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禮待公主
好個“不懂政治”的秦公主!名為“請教”,暗藏殺機:
秦軍十戰(zhàn)九勝這是事實,如果否認近乎無賴,勢必受到更深刻的質問和嘲笑;
但承認秦軍強勁只是前提,后邊還有個“所以秦是強國”的結論在等著你。
在談判桌上第一個回合就承認“敵強我弱”未免太被動了。
信陵君只得繞個彎不做正面回答:
“齊國注重技擊,藝高者賞四分之一兩金,將士遇到弱軍還肯踴躍,逢強敵就會潰散。
因為賞太輕,不只得賣命,所以戰(zhàn)斗力差;
魏兵達到一定水平就可以享受‘武卒’的優(yōu)厚待遇、而且終身不變,年老力衰后也不裁減。
結果‘武卒’的數(shù)量雖多,能真正作戰(zhàn)的卻少。
部隊的整體戰(zhàn)斗力不高,國家的經(jīng)濟負擔超重,致使國力衰竭。
秦國執(zhí)行重獎重罰的政策,從士大夫到平民,有了功績才能提升,無功還會被黜放。
所以秦軍素質好,作戰(zhàn)勇敢,能多打勝仗。”
青鸞不覺得意:
“所以秦是強國?!?p> 信陵君微笑:
“秦軍的戰(zhàn)斗力固然強,但能稱為‘強國’都是幾個方面的因素的綜合。
國君賢能、隆禮重義,國家就會治理有序;
國君昏庸,輕禮棄義,國家便要陷入混亂。
治者強、亂者弱,是區(qū)別國家強、弱的根本。
此外還有幾個判斷強、弱的規(guī)則。
君上品質優(yōu)良受到民眾的敬佩,民眾就擁護他;
反之,民眾蔑視甚至仇恨君上,就不能為他所用。
重視人才者強,反之則弱;
關心民眾者強,反之則弱;
謹慎用兵者強,輕率用兵者弱;
權柄獨掌者強,政出多門者弱。
在這些方面各國都存有缺陷不足,也都在調整政綱盡力改進。
誰能最強,現(xiàn)在還不可驟下定論?!?p> 可憐青鸞公主雖然跟師傅讀了幾大本“圣賢”書,仗著腦瓜聰明,也悟透許多道理。
但這一套“強弱之本、強弱之?!钡睦碚搮s是聞所未聞,聽得她暈頭轉向。
青鸞畢竟是青鸞,很快就調整方向,從自己熟悉的方面繼續(xù)攻擊:
“公子治國有方令人佩服,但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還是指揮軍隊最為重要。
您認為一個統(tǒng)帥應該怎樣治軍?”
這對信陵君也不算難題:
“無忌年少才薄,沒當過大將,對于詳細的軍令條例還不熟悉,但知道應該掌握這么幾個原則:
首先,各守其責,雖死不得放棄。
大將死于鼓、御者死于轡(控制駕車馬的韁繩)而吏死于職守,士大夫死于戰(zhàn)斗序列。
其次要嚴格執(zhí)行命令:聞鼓而進,聞金而退;
順命為上,有功次之;
令不進而進,與令不退而退者同罪。
最后還要嚴明軍紀:
不殘害百姓,不毀壞莊稼;
對頑抗者不放過,對投降者不殺傷?!?p> 這幾條“軍紀”大概是專為秦軍為制訂的。
因為他們每攻一處都是燒殺搶掠,不僅莊稼,什么都要毀成一片白地方才罷休。
為了多獲首級,不管傷兵俘虜,甚至百姓的人頭也都割走。
青鸞雖沒上過戰(zhàn)場,但聽得多,所以對這些現(xiàn)象也很了解。
不過她終究是秦國公主,聽了信陵君的批澤心里不舒服,便語帶譏諷地再次進攻:
“公子是俠義道的領袖,以‘仁義’為根本。
妾聽‘仁者愛人,義者循理’,而戰(zhàn)爭卻是要爭奪殺人,沒理可循,你們?yōu)槭裁匆簿紦?、聚武裝準備打仗呢?
這不是跟你們的‘仁義’相矛盾嗎?
難免有‘掛羊頭賣狗肉’之嫌吧?”
這位公主言語犀利,措詞很刻薄,信陵君卻仍從容回答:
“無忌只是慕俠義之人品而想仿效,距‘俠義’的標準還很遠。
更談不上做領袖,卻也懂得‘俠義’的根本原則。
正如公主所說,是‘愛人循禮’,正因為‘愛人’所以我們反對害人。
當世間還存在著殘害人類的戰(zhàn)爭時,我們就不得不舉起武器,殺掉那些殘害別人、擾亂社會正常秩序的‘暴者’。
所以‘仁者’用兵是為了禁暴安良,并非爭奪!
這就是俠義所循之‘理’,請公主明鑒?!?p> 信陵君雖一直處于被動,但所議論的始終不離對秦國侵略的抨擊。
秦王實在聽不下去了,而且看樣子青鸞公主無論是‘文才’還是‘口才’都占不了上風,自己又不便插嘴幫忙。
于是就想結束“舌戰(zhàn)”:
“你們談了這么多用兵之道,終究還是紙上談兵。
寡人御妹說不出卻做得到,訓練了一支‘娘子軍’,動止進退頗合兵法,很是有趣,還請公子指教?!?p> 其實這是青鸞公主準備與信陵君較量的演兵場。
比武,按計劃分為兩步,先進行陣法較量,然后比個人武功。
由青鸞精心訓練出的娘子軍戰(zhàn)斗力很強,尤其是她排布的陣勢奇詭怪譎出人意外。
而信陵君只有兩人,辛環(huán)雖然武藝高強,但比武不能傷人便束縛了手腳,施展不開千人敵、萬人敵的功夫。
兩個人若被百余人圍住,要想破陣而出,談何容易?
這種安排顯然有利于主方。
青鸞得到幾個師傅的傳授,長拳短打、馬上步下在幾個著名秦將中也能排上名次。
坦率地說,秦王還是希望青鸞獲勝。
既是演兵場,就有點將臺。
秦王與范雎坐在臺中,青鸞另坐一側進行指揮。
她的身邊肅立兩個懷抱令旗的侍婢,面無表情、紋絲不動;
臺下“武女”們分穿黃、紅、白、綠、墨五色軍服,隊前站著兩位隊官,一執(zhí)刀,一持槍。
出于禮貌,信陵君不能不夸贊:
“單看隊列之整齊,就知訓練有素。”
秦王一笑:
“小孩子玩的游戲,聊以助興而已?!?p> 話雖然謙虛,水平卻真不低。
只見青鸞公主令旗一揮,娘子軍在隊官的率領下正步前進接受檢閱。
隊伍中的各種顏色,忽而界限分明,忽而相互混雜,五彩繽紛,卻又是間隔均勻有序,雜而不亂。
令人驚奇的是這些換位都是在行進中完成的,卻又讓人看不出變動的痕跡,確實在訓練上下了苦功。
突見令旗在公主手中搖來晃去,隊形刷地散開,忽而成方,忽而聚團;
從“一字長蛇”直到“十面埋伏”,瞬息之間擺出十種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