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韓宮之亂
秦王最先接到的是公主府中密探的報告。
他們以文人、武士的身份奉命派來陪信陵君吃飯、聊天,但信陵君卻沒那么多閑心“陪”他們。
而且公主還常常招信陵君兄弟入內宅小酌,他們沒資格參加,所以不能天天見到信陵君。
好在他們的任務只是監(jiān)視信陵君是否離開公主府,對信陵君在府內的活動并不理睬。
青鸞公主出游,信陵君弟兄既沒跟隨,也不再見出來與大家進餐。
東問西嗅毫無蹤影,引起他們的懷疑,立即上報。
但公主不在家,秦王也不便派人入府搜查,仍令密探們加強監(jiān)視,暗中尋找,遇有情況隨時報告。
正在秦王疑惑不定時,又接到武關急報,這才知道青鸞私放信陵君后自殺。
秦王不禁勃然大怒,急忙下令沿途攔截,并派蒙驁率五千鐵騎追擊。
可惜無論攔截還是追擊的軍馬都鎩羽而歸。
秦王氣得直咬牙:
“無忌小兒,寡人必有以報之!”
固與范雎商量伐魏,范雎卻搖頭:
“是咱們的公主把人家放走的,咱們再去問罪,豈不惹人恥笑?”
秦王點點頭又咬牙:
“只是這口氣出不了,憋壞寡人了!青鸞這妮子為什么這樣干?”
范雎不想解開這個謎,忙用話岔開:
“大王且息怒,給您消氣的機會來了!”
韓國最弱,外強環(huán)伺,國君們卻不發(fā)奮圖強,反而內爭不斷。
太子韓嬰在秦為人質時受到優(yōu)待,所以就成了“親秦派”。
雖然不久前秦軍還攻武遂,伐欀城,但韓嬰歸國仍然極力主張服從秦王出兵助秦攻楚。
居然以強弓硬弩傷楚國大將唐昧,楚軍受挫不敢再戰(zhàn),退保郢城。
秦將白起率領二十萬大軍長驅直入在楚國轉戰(zhàn)三年,連下七十余城;
拔楚都郢城破夷陵,連楚王歷代的祖墳都付之一炬。
做為獎賞,秦把武遂歸還韓國。
但楚王恨韓為虎作倀,惹不起秦軍就向韓報復。
韓襄王只得讓太子嬰向楚軍肉袒陪罪,并將公子蟣虱質于楚。
太子嬰不經(jīng)折騰,連驚帶嚇,竟然一病不起。
于是老三公子咎跟老二公子蟣虱又為當太子明爭暗斗,蟣虱在楚,便求楚幫忙。
楚發(fā)兵圍住公子咎駐防的雍城,公子咎嚇壞了,在蘇秦之弟蘇代的指點下,以重賂向各國求救。
范雎指著求救信嘿嘿直笑:
“這是咱們控制韓國,再攫趙魏的大好機會。”
秦王看完信問:
“你說咱們幫助韓咎?”
范雎?lián)u頭:
“這小子滑得很,腳踏八只船。
先之謝已超過韓的負擔能力,幫了他的忙也未必能兌現(xiàn)承諾,反會引起各國為爭利而混戰(zhàn)。
咱們雖然不怕各國,但為獲得報酬付出的太多不合算?!?p> “那就去援蟣虱?”
“那小子更是個不成材的東西,而且楚國還要吃醋,沒必要趟他們的混水?!?p> “依丞相之見呢?”
“暫且坐山觀虎斗,等到有利時機再插手?!?p> 范雎的鬼點子總能對秦王的心思,所以盡管這些計謀有時變餿,秦王也還是重用他。
果然,為重賂所誘,齊趙魏都出兵支援韓咎。
連燕都千里迢迢派出一支部隊南下,秦則只給楚王送去一封信。
面對五國壓力,楚王氣餒了,只得收兵。
韓咎卻宣告自己目前只是一公子,還沒條件答謝,于是大家又一齊向韓王施壓迫使他立韓咎為太子。
大勢已去,楚王對蟣虱的態(tài)度也變得冰涼。
蟣虱知道弟弟心毒手辣,自己回去絕對沒好,留在楚國也是活受罪,進退無路,哭哭啼啼尋了短見……
說來也巧,韓王也突染重病一命歸西。
韓咎春風得意,順順利利登上王位。
不料他“登基”的第二天,各國賀喜的使臣就來討債。
每張“欠條”都足以讓他賣掉整個韓國,凈身出戶去入丐幫,這個王“還怎么當?”
