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有為冷汗涔涔的立在下堂,心里一邊想著該作何解釋才能讓這兩位祖宗趕緊離開,他一個小小的知府,經(jīng)不起折騰啊。
再說了,以往這樣的案子也都是這么結(jié)的,也沒見有什么人來打抱不平,怎么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站出來呢。
先是國子監(jiān)的劉祭酒來說讓他把人帶走,關(guān)進牢里好生照顧不要聲張,然后郡主又親自來作證,這個薛丁夫婦到底攀上了多大的人物?
思前想后,吳有為還是決定用事實說話:“兩位若是不相信下官,就請移步大牢,親眼看看便可?!?p> 文重看了左綺瑛一眼,對方也正示意的點點頭,文重便對吳有為道:“去看看?!?p> 吳有為前面引路,帶著文重和左綺瑛去了大牢。大牢昏暗,氣味也是各種混合的在一起,左綺瑛一臉嫌棄的捂著鼻子,扯著文重的袖子,想開口勸文重說算了吧。
借著微弱的光芒卻看見,文重一臉的嚴肅,絲毫沒有嫌棄的表情,就像她一點都沒聞見這牢房里的味道一般,左綺瑛覺得不可思議,抓著文重袖子的手微不可見的松了松。
大牢里的犯人并不多,大部分的牢房都是空著的,偶有幾個牢房的角落里蹲著的人,因為看見生人而好奇的探出腦袋來看。
沒走多久,隨著吳有為一聲“到了”,左綺瑛就隨著文重到了一間偏僻的牢房前面。
這間牢房還算干凈,因為靠邊的緣故還有一扇窗戶,外面的光亮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正好落在牢房里簡陋的床上。
床上側(cè)著身子躺著一個人,床邊上還坐了一個人。隨行的衙役上前打開牢門的鎖,聲響驚動了坐在床邊的人。
那人聽見聲音轉(zhuǎn)過頭來,文重記得,這個女人就是今天在路邊哭訴的女人。
現(xiàn)在她的狀態(tài)看起來還不錯,比起大街上見到時穩(wěn)定多了,她手里端著一碗水,此時正一勺一勺的喂給躺著的人喝。
薛趙氏一看是知府,趕忙放下水碗站了起來,走到牢門口卻沒有出來的意思,就這么遠遠的對著吳有為就跪下了:“民婦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文重和左綺瑛皆是一愣。
吳有為道:“起來吧,救命的是大夫,不是本官?!?p> 薛趙氏抬起頭:“大夫是大人請的,救人的就是大人,多虧了大人,我丈夫的腿才能保住,民婦叩謝大人。”說著又是一個頭磕在地上。
見此情景,文重向里面躺著的人看去,沒了薛趙氏遮擋,文重果然看到,躺在床上的人腿上被包了厚厚的一層,雪白的紗布上還透著星星點點的血。
文重看向吳有為:“看來我們還真是誤會大人了?!?p> 吳有為訕訕的笑道:“下官只是做了該做的?!?p> “那吳大人,這二人你打算怎么處置,難道就這么一直關(guān)在牢里嗎?”
吳有為看了一眼仍舊跪著的薛趙氏,“薛丁的傷不便移動,且先在這里養(yǎng)上兩日,待薛丁情況好轉(zhuǎn)些便可離開?!?p> 薛趙氏聽見吳有為同人說話,自行起來后回到床邊照顧薛丁,全程都不曾關(guān)注吳有為到底帶了何人進來。
文重點點頭,“也罷,既然你已經(jīng)有所決斷,那么本郡主就不過多參與了”,回過頭對左綺瑛道:“綺瑛,我們走吧?!?p> 吳有為跟在文重和左綺瑛后頭出了牢房,待人都出了大門的那一刻,薛丁被打開的牢房也鎖上了。
文重本想著替人出頭,沒想到這朝陽知府吳有為,人長得雖然肥胖,看起來一副浮頭滑腦的樣子,不想竟是個好官,明著抓人實則救人,倒也不枉他是百姓的父母官。
此行雖然同文重所想不一樣,但文重心底里還是十分高興的,畢竟,沒有無辜的人受傷害。
思及此,文重松了一口氣,但想到劉蘭昭與趙漣隔著馬車眉來眼去的樣子,又是一陣氣悶。
左綺瑛沒有察覺到文重的心理變化,邊走邊思索著,眉頭也緊緊地皺著,不知不覺間就被文重落下了一大段路。
文重回過頭,看見左綺瑛走的極慢,不禁道:“想什么呢,不是還要去逛街嗎?!?p> 左綺瑛回過神來,快走幾步趕上,親昵的挽起文重的胳膊:“沒什么,就是這大牢的味道實在太過難聞,咱們趕緊出去吧,再不出去我就要吐了?!?p> 文重睨了她一眼:“那你還走這么慢。”換來左綺瑛咧嘴一笑,拉著文重就快步往外走去。
其實府衙里逛了這一圈,兩人早就沒了逛街的興致,坐上馬車后,二人都沒再言語,車夫也是個機靈的,一聲不吭的駕著馬車就回了劉府。
