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賄賂王稽
鄭安平果然回信拒絕:
“公子以義交友,安平為范叔保附驥尾實屬萬幸;
然而受人之托尚當忠人之事,何況今食奉祿?
秦王委安平以河防重任,若背主借道于公子,便為天下之大不義。
此時公子也許會說我‘夠朋友’,事后必把安平視為不齒于人的狗屎;
您的私恩,安平可以身體性命還報,但我身負的責任,不屬于我私有,雖萬死不能放棄!……”
信陵君嘆口氣:
“無忌愧對鄭安平啦!”
唐雎也很尷尬:
“是某陷公子于不義?!?p> 馮諼擺擺手:
“形勢逼人,都不必自責;各抒己見,誰敢保必成?
其實‘借道’這個主意不錯,能使我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到達邯鄲。
等秦軍發(fā)覺,我們已投入戰(zhàn)斗,完全達到出其不意的要求。
只是我們找錯了對象,鄭安平那兒通不過,何妨試試王稽?”
唐雎嘆口氣:
“跟他可沒什么交情,行嗎?”
馮諼微笑:
“唐先生精于世道,還不懂得這個?
敵對間的大事不是靠私人交情辦得成的,而王稽這種人,卻可以用錢買通。
王稽貪財好利,受公子百金便敢背著穰侯私帶范雎入咸陽;
如今自持范雎做靠山,膽大就敢妄為。
重賞之下必能動心,只是也不易,要說服他,還需辛苦唐先生?!?p> 聰明如唐雎,一點即透:
“份內之事,說什么辛苦?唐雎必不辱命!”
馮諼的表情卻十分凝重:
“唐先生可想到王稽不為金錢所動的后果?”
唐雎一笑:
“不過一死而已,為抗秦大業(yè)所做的犧牲還少嗎?唐雎又何惜一腔熱血?”
馮諼不禁黯然:
“在下并非懷疑您缺乏不怕死的意志,但我們多活一個就多一份抗秦的力量。
所以希望您有最壞的思想準備,爭取活著回來。
我們的熱血,只應灑在最需要的地方,王稽之輩,尚不足以讓您為之而死!”
唐雎明白了馮諼的意思,莊重地朝他一拜:
“謹尊先生所教,唐雎必謹慎地完成任務!”
崗窯一帶地多丘陵,人少偏僻,環(huán)境復雜,生活條件差不說,還容易被偷襲。
所以王稽向范雎請求讓鄭安平駐防,自己則到環(huán)境好的河口。
而范雎也認為崗窯地帶易生險情,由王稽駐守也真不放心,所以同意了他的安排。
王稽自以為是范雎對自己言聽計從,更加忘乎所以,雖知信陵君厲害,卻有恃無恐。
原來河口地區(qū)地勢平坦,居民密集,道路輻湊,四通八達。
自己雖然兵力孱弱,但有了敵情,援軍很快就能達到。
自己的責任只是及時上報,所以駐在這里可以無憂無慮,心里安穩(wěn)。
打了敗仗還能安排到這兒來享福,他更相信是范雎的“特別照顧”。
當然,士兵們不能蒙頭睡大覺,日夜都派出大批巡邏隊到自己的防區(qū)去嚴密監(jiān)察。
他自己才能安心享受。
天高皇帝遠,這兒只有他說了算,可以穩(wěn)坐帳中喝酒吃肉。
比起在邯鄲輪班攻城的兄弟數侯們隨時可能傷之,就舒服多了。
所以他的心情很好。
這一日,又是風和日麗,萬里晴空,上下天光,一碧無窮,令人心曠神怡的好天氣。
屬下又從漁夫處搜羅到幾尾金色鯉魚。
讓廚師清蒸、醋溜、紅燒、白汆,每味一盤。
自己把酒臨風,竟也進入“寵辱皆忘”的境界。
一壇酒還沒喝到一半,兩個衛(wèi)兵抬進一個箱子,并報告說:
有故人來訪,等在渡口船上。
王稽還沒喝醉:
在這窮地方,哪來的故人?
但那抬進的小箱頗為沉重,不禁動了好奇之心。
反正那時人們還想不到往里面裝入揭箱即爆的炸彈,更何況那時也沒有炸彈。
他走到近前掀開蓋子,只看一眼就倒吸一口涼氣。
急忙蓋好,讓衛(wèi)兵抬到自己的座位后放好。
顯然這些黃金是那位“故人”送來的,他要干嘛?
王稽不能不問一問:
“請他進帳!”
但這位“故人”進來之后,王稽一瞅,不認識,就把臉沉下來厲聲問道:
“你是何人?敢以‘故人’之名混入軍事禁區(qū),想干什么?
若是奸細,推出去砍了!”
那人微微一笑:
“將軍休要見疑,某雖不是‘故人’,卻給您帶來故人的問候,請屏退左右,在下有要事相告?!?p> 王稽估計那人不會對自己不利,就揮手讓衛(wèi)士們退出,但還是陰沉著臉:
“何事?”
“在下乃信陵君麾下唐雎,奉公子之命特來問候將軍。”
王稽不禁一愣,先左右望望,才低聲說:
“我與公子雖有一面之識卻非深交。
而且目前兩軍對敵,我要防的就是他,為什么還要派你來見我?”
唐雎笑笑:
“公子因為當年幫范雎入秦,欠您一份人情。
現知您隔河駐防,他自己軍務繁忙脫不開身,便派在下奉千金以謝將軍。”
王稽明白,事已隔多年,信陵君根本不必替如今已是自己頂頭上司的范丞相還這份“人情”。
只不過是為送千金重禮找個借口。
“送禮”其實另有目的,是福是禍還很難說。
但光燦燦的一箱金子既已送到面前,暫且只能既來之則安之,是留是拒,得慢慢斟酌。
“千金”不是個小數目。
呂不韋只用價值五百金的珠寶就把秦太子妃華陽夫人哄得笑逐顏開,引為知己。
雖然令人可疑,王稽還是不住地回頭瞅那箱子。
當然,他不是后勝那種既貪又愚之輩,見餌就吞。
在沒弄清自己將要付出多少之前,他不敢表態(tài)。
不過,官兒不打送禮的,看在“千金”的面上,對唐雎的態(tài)度客氣多了:
“如此,唐先生辛苦了,請小酌三杯?!?p> 唐雎也不推辭:
“那在下就叨擾了?!?p> 酒過三巡后,王稽微微瞇著眼望著唐雎:
“唐先生此行除了送禮之外,還另有任務吧?”
唐雎飲一口酒:
“主要還是代公子來敘舊?!?p> 王稽見他閃爍其詞,放下筷子:
“唐先生,我與公子相交至厚,能為他和范相效犬馬微勞,不足掛齒,何須言謝?
而且事過多年,今又成敵,正值雙方引弓待發(fā)之際。
公子日理萬機,卻于百忙中派您來贈厚禮、敘舊情,實讓王某不解。
還請先生為我解說明白?!?p> 他要求唐雎亮出底牌。
唐雎卻還是跟他繞圈子:
“將軍知道,公子最重情義。
您能在范相窮困危難之時,甘冒觸怒穰侯之險,不顧利害。
僅憑一言之托便幫公子把他送到咸陽得見秦王;
范相之所以能飛黃騰達,皆拜將軍之賜啊!
幫公子朋友就等于幫他。
所以公子對將軍的恩義念念不忘,始終敬佩,總想有所報卻苦于機會難得。
當然,今天并不是報恩的時候,只因為戰(zhàn)爭無情,生死難測,聚少離多;
難保從此就成永別,所以才派在下匆匆前來以了心愿。”
管它是真是假,說的倒挺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