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身后的王屠夫,張嬸子狠狠松了一口氣。
“張嬸子,你傻站在這干嘛呢,俺剛才從你家門口路過,你小兒子正在家哭呢!”一想到兒子還一個人在家,張嬸子含含糊糊的同王屠夫說了兩句就往家趕。
她聽說最近城里不安全,混進來不少不知底細的人,已經(jīng)有不少人蹊蹺的死了,而他們這個西巷,也就是剛才那間破屋里,明明都好久沒人住了,有一天晚上她起夜的時候就聽見了開門聲,她懷疑,那些人就躲在這里。
剛才她上劉大嬸子家借簸箕篩扭好的玉米棒子,路過方才那條街,迎面就撞上了跑來的六小子,看六小子跑來的方向,直覺上告訴她出事了,便試圖假裝路過掩飾一下。
還好遇上了王屠夫,不然今天她這條命可能就交代在這兒了。
緊趕慢趕的到了家里,一看大門開著,也沒聽見兒子的哭聲,一只腳剛邁進家門,就聽見身后王屠夫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快跑!”
張嬸子一回頭,就看見一個頭戴斗笠的男子架了一把刀在王屠夫的脖子上,也在他喊出口的那一刻,那把刀一劃,就割斷了他的喉嚨,鮮血呲呲的冒出來,轉(zhuǎn)瞬就淌了一地,王屠夫的眼還大大的睜著望向張嬸子。
張嬸子嚇壞了,拔腿就要往家跑,可想到兒子還在家,頭一扭就朝著街上跑去,她多希望那個人是追著她的,那樣她的兒子就是安全的。殊不知,她家屋里,四歲的孩子已經(jīng)滿臉是血的躺在了地上。
那人看著張嬸子往人多處跑去,把頭上的斗笠又往下拉了拉,轉(zhuǎn)頭回去了。張嬸子一口氣跑到了城門口,那里有許多官兵,只要有官兵,那人就不敢殺她。
趙闊正領著人在街上巡查,“砰”的一下,一個婦人撞了上來,那婦人滿臉的驚慌失措,趙闊抬手扶了她一下,“大嬸子你沒事吧?”
張嬸子聽見有人跟她說話,抬頭看見一個身著官服的年輕人,突然之間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拉住趙闊就不撒手,“官爺,官爺,有人殺我,有人殺我!”
“大嬸子你別慌,慢慢說,誰殺你?”
“戴著斗笠,在西巷,他們藏在西巷,他們還殺了老王?!壁w闊一聽,發(fā)覺事情不簡單,根據(jù)這婦人所說,很可能就是潛進朝陽城的那伙人,立刻就召集了人手,根據(jù)張嬸子所指往西巷追去。
“我也去,我兒子還在家?!睆垕鹱与m然嚇破了膽,但她還惦記著她兒子,趙闊見她要回家,便派了幾個人跟著她,以防出現(xiàn)不測。
到了張嬸子所說的破屋里,里面很明顯已經(jīng)人去樓空,只在地上隱隱能夠看出曾經(jīng)在此藏匿過的痕跡。
無功而返,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另一波前來查看的官兵,其中跟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子,在同他們講藏在屋里的人的樣子。
“我在窗戶上沒看清,他們大概五六個人,在說什么傳信的事,他們還有刀,我一害怕就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要不是碰見張嬸子,我可能就死了”。
那個官兵頭拍了拍小子的腦袋瓜兒,“別怕,等抓住了他們給你認認?!?p> 小六子仰著脖子道:“我不怕,我能認出。”
趙闊看著那邊的人,也走了過去,向領頭的人拱手一禮道:“陳都尉”。被稱為陳都尉的就是陳閣老的次子陳真,自小就立志參軍報國,十七歲的時候入了羽林騎,如今已經(jīng)是羽林騎都尉了。
陳真見到定西軍的趙闊,見他出現(xiàn)在這里,想必也是得到了消息,“看來趙參將也沒抓到人啊。”
趙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這時,剛在被派去保護張嬸子的人跑回來一個,“稟參將,方才那婦人,她家中的孩子被殺死了,家門外還有一個死者?!?p> 一聽連死兩命,趙闊和陳真帶著人趕緊往張嬸子家跑去。
張嬸子抱著小兒子的尸體哭的正傷心,一看見小六子走進來,頓時兇神惡煞的撲了過去:“都怪你,都怪你,為什么要偷聽,是你害死了我兒,是你害死了我兒......”婦人的哭泣聲和怨懟之言狠狠的扎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中。
這怪誰呢,怪小六子偷聽,還是怪張嬸子心善,王屠夫呢,只不過多說了一句話,就成了一具尸體躺在了大街上,他又該怪誰?最應該怪的,是那群人的兇狠。
陳真一拳頭捶在身旁的墻上,“不殺盡這幫雜碎,我陳真誓不為人!”
