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冰驚聞:”怎么?“。丁松道:”那‘背風(fēng)居’正在‘閑鶴山莊’之中,這閑鶴山莊,正是阿桃等人相聚謀事之處!“。
陸冰大吃一驚,旋即恍然大悟,心道:”泰山派真是其心可誅!他們將采喬安置在這地方,自是要將我牽扯進去,迫我入了他們這一伙了!我不將這秘事透露給喬大哥,已是有負結(jié)義之情,豈可再牽連其中?當(dāng)下之計,只能將采喬偷偷劫出來,方可置身事外“,當(dāng)下計較已定,便問:”他們密會還有幾天?“。丁松道:”還有個七八天...嘿,兄弟,你還裝蒜...“。陸冰心亂如麻,哪里理他,拔足就走。丁松還要跟上,被陸冰拔劍呵斥,不敢再跟,悻悻而去。
第二天陸冰到了修武城,尋了藥鋪,按方煎藥,修養(yǎng)了幾日,腿傷見好,那郎中卻叮囑道:”你這傷反復(fù)已久,從未斷根,若再不治利索,終將殘廢“。陸冰暗自驚駭。
再過一日,陸冰朝郎中問明了閑鶴山莊的所在,夜色籠罩之后,便勁裝束縛,趕至青山腳下,遙見遠處紅磚青瓦,好大一處莊園。路上偶爾數(shù)人經(jīng)過,也朝山莊而去,行跡匆匆,均是江湖人打扮,將陸冰上下打量。
陸冰為避耳目,便揀小路而行,潛到莊前拐角處,只見幾個莊丁守住門口,逢人進入,便伸手討物,來人便摸出一塊殘缺玉塊,莊丁接過,往托盤里一拼,嚴(yán)絲合縫,便知身份無疑。陸冰心道:”我可沒有這物事,卻如何辦?“,只沿墻根往東繞去,來到相對矮處。他近日修習(xí)蓋晦所授內(nèi)功,已略窺門徑,將突出的磚石一抓,身子一縱,仍是差了數(shù)寸,未抓著墻沿,便搬來一塊大石踮腳,直試了七八次,終于跨上墻去,翻入內(nèi)中。
那趙岱富甲一方,這莊園雖不算精致,卻修得極大,陸冰一時迷路,到處亂竄,好在天黑人稀,并未暴露行藏。再轉(zhuǎn)過一道假山,前面一個大殿,匾上三個大字:”俠客魂“三字,大門敞開,里頭紅燭搖曳,香塔林立,陸冰好奇,一時興起,再看左右無人,便悄悄潛了進去。只見殿里高達數(shù)丈,廳中空蕩,沒有一件物事,四面均是石壁,壁上數(shù)十尊造像,均是歷代武林大豪,香霧纏繞,威嚴(yán)端莊。陸冰暗暗稱奇,心道:”沒成想這趙岱雖只是個富商,倒頗尚武俠“,一路看將過去,有些造像的名字聽說過,有些沒聽說過,將到末了,陸冰陡然止步,駐足在一尊造像前,這造像雖仍莊嚴(yán),面目雙眸間卻有一絲頑皮不拘,正是近兩百年前,華山派創(chuàng)派祖師費劍客。陸冰肅然起敬,端立鞠了一躬,旋即又想起華山祖師洞的情景,旋即又念起對華山三劍法的諸多疑慮來,正神游間,突聽身后有人輕聲道:”閣下唯獨對費劍客鞠躬,難不成是華山派人?“。
陸冰吃了一驚,須知他近來習(xí)練內(nèi)功,耳聰目明更勝從前。那人悄無聲息而來,內(nèi)家功夫自是不淺。陸冰不露驚訝,緩緩回過頭,只見那人身形高大,大腹便便,紅光滿面,一身華衣,雙手背負,面帶微笑,好一副神態(tài)自若的樣子。陸冰暗想:”我偷偷而來,他豈不知?他不挑破,我也不必先不打自招“,不答反問,說道:”閣下便是趙先生么?“。
