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shí)一刻，黎明即將到來，天空稍顯幾分暮色，鼓樓傳來深沉擊鼓之聲。
臨安城，高大厚重的城門，緩緩向內(nèi)開啟，開始迎來送往。
城門之外，位于官道一旁，一處小小茶棚，盡顯人間百態(tài)。待于此處，侯門之人。有南來北往的商人，有生活奔波的工匠，有一身襤褸的老農(nóng)，有道貌岸然的書生。雖是一同落座于此，卻是彼此涇渭分明。
見到城門開啟，所有等候之人競(jìng)相起身，城門之處，瞬間變得十分擁堵不堪。
“駕駕駕?！?p>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緊急軍務(wù)，阻我者死?！?p> 官道遠(yuǎn)處，一片塵土飛揚(yáng)，一騎快馬飛馳而來?？缬隈R上之人，身后披著醒目紅翎，手中高舉耀眼令牌。雖是相隔甚遠(yuǎn)，卻是呼聲已至。
“閃開，閃開，閃開?！?p> 一眾看守兵卒，急忙揮舞手中長槍，趕走聚于城門口的百姓，想要為快馬傳令，讓開一條通暢道路。
八百里加急，一刻耽誤不得，他們吃罪不起。
“駕駕駕?！?p> 快馬狂奔而來，瞬息而至。到了城門口之處，速度絲毫未減，越過城門，揚(yáng)長而去。
“八百里加急？”
“可是哪里發(fā)生戰(zhàn)事？”
望著眨眼之間，便已經(jīng)消失不見的傳令兵。城門口之處的百姓，開始議論紛紛。和平之期已久，如此一幕，已經(jīng)是許久未曾見過。每一個(gè)人的面目之上，皆是開始浮現(xiàn)些許擔(dān)憂之色。若是發(fā)生戰(zhàn)事，狼煙四起，遭受荼毒的永遠(yuǎn)都是他們這些普通百姓。
一封八百里加急，頓時(shí)令天空之上烏云密布，剎那之間籠罩住整座臨安城。
*
南楚皇宮，大慶殿，今日早朝。
一身明黃龍袍的楚文帝端坐九龍盤纏髹金御座，盡顯十分威嚴(yán)。常寺面無表情，躬身候立在旁。金臺(tái)之下，百官文武分明立于大殿兩側(cè)。
大殿之中，其中一人，霸氣側(cè)漏，尤為顯眼。他身著一身杏黃盤龍袍，昂首而立，位于武官之首。
“咳?！?p> “啟稟圣上，”
“微臣有事起奏?！?p> 位于文官一側(cè)的左都御史，偷偷看了一眼位于文官隊(duì)列之首的文淵閣大學(xué)士王凌之背影，輕輕咳嗽一聲，移步出列。
“準(zhǔn)奏。”
楚文帝面上毫無表情，淡淡看了他一眼，出言說道。
“臣彈劾康親王，準(zhǔn)許女子入軍，有失朝禮，提拔女子為官，濫用職權(quán)?！?p> 左都御史義正言辭，列舉康親王所犯罪行。
“嗯？”
康親王聞言，瞬間偏過頭來，虎目猛然一張，瞪向左都御史。無邊壓力席卷而來，令他渾身開始顫抖，額頭微微冒汗。
“哼?！?p> 康親王輕輕哼了一聲，便已收起自身氣勢(shì)。
“啪啪啪?！?p> 左都御史卻是嚇得魂飛魄散，身體不由自主，踉蹌后退幾步。此時(shí)，他的一雙腿腳，已經(jīng)不聽使喚，抖動(dòng)不止。
見此一幕，端坐御座之上的楚文帝輕輕皺眉，不過卻是一閃即逝。
“康親王，方才所言，可有其事？”
楚文帝面色掛笑，略顯幾分親近，向康親王詢問道。
“啟稟圣上。”
“微臣有罪，確有其事。”
康親門跨前兩步，拱手行禮，語氣平淡說道。
“這......”
