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顏在等待,等待一個春日的下午。其實她等待的即使到來她也不會發(fā)現(xiàn),因為她總是能細心地發(fā)現(xiàn)兩者之間的差別,她就是這樣在細碎的精微處消耗著時光直到忘記最初的等待。
紫荊花剛剛落去殘紅(張玉良有次打趣地說紫荊花是開自骨頭里,她對這一說法倒是贊同的),含笑已經(jīng)初初綻放(有次帶張嘉寧在蓬萊閣散步,張嘉寧并不認(rèn)識含笑,張嘉寧說阿姨這花有一種糖果的味道),張玉良向她走來,她背著身聽著跫音卻故意把這聲音與多年前在幼兒園聽爸爸的足音混淆起來,她越是心之所往便越是在心之所往的路上設(shè)置太多的回憶和連篇的往事直到忘記了初衷方才作罷。
她在一個冬日的傍晚于想象中等了張玉良整整一個春日下午居然還沒有收到定情信物,這讓她很是氣惱,她決定這一周不再理睬張玉良如果他心知肚明這一點并且沒有絲毫博取她歡心的話。
晚上,馬麗約她去酒吧,她想想也沒有什么事便答應(yīng)了。
馬麗自從綠如藍集團的案子結(jié)束后她還沒有完全從家庭變故的陰影中走出來,母親與父親的相繼離世讓她愈加顯得孤苦無助,父親強勢霸道而且自私成癖不由分說決定她人生中的眾多事情——決定送她去美國,從心里拋棄她的母親,拒絕她的初戀,她的人生被他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盡管沒有一件安排順了她的意,有時即使是順了她的意她也會拒絕——因為那段時間反抗他的每一個不管是合理還是不合理的安排讓他怒不可遏成了她矢志不渝為之奮斗的本能反應(yīng)。
馬達對她的堅韌的反抗也頭痛不已,但他終究還是原諒她了,認(rèn)為那不過她晚熟性格里又一件孩子氣的壯舉罷了。
就在兩人在美國相依為命父女關(guān)系漸至融洽前嫌盡釋之際,馬達卻撒手人寰,這讓她悲痛不止——因為她再也沒有機會哪怕是假裝順從她父親一次。
盡管她并不認(rèn)識黃天南,但那天黃天南作為原告在法庭上陳述時涕淚俱下的樣子還是深深打動了她那顆同病相憐同情心四溢的心。
案子結(jié)束后,馬麗拿出一張八百萬的支票遞到黃天南的面前,黃天南收下了,毫無遲疑地,盡管馬麗并沒有看到他眼中有任何閃爍的東西,但她堅信他已經(jīng)被感動了而且在任由命運擺布的當(dāng)下他們已經(jīng)原諒了對方盡管他們翻箱倒柜也沒有找到一個責(zé)備對方站得住腳的理由。
馬麗常常去酒吧,不為借酒銷愁,只為找一個地方與她的孤獨相映襯。酒吧就是孤獨靈魂的流浪地,每一張年青看似快樂的面孔之下都藏著一句寂寞的臺詞。
她們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瓶芝華士。
馬麗看著窗外,“這里是靈魂的流亡之地。”
趙玉顏并沒有聽懂,但此情此景焉能放棄不懂裝懂的妙味,“黃葉飄落時只一盞昏黃的燈便可慰藉我半生的孤獨一世的凄涼。”
馬麗白了她一眼,“這是張律師的風(fēng)格啊?!?p> “他不知如此空寂的況味?!?p> “未必。他就是那個落落寡歡氣質(zhì)憂郁卻又神采飛揚氣宇軒昂落難的王子。”
“什么落難的王子?。坎贿^一個懷才不遇自卑成癖的庶人罷了,不過這年頭王子與庶人并無區(qū)別?!?p> “但他最知你心,而且有一顆善良的心,盡管結(jié)過婚也不能掩蓋他耀眼的光芒,你還在考慮什么?再不嫁可就……”
“可就什么?”
“可就物是人非欲淚先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趙玉顏喝了口酒默然不語,心里泛起酸楚的味道。
“沒什么,他會主動的?!瘪R麗勸慰道,“為解君之急,我愿獻毒計一條。”
馬麗幫趙玉顏出了一條毒計,讓她從眾多的追求者中挑出一位便假意與之交往以逼迫張玉良放下所有的偽裝面具心口不一的那套說辭跪在她的面前痛哭流涕神情悲哀乞求她賜予愛情并保證自此內(nèi)心火熱不會再有自卑的堅冰在此凝結(jié)。
趙玉顏依計行事。于是她們留學(xué)美國的同學(xué)李不凡便踏上了一條誘敵深入成全他人愛情卻渾然不覺的不平凡的愛情之路。
據(jù)李不凡回憶,趙玉顏家還沒有發(fā)達居住在太平橋時他就認(rèn)識了她(但她記不起來),后來的小學(xué)初中高中都是在一個學(xué)校,但趙玉顏對他毫無印象,只在翻看畢業(yè)合影時偶爾記起還有這樣一個同學(xué)。
李不凡家境不錯,爺爺父親和叔叔都是軍隊的高官,爺爺是從將軍的位子上退下來的。
李不凡是喜歡趙玉顏的,也被當(dāng)面拒絕過,所以,這次任務(wù)他滿心歡喜應(yīng)承下來,根本不去考慮是誘故深入的潰兵還是擔(dān)任主攻的精銳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