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猛攻開始
夜色將退，寒星還在閃爍.
透過東方微放的一抹晨曦，剛能朦朧地辨出城堞的輪廓，一波波黑潮便向邯鄲城涌來。
隨著一陣急驟的梆子聲，又有許多人扯著嗓子狂喊：
“秦軍攻城啦！”
“攻城啦……”
“攻城啦……”
喊聲回蕩在曠野上，滿含憤怒，又讓人感到凄厲，凄厲得鼻酸想哭……
但是，邯鄲城不需要眼淚，這里是生死相搏的戰(zhàn)場，從人們的身上，流出最多的是血！
城上一群群手持武器的趙國軍民，沖向一個個城垛口；
城下，一架架云梯靠上城墻，
在鼓聲和喊殺聲組成的交響樂中，一串串身穿土黃色軍裝的秦軍，螞蟻般附在梯上，向上迅速攀登。
只要登上城去，翻過墻，就可以盡情地歡殺，讓邯鄲血流成河。
用人頭請功邀賞，更可以放手搶掠大發(fā)橫財。
在功利和長官的驅(qū)動下，秦軍瘋狂地撲向邯鄲，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口……
而趙國人，只有把侵略者打掉到城下，讓他們粉身碎骨，才能稍解親人被殺害的深仇大恨。
才能保住已經(jīng)支離破碎的家園。
所以也是瘋狂地抵擋……
于是，下面拼命地朝上爬，上面的拼命地往下打：
沉重的滾木，如雨地箭、石，冒著煙火的柴捆，紛紛砸在秦軍身上；
一架又一架靠在城上的云梯，被推倒、被燒毀。
被砸下來的秦軍，死傷狼籍，慘呼哀叫，凄厲得令人不寒而栗。
但指揮官仍然揮舞著軍刀，一次又一次地發(fā)出沖鋒的命令……
戰(zhàn)爭導(dǎo)演的是死亡的悲劇，但沒有對方的死，就不能爭得自己的“生”。
為了使這辯證的“對立”朝著有利于自己的一面轉(zhuǎn)化，戰(zhàn)爭中的對方都不會吝惜自己的鮮血。
誰都知道“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可悲。
但在人類間還需要爭奪的時候，就避不開戰(zhàn)爭！
在秦王看來，趙國的命運已緊握在自己手中。
尤其是在自己親自坐鎮(zhèn)的情況下，秦軍更應(yīng)該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
邯鄲的拼命抵抗，只是垂死掙扎，消滅整個趙國并不難。
但是，他的野心是要統(tǒng)治整個世界，所以他的視野并不局限于區(qū)區(qū)趙國乃至三晉。
辛垣衍“帝秦”的游說失敗，使他憤怒，卻不沮喪，因為趙國人的倔強也在意料之中。
“戰(zhàn)爭是政治的繼續(xù)”，既然他不肯“不戰(zhàn)而屈”，那就還是用軍事力量來達到目的；
而且，他還要讓各國在自己消滅趙國過程中盡量看清秦軍的威力。
使他們從趙國的下場中認識到秦王的意志絕對不可違抗！
為了懲一儆百，他對趙國要像凌遲處死罪犯那樣。
所以，攻打邯鄲并不急于求成，凄厲的攻勢只是為了使里面的人受盡折磨。
如果說前一階段圍而不打，耀武揚威，只是為了對趙國施加壓力。
那么這一階段對趙國的“殘酷鎮(zhèn)壓”，則是要震撼天下的“人心”。
應(yīng)該說，僅僅為了攻打邯鄲，二、三十萬人馬足矣。
之所以投入五十萬大軍，主要就是要向天下示威。
這五十萬大軍，秦王的安排是：
用十萬人去堵截各國的援救——本來以為沒有這個必要。
連得知信陵君親自率門客來援趙時他都置之一笑。
但接到信陵君控制了晉鄙十萬大軍的報告后，他卻不再掉以輕心。
立即派王稽和鄭安平率六萬人馬守住漳河渡口。
只要擋住信陵君，其他各國的部隊就絕不敢接近邯鄲戰(zhàn)場。
其余四十萬，他分為兩部分：
要求一線作戰(zhàn)部隊攻城時要迅速、兇猛，從各個方面發(fā)動一波連一波的持續(xù)攻擊，卻又不強調(diào)“必須攻克”。