群臣一片驚訝，前后左右，互相對(duì)視。顯然，無人料到，康親王竟然毫不辯駁，坦然認(rèn)罪。
位于文官之首的王凌之，雙眼微瞇，一邊余光看向坦然自若的康親王，一邊暗中偷瞄面無表情的楚文帝。他輕低下頭，稍稍皺眉，卻是沉默不語。
“既已認(rèn)罪，那便罰俸一年?！?p> “此事，下不為例?！?p> “你可服氣？”
楚文帝稍稍沉思片刻，開口說道。好像對(duì)于此事并不十分在意，輕描淡寫一般，便以將此事輕松揭過。
“謝圣上?！?p> “微臣心服口服，并無半分怨言?！?p> “微臣此后，定然謹(jǐn)記?！?p> 康親王嘴角微微翹起，略帶嘲諷，看了一眼冷汗不止的左都御史。略微拱手，回到原位。剛才之事，仿佛并未發(fā)生一般。
大殿之內(nèi)，無人膽敢再次出列，無人膽敢胡言亂語，鴉雀無聲，透露一片詭異。
“報(bào)?！?p> 一道刺耳的稟報(bào)之聲傳來，打破此時(shí)大殿之內(nèi)，壓抑十足的氣氛。
“啟稟圣上。”
“八百里加急。”
身披紅翎的傳令兵，一身鎧甲，沾染塵土。他疾步跨入大殿之內(nèi)，迅速單膝跪地，雙手高高拖舉加急奏報(bào)。
常寺急忙閃身上前，取了信件返回，將它交于御座之上楚文帝手中。
一眾文臣武將，默不作聲，皆是百般猜測(cè)，如此緊急奏報(bào)，究竟發(fā)生何事？
楚文帝打量一眼手中奏報(bào)，封口之處，印記蠟封完好無損。他小心翼翼，拆開奏報(bào)，取出信紙。
信紙之上，字?jǐn)?shù)并不很多，幾眼略微掃過，便已知曉所有。楚文帝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陰沉。
“呼。”
楚文帝重重吐了一口氣，便將信紙遞于身旁常寺。
“拿給諸位愛卿看看?！?p> 常寺躬身領(lǐng)命，雙手拖著信紙，走下金臺(tái)，當(dāng)先來到康親王身前。
康親王拿起信紙，打開一觀。剛剛?cè)胙蹘讉€(gè)字，他便已經(jīng)怒不可遏。
一道沖天殺氣，瞬間從康親王身體之內(nèi)爆發(fā)而出。站在他身旁的常寺，面色一凝，迅速向后倒退幾步。漫天殺氣，迅速席卷整座大殿，一眾文官，承受不住，滿臉煞白，驚駭不已。
“血債血償?！?p> 康親王大喝一聲，憤然丟下信紙。他匆忙轉(zhuǎn)身，招呼不打，氣勢(shì)洶洶，邁步跨出大殿。在他身后，一眾武官武將，競(jìng)相跟隨他的腳步，一同離去。
大殿之內(nèi)，瞬間變得混亂不堪。端坐御座之上的楚文帝，無法分清喜怒，無人知他所想。余下一眾文官，十分默契，皆是閉口，不敢多言。
“西晉大軍進(jìn)犯我境?！?p> “襄州失守?！?p> “襄州鎮(zhèn)守參將楊其鈺戰(zhàn)死。”
文淵閣大學(xué)士王凌之，走上前來拾起信紙，開口大聲朗讀，信紙之上所載之內(nèi)容。
“這？”
“襄州丟了？”
“怎么可能？”
一眾文官面面相覷，內(nèi)心翻起驚濤駭浪。
此時(shí)此刻，他們總算明白，康親王為何突然暴怒，遍布無邊殺氣。因?yàn)椋@位戰(zhàn)死之將，乃是南楚將門世家，楊家二郎楊其鈺。不僅如此，他還有一個(gè)身份，便是康親王妃之親弟。
“退朝?！?p> 楚文帝起身，看了一眼金臺(tái)之下，一眾瞠目結(jié)舌的文官，拂袖而去。
*
御書房之內(nèi)，楚文帝面目猙獰，宛若瘋癲。
“嘭?！?p> “啪?！?p> “咔嚓?！?p> 花瓶，硯臺(tái)，筆洗，奏折，散落一地。
“呼呼呼?！?p> 許久之后，發(fā)泄完畢的楚文帝漸漸冷靜下來，他的胸口，依然上下起伏不止。
“常寺，朕不想再次看到他?！?p> “朕舍棄一城，用以換他之命。”
“如此代價(jià)，你可明白？”
平復(fù)下來的楚文帝，對(duì)候在一旁，垂頭不語的常寺，憤恨說道。
“圣上?！?p> “一切皆以安排妥當(dāng)?！?p> “這一次，他定然在劫難逃?！?p> 常寺微微躬身，恭敬答道。
“中秋月宴?！?p> 楚文帝輕輕點(diǎn)頭，話只說一半，卻是不言而喻。
團(tuán)圓佳節(jié)，可否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