜一口氣松下來,整個人倒在了地上,半天起不來。
不知過了多久,蕭夜慢慢爬起身,看著一地的尸首,敵人死狀各異,或缺胳膊,或斷腿,或身上被刺了個窟窿,或自頭頂到腰被砍掉一半的身子,不一而足,鼻中聞到空氣中飄散的血腥氣,回想這一場廝殺,當真兇險之極。這時太陽照在身上,蕭夜抬頭看天,見日頭偏西,已過午時。原來一場惡戰(zhàn)竟打了半天有余。北宮鳴見蕭夜起身,說道:“好兄弟,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里?“蕭夜道:“沒事,太疲累了,躺了一會好多了。我們快走,你傷重的很,要趕緊療傷?!?p> 蕭夜扶著北宮鳴走到入谷小道處,見北宮鳴的馬匹居然還在,但小道仍為山石所阻,山石聳立,牽馬無法翻過山石,轉頭對北宮鳴道:“我背你過去?!岸送白吡藥撞絹淼缴绞埃睂m鳴左手提劍,伸右臂勾住蕭夜脖子,伏在蕭夜背上。蕭夜提氣縱身,一躍而起,運氣在山石上急點,到山石之頂再縱步而下,二人就來到了山石的另一邊。此時卻不見蕭夜的馬匹,二人均想慕白未死,肯定是慕白逃走之時騎走了,二人就只好徒步出谷而去。
到了山谷之外,蕭夜花錢雇了一輛馬車,讓北宮鳴在車上臥著,往市鎮(zhèn)而去。到了鎮(zhèn)上,蕭夜為北宮鳴找了一家客棧。這家客棧位置偏僻,門面又小,平時沒有什么生意。這時見有顧客上門,內里走出一個老頭,十分熱情:“兩位客官里邊請,是住店還是打尖?“蕭夜道:“我們住店,給我們找一間安靜的客房,一日三餐只管撿最好的飯菜送進房來,兩個人的量就夠了,也不用多,多了浪費。沒事別來打擾?!?,頓了一頓,又道:“對了,我們不喝酒?!罢f著遞給老頭一錠銀子。
老頭接過一看,用手一掂,足足五十兩,喜得眉開眼笑。要知道,他開客棧一年的收入去掉開銷不過結余十幾二十兩,遇到災荒,戰(zhàn)爭這樣年景不好的時候甚至溫飽都成問題。這錠銀子用來支付兩個人的一日三餐,一年都有富余。連忙笑嘻嘻的哈著腰將二人引至二樓的一間客房。
蕭夜和北宮鳴進了客房,蕭夜馬上給北宮鳴運功療傷。足足有兩個時辰才結束,讓北宮鳴側臥在床上休息,自己出房轉悠。如此半月有余,北宮鳴的傷勢才始見好轉。要知道一塊合抱大石從七八丈高的山崖上砸下來,正中其背,不死已是萬幸,更何況在受傷如此之下,還強運內功殺敵。
這一日蕭夜給北宮鳴運功療傷完畢,見北宮鳴氣色尚佳,問道:“老兄,有兩件事我不明白?!氨睂m鳴道:“請說?!笆捯沟溃骸吧駝﹂T的人是怎么知道你的隱秘的?你的這把破劍為什么人人見了都想搶去占為己有,到底有什么秘密?“北宮鳴道:“神劍門的人不知道哪里打聽到的,這個我也不知。我這把劍是我爹給我的。他給我劍的時候對我說此劍乃絕世神兵,固然鋒利無匹,但它的寶貴之處并非指它的鋒利,世間利刃名器雖然少,也還有幾柄。
我爹說這劍的寶貴之處在于它能吸引巨獸,類似糖能吸引螞蟻一樣。至于引來了山間野獸之后此劍又當如何大展神威,我爹也說不明白。我爹他一生癡迷兵器,這是家傳之寶,他給了我,自己又跑掉了,又去尋寶去了吧。哎。你今天問起來,我剛剛想到,我隱身山林一年,這把劍我一直帶在身邊,這一年來也沒遇到什么野獸啊。我爹多半是胡說八道。“
蕭夜道:“人人都要搶,大概都是聽了這個傳言。難道大家都想拿著這把劍打獵,能吸引山間野獸,打起獵來倒還省事?!罢f完兩人哈哈大笑。這把綠劍到底有什么秘密兩人思索良久,不得要領,也就不去管它了。
又過得幾日,此時正當黑夜,但月光皎潔,照得四下里一片明亮。兩人正在房中睡覺,忽然聽得幾聲牛叫,奇的是這幾聲牛叫竟似貼著兩人的耳朵,兩人聽來清晰異常而又甚是響亮。蕭北二人何等功夫,聽得這幾聲牛叫,立刻翻身而起,用刀劍一邊護住自身,一邊查看端倪。這一看不要緊,直嚇得兩人各自倒吸一口冷氣,寒毛直豎,手腳冰涼,半點動彈不得。
只見客房外一條長長的黑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清楚楚的映在了窗紙之上。這條黑影上下輕微浮動,但是由于黑影太長,不見頭尾,蕭北二人不知道這條黑影究竟是個什么物事。但兩人的耳朵里卻分明聽到了牛叫聲,此時眼見月光照耀之下,除此黑影之外,再無其他。
