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正樂和正恩帶著衙差隊伍，回到縣衙的時候，劉府血案的案犯吳良，帶著趙翠屏的頭顱，來到了黃河沙灘上。面對河水，擺下香案。解開抱著趙翠屏頭顱的包袱，沖著河水，揮淚拜祭。仰天高呼：“爹。孩兒為您報仇了！爹。您老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爹。保佑孩兒，早日找回國寶、東山再起。殺到BJ去，奪了道光鳥位！爹。到那時，您老可就是太上皇了！”吳良沖著河水連磕仨頭，然后站起來。包袱撮起趙翠屏頭顱，一手提起來，咬牙切齒地發(fā)恨道：“到東海喂王八去吧！”用力往河心拋去?！斑恕钡匾宦暎铀粨羝鹨恢嘶?。
次日夜晚，吳良回到石馬寺，立即招來“疤臉”和“粉頭”，三人摸黑在禪房相會。吳良悄悄拉開一道門縫，往外偷窺。只見正殿房頂之上，有一黑影臥身脊后，注視著禪房。吳良掩好房門，回到桌邊坐下。對“疤臉”和“粉頭”說：“今夜請二位賢弟過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二位賢弟商量?！薄胺垲^”爽快地說：“大哥客氣什么？有何事情吩咐一聲，小弟遵命就是。談何商量？”吳良高興：“好兄弟！”“疤臉”顯得有些不耐煩：“大哥。啰嗦啥？有事就說?！眳橇键c頭：“好。近些日子，愚兄發(fā)現(xiàn)，寺內(nèi)寺外，常有可疑之人出沒。那個師爺李正恩，也對愚兄起了疑心?？磥磉@石馬寺，也非久留之地。我們應(yīng)該加快行動，找回國寶。盡快離開這里，另尋他處才是?！薄鞍棠槨迸d奮，“啪”地拍案而起。大叫大嚷道：“大哥，早就該如此了。這縮頭縮腦的日子，真他娘的沒勁！”吳良連忙打了個手勢，止住“疤臉”?！鞍棠槨辈环獾氐裳鄣溃骸芭滤麄€鳥！”氣呼呼的又坐下。吳良勸：“二弟切勿性急，咱們今夜就行動?！薄鞍棠槨庇謥砹伺d趣：“好！”吳良吩咐：“待會兒，愚兄先將正殿房頂之上的那位朋友引開。然后二弟去縣城，設(shè)法兒探清官府有何動靜。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薄鞍棠槨蓖纯斓卮饝?yīng)說：“行！憋屈了這么久，今晚，終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干活了！好，我聽大哥的！”吳良稱贊：“好。二弟能這么想，愚兄真的很搞興?！苯又譀_“粉頭”說：“三弟去劉家寨走一趟，想辦法查清國寶下落。如若方便，順手取來。如不方便，萬萬不可打草驚蛇、更不能暴露自己。”“粉頭”點頭應(yīng)允：“行，小弟明白了?！眳橇迹骸澳呛谩Q上夜行衣，咱們分頭行動！”
正殿房頂上，福旺臥身脊后，朝禪房注視著。忽然，禪房的門被人從里拉開一道縫，吳良探出腦袋朝四下看了看，便輕步出屋，帶好屋門，匆匆忙忙地往前院走去。福旺急忙一個翻滾越過房脊，臥下身來，繼續(xù)往前院注視。只見吳良來到前院，腳不停步地直奔山門。貼門縫往外窺視了會兒，然后縱身躍上院墻，彈身出了寺院。福旺躥房越脊，跟著上了院墻，看到吳良順著坡前大道，急急忙忙往前走。福旺正想跟去，卻突然發(fā)現(xiàn)，路旁石叢中閃出兩個官差模樣的人影，跟蹤吳良。福旺略有所思，便飛身出寺，動作敏捷地跟在官差之后。吳良輕腿快步來到“十”字路口，迅速拐上右邊小道。兩個官差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福旺跟至路口，躑躅地琢磨了下，還是猶猶豫豫地隨后跟了上去。