韓咎急了,忙又因大價錢請?zhí)K代來想對策。
這種敗家子本已無藥可救。
但蘇二先生有如律師,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很快就有了主意。
讓韓王咎給秦國送一份厚禮,請他向各國說情:
立下“按揭貸款”的借據(jù),分期還欠?!?p> 區(qū)區(qū)千金,秦王看不到眼里,韓咎又加送上黨兩城,秦王才肯答應為他緩頰。
但粗略一算,竟要一百年才能償清,各國提著一張空頭支票,才知上了當。
但懼于秦王的情面,又不能不同意,秦國不費吹灰之力,既當了“好人”又得兩城,可見范雎之計高人一等。
但秦王豈肯僅于此?
既已攥住韓咎的脖子,就要把他一口一口全吞下去!
韓國上黨的郡治,在今天的山西長治一帶,處韓國疆域西北突出的一角。
南臨魏,北接趙,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占領這個戰(zhàn)略要地,就等于在趙、魏的國門設置了一個軍事基地,隨時都可以出擊,更便于對三晉的蠶食。
秦對上黨垂涎已久,只得兩城并不滿足,還要擴張。
盡管白起曾是魏冉手下,對于范雎心存芥蒂,但對秦尚無二心,與趙決戰(zhàn)還得用他。
于是派白起率二十萬大軍進駐長治與新鄭之間的野王,天天搞軍事演習,毀壞附近各域莊稼無數(shù)。
上黨郡守馮亭向白起提出抗議,秦王反說馮亭破壞“秦韓邦交”,韓咎也斥責馮亭。
于是秦軍便包圍長治,迫令馮亭認罪賠禮,馮亭卻傲然不屈。
于是秦王便命令白起攻打長治及附近各城,只要能占領,這十七城就全都姓“秦”!
秦國之所以如此囂張,也是因為“遠交”的成果豐碩:
盡管齊曾援趙,秦卻仍頻繁派使入齊。
齊王建聽到許多好話和許諾,后勝則得到更多的美女和財寶,甥舅二人都非常高興;
田單離開,王孫賈、君王后謝世后,后勝當上齊相,更是一手遮天。
范雎于是又應許后勝在秦國為他置辦家業(yè),使后勝無后顧之憂。
后勝更加肆無忌憚地成為“奉行連橫”的帶頭人。
春申君黃歇在信陵君的幫助下,使楚孝烈王偷過函谷回國繼位后,秦王不但沒怪罪黃歇,反而夸他是忠臣。
厚賜重賞、禮送回國,以后也不斷的以財寶美女相贈,孝烈王君臣對秦是又怕又感激。
既然秦在痛打之后又頻送秋波,楚便順水推舟也成了秦的友邦。
燕自惠王時被田單打敗過后,國力一直沒有恢復。
好在地處偏遠,戰(zhàn)亂較少,不圖進取,只求自保。
但后勝與秦“友好”后卻為虎作倀,不斷向燕施加壓力。
燕齊相鄰惹不起,也與秦締結“互不侵犯條約”,所以秦才敢逞兇于三晉。
上黨郡守馮亭很有心計,對秦的野心早有預防。
他知道上黨地處邊陲,遠離首都一旦受到攻擊很難得到支援。
為了在遇到困難時有個照應,他從一上任就力求同趙搞好關系。
平原君本就是四海聞名的人物,趙惠文王曾把他倚為心腹。
趙威后和孝成王對這位“王叔”更加敬重。
藺相如病退后,他復任相國,位高權重。
能與平原君交上朋友,就等于與趙結交。
于是馮亭派人長駐邯鄲,專一探聽平原君府中的私事。
把什么婚喪嫁娶、老人壽日、小孩滿月,比較重要人物有病生災之類的消息迅速反饋回來。
以便他及時送禮、賀、唁、問候,必要時甚至親自到府……
一來二去,馮亭在平原君的心目中,印象越來越清晰。
久而久之,竟成為深交的朋友。
盡管做為守土重臣不能經(jīng)常離任外出,但只要馮亭來訪,國禮接待。
然后平原君必要把他接到府中促膝長談,每次夜半。
馮亭不但有心計,也能言善辨。
既會適當?shù)陌⒄樂畛?,給人戴高帽,更兼學識淵博。
在治軍理國,政治外交等大事上,也有獨到見解,對許多問題的剖析,都使平原君贊賞佩服。
二人竟成莫逆之交。
馮亭巴結外國權勢,目的只在于是為上黨十七城尋一條后路,絕非給自己圖私利。
難乎哉!弱國的守土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