兩人手持兵刃眼睛死死的盯著這個黑影,見這個黑影只是漂浮空中,并沒有其他怪異之事發(fā)生,略覺放心。此時細看之下見這黑影固然長得不見頭尾,同時也甚是粗大,上下沿相距總有兩尺左右。蕭夜從小飽讀詩書,他驚嚇過后細看此黑影之形狀再想到牛叫之聲,兼之鼻中又聞到明顯的水腥味,心中一個念頭陡然升起:“是龍!“
此念一出,既緊張又興奮,而細細辨別,終究緊張遠遠大于那細微的興奮。北宮鳴見蕭夜在月光照耀之下,臉色微紅,呼吸變重,神情極為異樣,低聲道:“蕭兄,你怎么了?“蕭夜仿佛沒有聽見,只是雙目炯炯的盯著黑影。北宮鳴見蕭夜神情如此特異,怕他內息走岔了道,伸手搭在蕭夜肩膀上又輕輕叫了一聲“蕭夜“,蕭夜如夢初醒,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北宮鳴,將食指往兩唇前一豎,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又轉過頭去盯著那黑影。北宮鳴見蕭夜如此示意,便也緊盯著黑影不再言語。
兩人死死的盯著黑影,只不過北宮鳴一臉茫然不解,只存了個“防敵來襲“的意思,而蕭夜則真正是驚懼,激動,緊張,興奮各種滋味在心頭,既怕黑影不消失,又怕黑影消失。兩人只見那上下浮動的黑影忽然快速移動,又過了一會,窗紙上突然出現一個比黑影還要粗大的影子來,只不過這個影子和長條的黑影合在一處,看上去就好像長條的黑影的上沿突然隆起了一個包,而這個“包“的形狀又特別的怪異,蕭夜心頭猛的一驚:“龍的頭!“
蕭夜的心簡直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手里的刀不由自主的握得更緊了些??吹竭@個更加粗大的黑影,連北宮鳴都緊張了起來:他知道外面的黑影肯定是個活物,不然怎么會動,風吹樹葉見得多了,絕不是這么個動法,關鍵他們是在客棧的二樓,這個黑影就這樣映在窗紙上,就是說外面的這個活物不管是什么,它居然會飛。
兩人正緊張懼怕凝神不敢妄動之際,木窗上響起了“噠噠“的敲擊聲,又夾著抓撓木窗的聲音,這一下,可真是嚇得不輕,要是這黑影破窗而入,兩人該怎么辦,躲到哪里去,如果現在逃到樓下去會不會引得它追蹤而來。兩人沒有商量只是對望一眼,心中均想:“還是不要動的好,千萬別自己找死?!?p> 就這樣兩人手中緊握兵刃,額頭見汗一動不敢動地盯著窗外的黑影。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黑影快速的“游動“起來,間歇的牛叫之聲和“噠噠“的敲擊聲也隨著黑影的“游動“消失。不一會,黑影從窗外消失不見。
蕭北二人見黑影從窗外消失不見,仍然不敢放松,又警戒了一刻鐘,見黑影果然不再出現,才一口氣松下來,癱軟在地,呼呼的喘氣。
回過神來之后,北宮鳴問道:“那到底是什么鬼東西?“蕭夜正色道:“是龍!“北宮鳴吃了一驚:“龍?難道世上當真有龍?“蕭夜道:“我從未見過龍,但是我在書中見過對龍的描述,今夜的情形和書中描述的一般無二,雖然只是見到了它的影子,但這牛叫之聲,黑影身形之長,還有這明顯的水腥味,確然無疑了。“
北宮鳴一想,自己也確實聞到了水腥味,嘆道:“真真不可思議,世上竟然真的有龍,從來只當是神話,今日竟然親眼見到了?!笆捯沟溃骸按_實太過匪夷所思,現在想想,我倒想到一件事?!氨睂m鳴道:“怎么?“蕭夜道:“你爹說你的這把綠劍會吸引巨獸,是不是?“北宮鳴全身一震:“難道說這巨獸竟是龍?“
蕭夜思索道:“我也是猜測,否則怎么這么巧偏偏今晚就遇到了,我長這么大可從來沒見過?!氨睂m鳴道:“這劍一直在我身邊,總有十幾年了,怎么這么多年都沒遇見,偏就今晚招引了它?“蕭夜也是百思不解,只好默然無語。兩人夜遇黑影,信以為龍,此種奇遇生平從未有之,心潮起伏,又驚又喜又怕,睜著眼睛思索到了天明仍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