禪房內(nèi)的“疤臉”和“粉頭”，見外面沒有了動靜，便先后出寺，分別向著各自的目標(biāo)奔去。
“粉頭”一路潛行，進(jìn)了劉家寨?？v身躍上劉府門樓，朝院子觀察。見東廂房門開著，房內(nèi)燈火明亮，從里傳出雜亂的猜拳行令聲?！胺垲^”也不細(xì)想，便飛身下了門樓，貼墻根下的黑影，轉(zhuǎn)到東廂房對面的一處黑影中蹲下，向東廂房窺視。
王甫仁醉步踉蹌地從東廂房走了出來，緊跟著后面有人問“王班頭，你去哪？”王甫仁醉態(tài)地一輪胳膊，口齒不清地說：“你管我去哪兒。我去方便一下還不行嗎？不會賴你這碗酒！”一邊說著、一邊解腰帶。搖搖晃晃地在當(dāng)院停下，一邊撒尿、眼睛直愣愣地朝茅廁旁的黑影中瞧。問：“你是誰？蹲哪兒干、干嘛？”想了想，自作聰明地笑了，說：“噢，拉屎？你小子廁外拉屎，比我還沒出息。我他媽揍你！”一邊說著，揚起一手、另一手提著褲子。沖著黑影中的人影，一路歪斜地走了過去?！胺垲^”慌了，連忙縱身躍上西廂房。王甫仁追至西廂房下，一手指著西廂房頂，不依不饒地叫嚷道：“別跑，你小子別跑！我看見你了，你小子跑不了啦！”“粉頭”一著急，迅速從鏢囊中抽出一支鏢，沖房下擲出。飛鏢插入王甫仁喉嚨，王甫仁聲音嘶啞地“啊”了聲，仰身摔倒在地上。
院中王甫仁的叫喊和倒地聲，驚動了屋內(nèi)舉杯痛飲的張成功，他迅速丟杯抽刀，一個箭步躥出屋。接連幾個翻滾到當(dāng)院，拉開架勢，環(huán)首四顧。捕快們紛紛出屋，四下搜索。成功來到王甫仁身邊蹲下，一手將王甫仁脖子上的飛鏢拔了下來，眼往四處巡視。然后縱身躍上西廂房，駐足房頂，眼往四下搜索。閆福跑過來，抱起王甫仁的尸體，搖晃著叫：“王班頭、王班頭！”見王甫仁已經(jīng)咽氣，便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眾差圍過來，一個個傷心落淚。成功滿腔悲憤的向后院追了過去。
后院馬棚還亮著燈光，傳出騾馬嚼吃草料的聲響。張成功在馬棚脊后臥下身，注目向后院觀察。只見“粉頭”從王麗娘房上跳下來，貼墻根運動到窗邊，側(cè)耳細(xì)聽。窗紙透出燭光，窗上人影晃動?！胺垲^”食指沾著唾沫，輕輕戳破窗紙。眼睛對著窗上小洞，往里窺視?？吹轿輧?nèi)桌上亮著蠟燭，燭旁擺放著寶匣。王麗娘低頭坐在床沿上，一副左右為難、不知所措的樣子。施旺站在王麗娘跟前，著急地解釋著：“昨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不把家產(chǎn)要回去，劉誠是絕不會善罷甘休。有族人和鄉(xiāng)親們作證，大夫人一紙托付，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到時候，你我還不是被逐出家門，無處容身？還有，兇手連傷二命，到處翻找。