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得知自己的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文重是高興的,但還沒來得及同父親相見,就看到自己的父親死在自己眼前,這一瞬間,文重才真正的感覺到,那個疼她愛她寵她的爹爹,不在了。
留下了一群稱她為少主的人。
她也終于知道,她的父親,是前朝的太子,跟在他身邊的都是前朝留下來的誓死效忠于溫氏皇族的人,現(xiàn)在,這些人,轉(zhuǎn)而效忠她,這個唯一流有溫氏皇族血脈的人。
其實文重很清楚,這些人,只是沒辦法在大榮立足而已,因為他們都曾是溫氏皇族的心腹,慕容氏掌控天下,自然不會留用前朝心腹,所以這些人便一早就逃脫,意圖東山再起。
將文狄下葬后,文重便一直坐在窗口發(fā)呆,她在思考,她以后的路該怎么走。
原勵走到文重身邊,將一件披風(fēng)蓋在文重身上,文重回過頭,看著須發(fā)皆白的老者,“你是,原大將軍?”
原勵捋了捋胡須:“應(yīng)該叫我原老將軍了,不過,你可以叫我一聲原爺爺?!?p> 文重緊了緊肩上的披風(fēng),再次看向窗外:“原爺爺,你也和他們一樣嗎?”
原勵隨著文重的視線看向窗外,那里站著很多人,看似都很關(guān)心文重的安危。
“不一樣,老朽只是為了完成舊人之托,才在這濁世活到今天,至于他們么,都是為了信仰罷了?!?p> “信仰?”
“是啊,如今的你,就是他們的信仰,或者說,你代表著的大朝王朝,就是他們的信仰。他們在大榮王朝無法立足,是前朝余孽,但他們在大朝,卻是忠臣良將,所以,他們只會追隨于你,幫助你建立新的王朝。”
“可我從來沒想過要建立新的王朝,現(xiàn)在的大榮很好,如果大榮滅了,那么現(xiàn)在大榮的忠臣,就會成為將來的前朝余孽,不過又是重蹈大朝的覆轍而已?!?p> “你錯了阿重,將來的王朝是什么樣子,是由建立者決定的,所謂的前朝余孽,不過是新朝容不下舊朝,唯恐他們卷土重來而已,你爹爹不就是個例子嗎?前朝的太子,多活了這么多年又怎樣,每天都擔(dān)驚受怕,最后還不是死在他們慕容氏的手上。你不想為你的父親報仇嗎?”
“想,可我,也成了大榮容不下的人之一了,好多人要殺我,劉蘭昭好不容易才將我救出來的?!?p> “劉蘭昭?你的那個夫君,他救你也是騙你的吧,他自己就是慕容帝的心腹?!?p> “什么!”文重露出了無比驚訝的神情,“劉蘭昭是舅舅的心腹!”
“不只是他,還有你的護衛(wèi),都是慕容驚瀾派過來的。”
文重自嘲的笑了笑,“舅舅對我還真是關(guān)心啊,那么厲害的高手,派來給我當(dāng)貼身護衛(wèi)。”
“說起這個來我就生氣,青古那老小子,費了半生心血教養(yǎng)出來的徒弟,怎么就給別人當(dāng)起了殺手,等我見了那老小子,定然要好好問問他!”突然沒了方才那老氣橫秋的樣子,原勵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倒更像個孩子。
“你見不到他了?!币坏赖统恋哪新晱恼f話的兩人身后傳來,原勵冷哼一聲,轉(zhuǎn)過身,看著半身被包扎著紗布的無劍靜靜的站在門口,文重則站起身,對無劍心存戒備。
原勵開口:“怎么就見不著了,怎么,青古又跑到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藏起來,研究新招式去了?”
無劍冷淡道:“師父他死了?!?p> “什么!”原勵一個閃身,就已將無劍拎小雞仔般從門口拎進屋里來,還完好的避開了無劍受傷之處,“怎么死的?什么時候死的?埋在哪了?”
無劍雙目直視著原勵:“你先告訴我,你是家?guī)熓裁慈??!?p> “哼!我是你師父的仇人!”原勵兩眼一瞪,“我還沒動手呢,他怎么就敢死,說好的一同赴西山的,怎么就撇下我,自己先解脫了?!?p> “你就是約定和師父每年九月十五西山會面的那一位?”
“是啊怎么了,你師父臨死還跟你提過我不成。”
“提過,師父說,要跟師兄說一聲對不起,讓師兄等了一輩子,其實他早就原諒師兄了?!?p> 原本還在生氣的原勵在聽到師兄二字時,忽然安靜了下來,后面的話說完,原勵早已淚流滿面,含糊不清的喊了聲“師弟!”
不僅是文重愣住了,無劍也愣住了,他以為師父遺言中的西山好友可以將話帶給他的師伯,沒想到,西山好友就是師伯本人,那么這么多年,每年師父都會和師伯在西山會面,有那么多的機會可以說,為何要到將死之際才說出口。
無劍雙膝跪地,沖著原勵就磕了三個響頭,“請師伯為師父報仇!”
原勵止住了哭:“報仇?青古是被何人所殺?”