那人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挪步瞻仰起造像來,說道:”趙先生對這些大俠客很是敬仰,所以花費巨資供奉于此,但他自己卻自認(rèn)形陋,怕辱了先賢們的視聽清凈,從來不進這殿來“。陸冰肅然道:”還有這樣的人,我聞所未聞“。那人又徑自道:”自古成名的俠客,不下千數(shù),這里供奉的不過二十三位而已,遠的四百多年,近的也有五六十年。我看少俠你也是習(xí)武之人,依你觀之,當(dāng)今武林之中,何人百年之后,可列其上?“。
陸冰道:”末山劍派葉掌門如何?“。那人道:”他劍術(shù)卓絕,武藝上自沒什么問題,可惜畢竟一生執(zhí)念于權(quán)力,惹得無數(shù)生靈涂炭,算得上英雄人物,卻不能位列其上“。
陸冰微微沉思,說道:”四川大義堡蘇堡主,雄踞一方,為人寬厚,處事低調(diào),與世無爭,樂善好施,廣有賢名...“。那人不待他說完,又搖頭笑道:”此人安于一隅,毫無建樹,豈能忝列其上?須知要為人世代供奉,非得武藝上是開宗立派的高手,還必須有俠愛赤誠之心,能見人所不能見,為人所不能為,所做之事在當(dāng)世或為世人非議唾罵,然而經(jīng)過時光沉淀之后,光輝彌顯,越發(fā)受人所敬仰。例如這一位李純李大俠,他和邪教決戰(zhàn)前夕,有一個很有出息的弟子,是一個翩翩美少年,不過十七八歲,他覺得前路險惡,自己又尚未婚配,未免心有不甘,便強占了一名女子。而這女子,并非旁人,正是與這少年自幼有父母之命的戀人。那少年雖有內(nèi)疚,卻也不以為大事,暗想不久后娶了她便是。奈何那女子性子剛烈,找上了李大俠...“。
陸冰道:”這不是性子剛烈,而是不近人情,既然青梅竹馬,必有感情,此事既能得逞,少不了有些半推半就,我看此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那人點點頭道:”李大俠本也是這般想,奈何他細問之下,方知那弟子用強之前,先點了女子的穴道。如此說來,蓄謀之心極強,并非一時沖動,而且以武藝施于弱女子,只為滿足自己淫欲,令得李大俠勃然大怒,便要處死這弟子。這弟子自知無幸,只求先參與惡戰(zhàn),戰(zhàn)死便了,若未死,便自裁謝罪,當(dāng)時惡戰(zhàn)在即,正是用人之際,而這弟子武藝極高,可堪大用。
”這里還有一層關(guān)系,李大俠自幼落孤,全由一位養(yǎng)父撫養(yǎng)成人,而這少年正是他養(yǎng)父老來所得之子,儀表堂堂,武藝卓絕,疼愛得不得了。他養(yǎng)父素知李大俠這位養(yǎng)子鐵面無私,見面便跪倒不起,痛哭流涕,祈求留他親子一命。李大俠仍不為所動,還是一劍刺死了這少年“。
陸冰悱然道:”雖說鐵面無私,其心何忍?“。那人道:”李大俠殺了恩人獨子,心中負罪難平,也自一劍刎頸而死,那養(yǎng)父見兩子均死,心灰意冷,也拾劍自殺了“。
陸冰長出了口氣,搖頭道:”這樣的事,我一件也做不出來“。那人點頭道:”道義準(zhǔn)則,大是大非,宛如點點星火,淹沒在許多人情世故之中,正是有這樣的人在,這樣的作為,才使得這微弱的火星不滅,使得后人能循之而行,不至于偏離太多。此事之后,邪教首領(lǐng)也大受震撼,當(dāng)即退兵,自此之后再無相犯“。
陸冰緩緩點頭,又道:”我華山派這位費祖師呢?他有什么故事?“。那人笑道:”你身為華山派人,卻來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