僅以消耗城內(nèi)物力、人力為主要目的。
二線部隊則列隊參觀現(xiàn)場，似乎是在觀摩實戰(zhàn)演習(xí)，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xùn)。
第二天這批部隊則換下第一批部隊投入戰(zhàn)斗。
這樣輪換作戰(zhàn)雖然玩的也是死亡游戲，但在兵力上占優(yōu)勢，給養(yǎng)又充足。
所以秦軍在心理上不必承受壓力，體力上也能得到恢復(fù)；
除了死傷的人屬于“不幸”外，大家“玩”得還算輕松。
然而，這場“游戲”給邯鄲軍民卻造成了越來越難以承受的煎熬：
由于人力有限，經(jīng)過激戰(zhàn)后得不到充分休息，人員傷亡也得不到補充。
邯鄲是一座商業(yè)城市，對周邊農(nóng)村的依賴性很強。
雖然在戰(zhàn)前有一定準備，但經(jīng)過長平之戰(zhàn)的巨大損失后，國庫空虛，儲備有限；
平民小戶大都過的是家無隔日糧的生活，根本就沒有能力備足柴米油鹽。
被圍困的時間稍長，就有斷炊的危險，從國家到民眾，作戰(zhàn)物資和生活必須品都在一天天減少……
為了彌補人力的缺乏，除了做飯、送水、看護傷員外，一部分會些武藝的年輕婦女們也投入戰(zhàn)斗第一線。
主要是在戰(zhàn)斗的間隙替換下男人們休息，由她們站崗放哨、監(jiān)視敵情。
她們畢竟是女人，一般情況下不參加夜間執(zhí)勤，天一黑就讓她們下崗。
戰(zhàn)國時代的婦女還沒有風(fēng)行“纏足”，都是大腳片子；
走起路來不必像風(fēng)擺荷葉那樣搖晃扭捏，干活、打仗都還算方便。
戰(zhàn)斗最激烈的時候她們也常常一擁而上，同男人一樣跟正規(guī)的秦軍拼命；
而且她們對敵人懷有更強烈的仇恨——
除了帶花的幾個姑娘外，大部分都是在長平之戰(zhàn)中失去丈夫的寡婦。
在下午的一次攻勢中，幾個強悍的秦軍冒死沖上墻頭；
偏偏這里又是一些老頭子防御的薄弱環(huán)境。
雖然他們并沒有退縮，怎奈敵不過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眨眼睛就被打倒了七、八個。
正在形勢危急的時刻，這群娘子軍沖了上來，刀劈槍刺，比男人還要兇狠；
竟像母狼一樣把這幾個秦軍撕成碎片，只差沒生吃他們的肉……
本來就很辛苦，又打了半天仗，娘子軍們一個個都已累得筋疲力盡；
尤其是精神松弛下來后，更覺得渾身軟得像棉花，走路都提不起腳來了；
可還是得回家呀，只得哼呀咳呀地半閉著眼睛，沿著“馬道”往城下走。
這幾位是李興的妻子興嫂、李同的女友棗花、王慶的新媳婦葦兒、薛琦的小姪女喜鵲……
突然，棗花哎喲了一聲便彎下腰，幾乎跌倒，身邊的喜鵲一把拉住她：
“怎么啦？棗花？”
“咳，一下子踩了空兒，把腳崴了?！?p> “哎呀，你走不了啦，”
喜鵲把背一低：
“我來背你?！?p> 喜鵲與棗花關(guān)系最好。
“去你的吧，你這把小骨頭還不讓她壓扁了？還是我來吧。”
說著興嫂就抓起棗花一只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棗花急得直嚷：
“不用，不用，嫂子，我能走?！?p> 可是雙腳已離開地面。
旁邊的姑娘媳婦們這回可來了精神兒，嘻嘻哈哈地取笑起來：
“你嫂子心疼你，就讓她背吧。”
瞧人家妯娌倆，還沒過門呢，就這么親，這么近啦?！?p> “哎，興嫂，你還是捎信兒讓李同來背吧?！?p> 興嫂摟緊了棗花：
“走不了就讓我背，別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