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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國演繹

第十二章 孟談離間

戰(zhàn)國演繹 清嵐如水 2978 2020-05-24 19:47:14

  這確是他們唯一的下場。

  被置于死地的人求生的欲望更強烈,有一份希望就有一份膽怯,完全絕望時就敢鋌而走險。

  張孟談咬了牙:

  “我去說服韓、魏兩家跟咱們聯(lián)手,對智瑤反戈一擊,除此再無出路!”

  趙襄子還是緊皺雙眉:

  “晉陽城破只在旦夕,眼看就能分紅利了,他們怎能放棄即將到手的好處,反倒跟咱們垂危之人聯(lián)手去反對強大的智氏?

  你此行恐怕沒有效果,只有危險,非常危險!”

  張孟談也嘆氣:

  “到了這個地步,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

  不是魚死便是網(wǎng)破,來個最后一搏,死了也不委屈,再危險也無非是我先走一步而已!

  而且兩家聽命于智氏是被迫,并非主動自愿。

  雖有分趙之利,利后也隱著弊,既然他們之間存在矛盾,就能給咱們以可乘之機!”

  趙襄子點點頭,摘下佩在腰間的短劍:

  “這是祖宗隨晉文公流亡時用的,鋒利無比,既不能保護你,就帶上它吧,多加小心?!?p>  說著,眼圈兒紅了。

  張孟談剛走,就有人懷疑:

  “這小子別是投降逃命去了吧?”

  趙襄子怒視那人呵斥道:

  “閉上臭嘴!天下有賣友求生的張孟談嗎?我倒希望他能借此逃命呢!”

  張孟談并非莽撞的冒險,他與趙葭的關(guān)系最好,肯定能幫自己的忙;

  而段規(guī)曾受到過智瑤的侮辱,對智瑤懷恨在心,也就有拉為盟友的可能。

  為了爭取時間,他決定先去見段規(guī)。

  與豫讓的觀點一致,他也認為只要把這二位謀士搞定,說服韓、魏便是水到渠成。

  沒有這些條件,他不敢輕入虎穴,也很難有成功的可能。

  張孟談化裝成智家軍士趁夜從城頭下船,混進魏軍大營,以送通知為名,尋到段規(guī)帳中。

  二人雖然沒有深交卻也相互熟識,段規(guī)淡淡一笑:

  “我就知道,除了你誰也沒這么大膽,倘被智瑤發(fā)現(xiàn)豈能輕饒?”

  張孟談也一笑:

  “那就得請段老兄給說情啦?!?p>  段規(guī)哼了一聲:

  “我可沒那么大的面子,你找錯人啦!”

  張孟談有意挑逗:

  “老兄是韓將軍身邊第一大紅人,便是看在主人的面上,他也得給你人情啊?!?p>  他當(dāng)然聽說,智瑤就是當(dāng)著韓康子的面侮辱段規(guī)的。

  段規(guī)顯然想轉(zhuǎn)移話題:

  “冒著不測之險跑到這兒來干什么?絕非為了閑聊,該不是想勸我們倒戈吧?”

  張孟談的回答出其意外:

  “正是!”

  段規(guī)嚇得從牙縫往里吸涼氣,眉頭皺成個大疙瘩:

  “胡扯!城破在即,到這時候誰還同意倒戈?”

  “正因為到了這時候,你們才必須反戈一擊!

  否則機會錯過,悔之晚矣!

  其實你也清楚,智瑤志在伐晉,咱們?nèi)宜l也容不下,趙氏滅后,韓、魏即將步其后塵。

  到那時智瑤之勢更大,你們兩家根本不能與他對抗,所以必須在破趙之前三家合力搞掉他才能免除后患;

  而且,也正是因為這個時候,才是搞掉他的最好時機。

  明說,平時合三家之力與他斗也難料勝負。

  可是在目前形勢下,總攻前夕,勝利在望。

  他既不會再提防你們,也防不住你們。

  不必跟他打仗拼命,只悄悄在這邊堤上挖開一個口子,頃刻間他就冰消瓦解,舉手之勞。

  當(dāng)然,除掉智氏,不只韓、魏太平,趙襄子也脫苦海,所以他讓我轉(zhuǎn)告你和趙兄,事成之后,必有重謝,決不食言?!?p>  他也打“收買”這張牌,可惜智瑤不肯聽從豫讓,否則張孟談門兒也沒有!

  段規(guī)默默的聽著,心中卻在暗暗盤算張孟談這番話的合理性:

  他說的不錯,之所以隨從智氏,主要是由于畏懼,誰對智瑤也沒好感,自己對他更是恨之入骨;

  說智瑤將隨后吞食韓、魏,也非危言聳聽,此人胃口很大,確是想吞下整個晉國。

  照他的設(shè)想,在背后捅刀子,要消滅智氏也確實不太困難。

  人都有私心,把趙襄子從毀滅的邊緣救出,稍有人心,他的酬謝定可令人心跳……

  想到這里,他點點頭:

  “好,我?guī)闳ヒ婍n將軍?!?p>  張孟談偷偷出了一口長氣,但他也知道,這只是走向希望的第一步,前途仍然險阻重重,吉兇難料。

  韓康子見到張孟談,也是大吃一驚:

  “你跑來干什么?太危險啦!”