金銀珠寶、田約房契一樣不拿，顯然是沖此物而來。就連大夫人那樣有大本事的人，都為此物丟了性命。此物如若繼續(xù)留在你我身邊，你我遲早也會被此物所害。李大人既有憐憫之心，有意成全咱們。咱們何不借花獻(xiàn)佛、將此物敬獻(xiàn)于他？乘他一時高興，求他將半個家業(yè)判給咱們，成全咱倆好事，咱們豈不終生有靠、何樂而不為呢？”王麗娘無奈一嘆說：“如今我人已是你的，還有何事不能依你？”施旺高興：“這才是我的好夫人！”張開雙臂，沖王麗娘上前就抱?！胺垲^”一激動，不小心弄出聲響。施旺驚慌地問：“誰！”“粉頭”箭步躥至門口，正要推門進(jìn)屋，突然門開了。施旺一步邁出屋，與“粉頭”撞了個滿懷。“粉頭”掄起劍，照施旺當(dāng)頭就砍。一支鏢飛來，不偏不倚插進(jìn)了“粉頭”右手手腕?！胺垲^”“哎呀”一聲，利劍落地。施旺緩過神來，抱頭嚎叫：“賊、有賊呀！”倉皇轉(zhuǎn)身回屋，關(guān)了屋門?！胺垲^”左手攥住右腕，循飛鏢飛來的方向看。只見張成功從馬棚彈身而下，大吼一聲：“強盜。哪里走！”青鋒劍沖“粉頭”咽喉刺來。“粉頭”慌忙一個轉(zhuǎn)身躲劍，可還未等站穩(wěn)腳跟，張成功右掌早到。巨大的掌力，將“粉頭”推出十幾步遠(yuǎn)。“粉頭”“哇”地吐出一口污血，張成功揮劍又上。“粉頭”強忍著裂心的疼痛，左手迅速從右腕上拔下鏢，反手向成功擲出。成功仰身一個翻滾，躲過飛鏢。挺身而起，注目尋找“粉頭”。卻見“粉頭”縱身躍上房頂，越脊而逃。
就在“粉頭”逃出劉府之時，“疤臉”也趕到了桃源縣城，躥房越脊，來到縣衙上房，臥身脊后，向?qū)γ嬲鞣块g注視。正恩房間一片漆黑，突然，一道亮光在窗紙上閃了下。緊接著，一個桃核般大小的光環(huán)，一閃一閃地閃爍起來。不多一會兒，上房的窗上，也透出了燭光。窗上人影晃動，窗扇被人從里推開。李正樂出現(xiàn)在窗內(nèi)，他隔窗朝正恩房間看?？吹秸鞔吧夏莻€桃核般大小的光環(huán)，依舊不停地閃爍著。正樂心中不由得默默念叨起來；“大哥。夜深了，為何還不休息，又在思考什么呢？”房頂上，“疤臉”感覺無聊。便慢慢縮回頭，調(diào)轉(zhuǎn)身軀，原路而歸。
此時的“粉頭”，也逃到了黑狼谷。他左手攥著右手手腕，右手緊緊地捂在胸口上，一臉痛苦。他順著谷中小路，踉踉蹌蹌往回跑。由于氣力不支，跑不多遠(yuǎn)就停下，彎腰喘息。一邊用手背抹著臉上的汗，仰臉看天。星稀天藍(lán)，啟明星漸漸升起。“粉頭”又急又慌，繼續(xù)匆匆忙忙地往前跑去。冷不防腳下一絆，身體沖前撲倒。他索性閉上眼睛，稍作休息。又咬牙爬起，跌跌絆絆又往前跑去。
石馬寺的禪房內(nèi)，吳良站在窗邊，焦躁不安地等待著。寺院山門外，一只血肉模糊的手，哆嗦著去抓門上環(huán)，抓住門環(huán)死死拽住，又無力地松開，血手貼著門板往下劃。順著下滑的手，一道血痕出現(xiàn)在了門板上?！胺垲^”頭拱著門板，閉目喘息了會兒。又哆嗦著揚起一只手，一下、一下地在門板上拍。隨著起起落落的手，一個個血手印，重疊地出現(xiàn)在了門板上。