溫香坐在小桌邊給兩位主子添茶倒水,她很奇怪為什么自府衙出來后兩人都不怎么高興,明明什么都沒發(fā)生,就連受傷的孫丁都在府衙里得到了治療,難道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沒等溫香想明白,馬車就在劉府門口停下了,文重攜溫香下了馬車,左綺瑛招呼著跟文重道別,熟稔的樣子絲毫不像今日才是第二次見面的人。
文重徑直回了院子,坐在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這才出去回來不過一個時辰,前后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早上才剛剛萌生的喜悅之感,眼下卻讓她有些厭惡。
這個時辰還不到下職的時間,劉蘭昭還未回來,院子里的丫鬟小廝也都忙活著各自的活計,百無聊賴間文重又睡了過去。再一睜眼,卻是被美味的飯菜香給勾醒的。
文重自小雖然沒有母親的疼愛,卻也是被文駙馬捧在手心里長大的,整個駙馬府也都把這位當祖宗似的捧著供著,也因此讓文重養(yǎng)成了一個貪吃的性子。
這貪吃對于窮人來說是個不好的習慣,因為沒有那么多吃的供他貪,但文重不同,她出身富貴,貪吃頂多算個不良的愛好。而且文重心情不好時,吃東西會令她心情變好。
文重循著味道來到外間,看著小小的圓桌上擺了滿滿一桌子吃食,蘇記的炸糕,黎東巷的燒花鴨、醬豬蹄,還有冒著熱氣的銀心蓮葉粥,文重的肚子已經(jīng)比她的手先一步表達了自己的渴望。
“咕嚕”一聲,令還在一盤一盤往外擺吃食的劉蘭昭忍俊不禁,回過頭來招呼文重:“今日下職路過東街,想起你愛吃黎東巷的東西,便給你帶回來了,快來吃吧!”
一聽東街二字,文重被美食所惑的心頓時回籠,路過東街,想必是送某人回去時路過吧。
這劉府位于朝陽城西南,國子監(jiān)在南邊,怎么路過也不會去了東邊,好巧不巧,趙府就在東北方,去都事府剛好路過東街。
文重心里冷哼一聲,瞄了一眼滿桌的美食,若無其事的從桌邊走過,出門去了。
劉蘭昭還當文重是出去如廁了,可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回來。眼看著桌子上的東西都冷掉了,叫了門外的小廝一問才知道,文重出了院門就沒再回來。
劉蘭昭不解,這丫頭不是向來愛吃嗎,怎么今天滿桌子都是她愛吃的,她卻連看都不看就一聲不吭的走掉呢?
想起昨夜將他認成玉公子的樣子,想必現(xiàn)在又跑去玉酉樓了吧。回過頭看著桌上他特意從東街買回來的吃食,本以為文重看了會高興,誰料人家不稀罕,劉蘭昭冷笑一聲,自己在她心里,竟然連一個象姑都不如。
文重出了府門,才發(fā)覺自己沒帶錢袋,穗兒也沒跟在身邊,摸著饑腸轆轆的肚皮,想想哪里可以讓她免費的飽餐一頓。
街頭上晃蕩了半天,也沒想到有什么滿足她想法的好去處。一輛馬車行過來,在文重的身邊緩緩停下,車窗的簾子被掀開,露出酉玉帶著笑的俊臉:“文姑娘怎么獨自一人?”
文重一看是酉玉,頓時喜笑顏開:“是玉公子啊,我閑來無事,隨便逛逛?!?p> “既如此,不如去我玉酉樓,今日酒樓開業(yè)三周年,熱鬧的很,還有好酒好菜免費食用。”
文重一聽,這還真是想什么來什么,當即應道:“好啊,正好我也餓了?!?p> 上了馬車后,卻見馬車里還有兩個人,一個一身侍衛(wèi)打扮,正坐在一邊不動聲色,看見文重上馬車來,冷哼一聲便將頭轉(zhuǎn)向了另一邊。
另一個是個女子,正跪坐在小桌邊倒茶,文重剛坐下,一杯茶就送到了文重面前,溫言軟語道:“姑娘請用茶。”聲音那個嬌軟,讓身為女子的文重都渾身一酥。
這兩個人是何方神圣,侍衛(wèi)不像侍衛(wèi),丫鬟不像丫鬟的,莫非,這就是玉酉樓的特色?為男多嬌橫,為女多妖媚,再看向酉玉的眼神里也多了幾分探究,他就挺正常的啊。
感覺到文重的視線,酉玉輕咳一聲:“姑娘莫怪,這是在下的兩個侍從,被在下慣壞了,禮數(shù)多有不周,望姑娘海涵?!?p> 文重笑著擺擺手,端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沒事,挺好的,泡的茶挺好的?!?p> 一邊的男侍從又是一聲冷哼,女侍則柔柔的笑道:“姑娘真是好品味,你是第二個夸我茶泡的好的人。”
文重道:“那第一個定然是你家公子吧。”
女侍又倒了一杯茶,放在自己跟前:“公子從來都不喝我泡的茶?!?p> “為何?”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笑著將另一杯茶水潑出了車外。
文重越來越覺得這兩個侍從有些奇怪,坐在馬車上也沒有之前那么自在,就連看著酉玉,都覺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