  張孟談年輕漂亮,語言風(fēng)趣,在韓康子心目中印象很好,所以對他身涉險境的吃驚實是大于關(guān)心。

  張孟談卻不慌不忙,甚至帶點兒嬉皮笑臉:

  “將軍別嚷,我是特來救你?!?p>  韓康子又好氣又好笑:

  “你們君臣眼看就要成為水底游魂了,救自己尚且無策,還妄言什么特來救我?

  八成是嚇出精神病來了,不能回晉陽了,讓我給你安排個后路吧?!?p>  張孟談笑著一拱手:

  “多謝將軍照顧,晉陽確已朝不慮夕,奄奄待斃。

  但我們畢竟在強攻之下堅持了近二年,一旦城破,還可退守邯鄲待機反攻,而平陽灌入絳水后,又能堅持多長時間?

  您的退路何在?又有誰為您安排?”

  這番問果然戳中韓康子心中痛處,但他還要撐著面子,瞪眼斥責(zé):

  “張孟談你好大膽!死到臨頭還敢挑撥離間?

  我三家分趙已如肉置盤中,舉箸將挾,說什么絳水灌平陽,無非是想惑亂我的軍心,看我不把你交給智瑤!”

  雖然關(guān)系不錯,畢竟身份地位有別,只是相識而已,談不到友情,涉及到重大利益,韓康子完全可以為討好而把自己交出去。

  但此時決不能膽怯,反要更積極地進攻!

  張孟談微微撇嘴:

  “肉是在盤里,您也可以舉起筷子,但能挾起送到口中嗎?

  智瑤何等人也?奸刻暴殘,不仁無信,藐視天下,唯我獨尊。

  連您自己的土地都在削奪,豈肯把得到的趙家土地三分與您?

  退一步說,就算現(xiàn)在給您,轉(zhuǎn)身便另立名目收回,您有力量不聽從嗎?

  趙氏何罪?無非不肯用祖宗辛苦留下的基業(yè)去填智瑤那永不會滿足的欲壑,他便殘忍的想用大水盡滅趙族;

  趙亡后,他的力量更強大,接下去還要滅誰,還用我說嗎?

  難道他如何欺壓同僚您不知道?他與您的關(guān)系還用我來挑撥離間?”

  張孟談的話,毫無夸大、捏造,且句句切中要害,使韓康子不能也不愿駁斥。

  段規(guī)見他沉吟不語,便趁機相勸:

  “孟談之言不錯,智瑤久有伐晉之心,惟忌韓、趙、魏三家。

  滅趙后必要再吞掉韓、魏方遂其志,無論咱們是順是逆,都脫不掉這個最終結(jié)局。

  趙亡后其熾愈烈,咱們?nèi)月犞沃?,亡有日也?!?p>  韓康子其實更了解智瑤的為人及其心志,只因勢弱,畏懼他已成為習(xí)慣,所以不敢生背叛之心。

  現(xiàn)在連段規(guī)都在指明順從智瑤的后果,便也不再裝腔作勢:

  “吾非不識智瑤的狼子野心,實在是力不敵、惹不起!”

  張孟談一見他口氣松動,連忙跟進:

  “好狼不敵群犬,韓、趙、魏三家合力就不弱于他了。

  智瑤雖善謀,然剛愎自用、自以為是。

  正所謂‘算于外而疏于內(nèi)’。

  尤其在目前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的狀態(tài)下,只看對自己有利的一面。

  咱們?nèi)绱诉@般,出其不意、內(nèi)外夾攻,智氏之?dāng)?,只在須臾,將軍勿失此良機也!”

  韓康子還在猶豫。

  事關(guān)重大,他不敢貿(mào)下決心。

  而且有些涉及自身利益的某幾個問題也不便公開提出,又不能不想,是以沉吟不決。

  張孟談雖是趙家的謀士,對其他幾家掌門人的性格、心態(tài)卻也了如指掌。

  做說服工作也如作戰(zhàn)那樣,須知己知彼,才能深入對方心中。

  對于韓康子不便提出的問題,張孟談干脆替他掰開:

  “將軍試思,滅智有三利:

  根除禍患后,三家勢均力敵,互不能為害,共享太平,此其一也;

  韓、趙、魏原本就情同手足,共歷患難,更進一層,從此永結(jié)秦晉之好,天下誰敢欺我?此其二也;

  智氏之地為趙氏數(shù)倍,分趙何如分智?且當(dāng)先歸還前被白奪的百里,再三分其余,此其三也。

  孰利孰害,何去何從,已明擺在面前,興衰存亡,請君自擇。”

  他把韓康子最關(guān)心的故意放在第三,似乎分量最輕不太重視,其實是給韓留面子。

  還有一個問題不能不慎重:

  “不知魏恒子之心如何?”

  “他的問題好解決,臣與段兄都跟趙葭有交情,通過他,一定能說服恒子?!?p>  段規(guī)一聽把自己也扯了進去,只得隨著表態(tài):

  “臣與趙葭關(guān)系甚好,魏恒子對他又是言聽計從,保證跟咱們同心?!?p>  韓康子聽他倆對魏恒子如此有把握,不免后怕:

  “幸虧同意聯(lián)合,否則連魏恒子這個盟友都會失去!就真成孤家啦!”

  果然,在趙葭的幫助下,魏恒子痛快的答應(yīng)“聯(lián)合”。

  并由張孟談代表趙襄子,三家歃血為盟,約定在智瑤發(fā)動總攻的前夕舉事,張孟談回晉陽復(f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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