“西南王慕容恒。我親眼看見他從師父的臥房走出來,還拿走了師父的九陽卷?!?p> “竟然是那個不陰不陽的小子,你師父怎會不是他的對手。”
“師父先是中了毒,這才被慕容恒得手。無劍無用,沒能殺了他為師父報仇?!?p> 原勵扶起無劍,仔細打量著這個面冷的小子,“這就是你為什么甘愿投身慕容驚瀾為他驅(qū)使的原因吧”。
“他答應(yīng)我,五年,就替我殺了慕容恒,結(jié)果,他毀諾了?!?p> “放心吧孩子,慕容恒活不了多久了,想殺他的,可不止你。”
文重終于明白為何無劍在知道慕容恒回朝陽城后,就很少見到他,原來他那時候,就在準(zhǔn)備殺了慕容恒為師父報仇。
既然他為舅舅效力是因為交易,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信任他?
文重的目光在無劍身上逗留許久,無劍想忽視都難,突然之間沒了秘密的站在她面前,他覺得有些不自在,“屬下......”
文重打斷了無劍的話:“你不再是我的護衛(wèi)了?!?p> 無劍驚愕的望向文重,滿眼都是不可思議,他以為沒了秘密,他就可以一直跟著她了,干干凈凈的跟著她,保護她。
文重走到無劍的面前,個子不高的她只達到無劍的胸口位置,她猛地撲進了無劍的懷抱,疼的無劍齜牙咧嘴的愣是沒敢吭聲。
“你以后是我的朋友,我最信任的人?!?p> 無劍緩緩抬起雙臂,在文重的背上收攏,抱緊,雖然有些吃力,但他臉上露出了從來沒有過的微笑。
原勵有些看不過這些苦情戲碼,在一邊吼了起來:“你們兩個可以了,當(dāng)著我老頭子的面抱來抱去,老頭子我都覺得羞?!?p> 文重離開無劍的懷抱,“老迂腐,你懂不懂,這是兄弟的擁抱。”
“知道了知道了,那小子身上還有傷,想抱也等傷好了再抱啊?!?p> 文重這才想起來,剛才一個沖動,差點再次弄傷了無劍,趕緊上前詢問:“怎么樣,碰到傷口沒?”
“沒事,一點小傷,養(yǎng)兩天就好了。”
無劍的傷,是保護文重所受。
那夜,在劉蘭昭和阿三的合謀之下,將文重與阿三互換了身份,這也是劉蘭昭一早就計劃好的事情。
按照劉蘭昭的計劃,阿三本不必出現(xiàn)在文重面前,只需要等時機一到,就如慕容恒所愿殺死文重,然后再將阿三的尸身拋出去就好,可惜,慕容驚瀾早早地就派人盯緊了文重,想要偷梁換柱,變得不好施行。
所以在那夜被人跟蹤以后,劉蘭昭決定將阿三帶出來,放到明面上混淆視聽,也為了讓慕容驚瀾深信不疑。
劉蘭昭將文重托付給無劍暗地里送走,卻在快要到達西南的時候,遇上了秘密前來的慕容恒。慕容恒沒有見過無劍,但是他認識無劍手中的那把無字劍,他被刺殺的那晚,就是這把劍,從他的喉嚨底下劃過,他永遠都不會忘。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無劍想殺了慕容恒,但念及身后馬車里的文重,他放棄了,但慕容恒沒有,他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要殺自己的人。
無劍這方勢單力孤,僅僅只是幾個劉蘭昭雇來的普通人,根本就不是慕容恒手下人的對手,唯一能打的,就只有無劍自己,而他還要兼顧著馬車里昏睡的文重。
慕容恒沒有自己動手的意思,他最喜歡困獸之斗,而如今,無劍就是這困獸,被慕容恒的手下團團圍住卻又無力反駁的獸。
江隱明決站在最前面,看著被圍住,一刀一刀忍受皮肉之苦,仍舊不服輸?shù)娜?,他們不敢向慕容恒求情,但是他們可以給他一個痛快。
江隱拔出刀,正要上前,一群黑衣人就突然出現(xiàn),人數(shù)遠遠多于慕容恒的手下。三兩下,慕容恒的人就盡數(shù)倒地。
江隱明決轉(zhuǎn)而保護慕容恒,盯緊了突然出現(xiàn)的黑衣人。
一襲紅衫裊娜的身影從黑衣人群中走了出來,明明陰沉的看不見太陽的天氣,那人卻打了一把紅傘。
這人無劍是認識的,“玉公子?!?p> 酉玉回頭看著滿身是血的無劍:“你也太拼了,為了阿重你也是辛苦了,后面就交給我吧。”
紅傘遮住了酉玉的大半張臉,慕容恒看不清來人的面容,聽說話聲是個男子,便道:“這位兄臺,我們無冤無仇,為何殺我手下?!?p> “誰說我們無冤無仇?”酉玉聲音一冷,將傘慢慢從頭頂拿下,一張絕美的面容就出現(xiàn)在慕容恒的眼前,慕容恒大驚,拉住韁繩的手一緊,勒的馬舉蹄長嘶了一聲。
“不覺得這張臉很熟悉嗎?”
慕容恒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是......你是......白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