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響再次轟鳴。
手雷還沒穿過窗戶就爆炸開來。
巨大的沖擊波將健身房所有玻璃制品震碎。
殘渣橫飛,紅毛尸被密集的玻璃碎片屠戮一空。
賈行云和眉苗下意識摟在一起滾在地上,兩人身上還壓著李林的腿。
“呸呸呸。”吐著煙硝,賈行云用掌肚猛拍了幾下自己的右耳,耳中嗡嗡不絕。
“高人,你受傷了。”瓦策嘴里傳來腥味,他睜眼一看,李林捂著左手臂,指縫里全是鮮血。
“啊~哈~!”李林痛得頭上冒出冷汗,張大嘴無聲呻吟,又生生閉上嘴,咬牙冷嘶。
“別動,怕是傷著骨頭了。”賈行云先將懷里的眉苗推開,看也不看她一眼,眼神直接盯著李林的手臂。
他移開李林按壓傷口的手,細細觀察,一塊彈片從李林的左手前小臂穿入,后臂透出小半。
眉苗咬著唇深深望了賈行云一眼,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污穢,慢慢站了起來。
“沒傷著骨頭?!崩盍秩讨鴦⊥矗勾蟮暮怪榛?。
他活動下左手五指,艱難伸張,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筋肉也沒斷,被穿了個透心涼,還好,小傷?!?p> “小你麻皮?!辟Z行云內(nèi)心憤怒無比,心痛得無以復(fù)加,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憤怒的情緒。
他站起來,望了望近似被清空的紅毛尸,踩著尸山血海,跑進醫(yī)療間,將藥箱抱了回來。
賈行云黑著臉擦了擦手上的污漬,似乎周遭的空氣都陰沉了。
他將一團棉花拿在手中,揩著李林臉上的血污。
“少爺,真沒什么大礙。”李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氣無力道:“當年在部隊里,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老李我腸子都被人捅了出來,屎尿一地,嘿嘿,還不是沒事。”
“一點都不好笑。”賈行云虎著臉,表情嚴肅,“張嘴。”
一團紗布塞進李林的嘴中,賈行云同時將他手臂上的彈片猛力拔了出來。
鮮血飚了眉苗一臉,她愣在原地,傻乎乎看著眼前的兩個漢子。
一個臉色堅毅,看似心情不好,實則滿是擔憂的賈行云。
一個瞪圓眼珠,咬著紗布,頭上的汗水瀑布一般,忍受著巨大的痛苦,硬是一聲不吭的李林。
“補充水分,對對對?!泵济缒艘话涯樕系孽r血,想起之前的果汁壺,連跪連爬沖了出去。
“高人,你是這個?!蓖卟邞驯е盍郑Q起拇指,眼中盡是欽佩。
李林眨了眨眼,臉皮抽了抽,算是回應(yīng)。
賈行云的動作很熟練,消毒、止血、敷藥、包扎,一氣呵成。
“好了?!彼L舒口氣,做了個掛臂將李林的左手吊在他胸前,叮囑道:“不要劇烈運動?!?p> “水果茶來了?!泵济鐨庥跤醯嘏芰诉^來,將果汁壺摟在胸前,扭開蓋子。
賈行云不有分手接了過來,先給李林喂了幾口,這才遞給瓦策。
幾人猛灌一氣,發(fā)酸的肌肉漸漸松弛,慢慢恢復(fù)少許體力。
“走,我們先上屋頂,聯(lián)系下二叔,看能不能搞到直升機,你這傷還是要到密支那精心處理下?!?p> 賈行云架起李林,將他右臂放在自己脖子上,試了試高矮。
兩人高矮不一,賈行云高出他半個頭,李林這樣被架住很別扭。
“我來。”瓦策將果汁壺遞給眉苗,主動承擔了照顧李林的任務(wù)。
四人再度出發(fā)。
賈行云做著噓的手勢,往后悄悄壓手掌,先一步在卷閘門邊的墻角往外望了望。
走廊一陣沉寂,朱濤濤不知所蹤,紅毛尸也蕩然無存,除了一地的殘肢血污,沒有其他活物。
地上的紅毛尸尸體發(fā)霉一樣,霉菌消失,濃稠的黑腥液體夾雜著不知名的細小顆粒,順著樓梯緩緩下流,滴答滴答地濺落在三樓的樓道口,連成數(shù)條粘稠拉絲。
拉絲越來越長,越來越密集,形成一道如雨簾的黑色掛簾。
掛簾外一道模糊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
嗒嗒嗒,跺腳的聲音。
四人剛走出卷閘門,嗒嗒嗒的聲音再度響起,很有節(jié)奏,不急不緩。
賈行云將食指伸在唇邊,朝前揮了揮手。
瓦策扶著李林,眉苗抱著鋼棍、啞鈴、沖鋒槍,三人溜著墻沿輕拿輕放,一步一頓踩上上頂樓的樓梯。
賈行云護在三人身后,側(cè)著身子斜眼往樓下望去。
入眼一道如雨簾的黑色掛簾,粘稠的拉絲鼻涕線一樣斷斷續(xù)續(xù)。
雨簾后空無一物。
賈行云長舒口氣,肩頭一松,剛欲扭頭,卻被一抹紅色弄得緊張兮兮,大氣都不敢喘。
他連連揮手,向眉苗打著向上的手勢。
眉苗會意,快速拍了拍瓦策的后背。
三人的速度再度加快。
嗒嗒嗒。
一雙紅色高跟鞋出現(xiàn)在賈行云的視線中。
雨簾后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面貌,只有一雙紅色高跟鞋的鞋尖伸了出來。
粘稠的黑腥液體似乎害怕著紅色高跟鞋,不敢落在它的鞋面上,在它的上方分成兩道岔。
嘩啦。
賈行云全身緊繃。
高跟鞋的主人伸出手“扒開”雨簾。
最先映入眼前的是頂著大肚的白色蝶花睡袍。
禿頭腆肚,油光滿面。
不,是血光滿臉。
朱濤濤?
穿紅色高跟鞋、白色蝶花睡袍的朱濤濤?
賈行云來不及細想。
這個朱濤濤猛然抬頭,跟賈行云的視線對視在一起。
賈行云后背發(fā)麻,卻是死死盯著“朱濤濤”分寸不讓。
“朱濤濤”冷漠著臉,輕輕扯起嘴唇,漸漸發(fā)出越來越大聲的呵呵聲。
賈行云咽了咽口水,那聲音越來越來大,幾乎震耳欲聾。
不僅如此,隨著“朱濤濤”呵呵聲的加大,他的嘴唇扯開的弧度也是越來越大。
漸漸。
賈行云看到的不是一張“朱濤濤”的臉,而是一張嘴。
一張滿是“朱濤濤”頭顱的嘴。
嘴中的“朱濤濤”數(shù)不清,黃豆大小,表情各異,配合呵呵的聲音,無一不是在大聲嚷嚷。
詭異的聲音連成一片,在賈行云聽來,似乎出現(xiàn)了幻聽。
“快接我,快接我……”
“快救我,快救我……”
砰地一聲,如膨脹到臨界點的氣球爆炸。
雨簾下“朱濤濤”的大口,砰然爆開,腦漿爆射在粘稠的黑腥雨簾上緩緩下流,猶如牛奶飆射在黑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