趙闊派了身邊的人再去查探,結(jié)果人回報的時候,告訴了大家一個更加悲慘的事實。
“附近幾戶人家的人都被殺了,均是割喉,都是女人孩子,無一幸免?!?p> 看了一眼抱著兒子尸體哭的張嬸子和一臉悲傷的小六子,趙闊道:“他們這是在掩蓋他們藏匿的蹤跡,一定要抓住他們千刀萬剮,為無辜百姓報仇?!?p> 這幫人,真是毫無人性。
也因為西巷這件事情的發(fā)生,周圍幾條巷子的百姓都不敢再出門,生怕再看到什么不該看的丟了性命。
沒有百姓舉報,這幫人藏匿的就更深了,官府的人想要把他們?nèi)甲コ鰜?,簡直難上加難。
東方昊聽著趙闊的來報,眼神逐漸出現(xiàn)了殺伐之氣,這群人不敢真刀真槍的跟他們當兵的打,只會從老弱婦孺身上下手,無恥至極。
“趙闊,這幾日定要嚴防死守,任何一個人,就算是一只鳥也不能放出城去,他們現(xiàn)在急于將得到的消息送出去,定然是想盡了法子,一旦消息送出,很可能就來攻城了?!?p> 趙闊拱手道:“將軍,這些人狡猾,我們一味的守也是徒勞,屬下倒有一計?!?p> “說?!?p> “將計就計,請君入甕?!?p> 藏在破屋中的人,此時已經(jīng)化作尋常百姓走在大街上,看著城門口嚴防死守的士兵,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再次混入了人群之中。
他們向來在一個地方躲藏不久,因為一個地方的百姓之間都是互相認識的,他們幾個人突然出現(xiàn),百姓們難免會好奇,繼而就會四處打聽。
原本他們?nèi)氤堑娜蝿罩皇翘铰犗ⅲ珵榱朔乐股矸荼┞?,他們便將見到過他們和有可能看到過他們的人統(tǒng)統(tǒng)殺了,反正等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們早就換了另一個地方。
“大哥!”到城門口探查的人一進小屋就趕緊向領頭的匯報。
被稱作大哥的人從昏暗處從來出來,還跟著其他四個人,“有什么情況?”
“我看到城門口貼了告示,說要分批送百姓出城?!?p> 大哥眼神一亮,繼而又懷疑的皺起了眉頭,“會不會是陷阱?”
那人道:“我看著有好幾批百姓出城了,一次大概十人,但查探的挺嚴的?!?p> “他們?yōu)楹瓮蝗辉试S百姓出城呢?”大哥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剛在城里殺了人,那群官兵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才對。
“大哥,我覺得是因為他們怕我們再殺更多的人,所以將百姓分批送走?!备诖蟾缟砗蟮囊粋€人說道,他的這個解釋,也是大哥心中所想。
大哥思考了片刻,鄭重其事的對其他幾人說:“無論是真是假,我們都要試一下,這是唯一的機會。但我們要一個一個出,防止被他們一窩端了。”
其他幾人也贊同的點點頭。
東方昊從劉蘭昭那里請了旨要送百姓出城,畢竟現(xiàn)在朝陽城中人心惶惶,時不時的就會有百姓遇害,還不如趁戰(zhàn)爭未起之時將城內(nèi)百姓送到安全的地方。
劉蘭昭同意了,暫定每日辰時為百姓出城時間,每次出城隊伍為十人一組,每日可出城五組。且出城之人需攜帶身份明證之類的,同行之人皆可以相互證明。
趙闊是執(zhí)行這個任務的人,他帶領著一隊人馬在城門口盤查,一旦發(fā)現(xiàn)身份不明或無人證的立即扣留。陳真的羽林騎則負責將百姓護送至安全的地方。
百姓出城一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躲在一邊試圖出城的幾個人張望了許久,又打消了出城的念頭。因為他們一無身份明證,且同行之人不足十人,如果加入到別的隊伍中,他們一人跟一隊出城,勢必沒有人肯為他們作證,那么他們就只能集體行動。
可還是不足十人。
東巷的劉大嫂子拖著自己三個兒子往城門口走去,三個孩子大的有七八歲,最小的那個還在懷里抱著,她男人參軍去了,只留下她自己照應這三個孩子,原本打算和西巷的張嬸子一塊出城來著,可張嬸子說她兒子在這兒,仇人還沒抓到,她就不走。
無奈劉大嫂子只能自己往外走,到了城門口卻被攔住了,說她雖有身份明證,但人數(shù)不足十人,且無同行人證。劉大嫂子著急了,想著和那些還未滿十人的隊伍組隊,但誰也不愿意,就怕她帶著那么多孩子拖累了行進的速度。
劉大嫂子抱著一個,又領著一個,剩下那個緊緊地揪著她的衣角,十分無助的往家走。
“大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