門開了，吳良探身往外看，大吃一驚?？觳竭~過門檻，往寺外遠(yuǎn)近看了一遍。確信無人跟蹤，便匆忙將“粉頭”扶進(jìn)寺。轉(zhuǎn)身欲關(guān)門，突然發(fā)現(xiàn)了門板上的血手印。倉皇將“粉頭”放下，脫下身上僧衣，著急地在門上擦。擦完仔細(xì)看，確信已擦干凈。才關(guān)好寺門，俯身抱起奄奄一息的“粉頭”往里走。
順著梁前大道，“疤臉”大步流星往回趕。不知是事有巧合、還是心靈感應(yīng)，“疤臉”一邊走著，總有一種不詳?shù)男耐锤杏X，神使鬼差地促使他加快腳步，一路奔跑回到寺前。環(huán)首四顧，見四下無人，便快步邁上臺階，縱身躍上門頂，越脊而進(jìn)。
吳良將“粉頭”抱進(jìn)禪房，放在禪床上?；厣硌诤梦蓍T，在床沿坐下。一手診試著“粉頭”那微弱的脈搏，眼看著“粉頭”那奄奄一息的樣子，漸漸地陰沉起臉。一個惡毒的念頭，在他心中萌發(fā)。剛要動手，“粉頭”卻無力地睜開了眼?？蓱z巴巴地望著他，虛弱地叫了聲：“大哥?！眳橇技泵ρ陲椀攸c頭應(yīng)聲：“唉?！薄胺垲^”斷斷續(xù)續(xù)地對他說：“大哥。她們、她們要將、要將國寶，獻(xiàn)給那個……那個、庸官。我正想乘機、乘機奪寶，卻中了、中了……張成功的，暗、暗算。好不容易，才逃、逃了回來?！闭f完，又虛弱地閉上眼。兩顆淚珠，慢慢從眼角滲出。吳良沉思了會兒，望著“粉頭”那奄奄一息的樣子、和血肉模糊的右手手腕，眼睛里又慢慢露出了兇光。他抑制住內(nèi)心的兇殘，裝出一副溫和的樣子說：“老三。把右手抬起來，讓愚兄給你包扎一下傷口?！薄胺垲^”顫抖地抬起右手，順從地慢慢向吳良伸了過來。吳良迅速扳住“粉頭”右手手腕，猛地將他從床上拖了起來，用力往后一擰。隨著“粉頭”一聲慘叫，只聽“咔吧”一聲，“粉頭”的一條胳膊被擰斷。緊接著，吳良又沖“粉頭”后心猛擊一掌。掌力將“粉頭”推向屋門。恰巧就在此時，屋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鞍棠槨币徊疥J進(jìn)屋，伸手將“粉頭”接住。吳良意外地怔了，異常窘迫?！鞍棠槨钡皖^看了眼他懷中的“粉頭”，立即意識到了什么，惱怒地沖吳良瞪起眼。怒斥道：“吳良。你好狠毒！”吳良心虛地?fù)纹鹨桓毙δ?，虛偽地解釋說：“老二，你不要誤會。老三他中的是朱砂掌，已是五臟俱裂、無藥可救。如不從速處置，一旦落入官府之手，定會連累你我?！薄鞍棠槨北┡?，破口大罵：“放你娘的屁！我們?yōu)槟缸映錾胨溃銋s如此對待我們。吳良，你還是人么！”“粉頭”彌留中睜開眼，依戀地叫了聲：“二哥。”“疤臉”悲憤不已，慟嚎道：“好兄弟。二哥為你報仇！”吳良嚇一跳，迅速從床頭抄起禪杖，虛張聲勢地叱咤道：“老二，你不要不自量力。你不是愚兄的對手！”“疤臉”一手摟緊“粉頭”、另一手猛地提起刀。“粉頭”使出全身氣力搖了搖頭：“二哥。不要、不要！”說完，又昏了過去。吳良極力地爭辯說：“老二，你冷靜些。俗話說；‘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扌忠彩遣坏靡讯鵀橹＠先心茉?，你為何就不能理解？”“疤臉”怒不可遏：“放你娘的屁！為了你自己，你何事做不出來？何人不能放棄！”吳良忙擺手：“不不，愚兄絕不會放棄你。你武功高強、為人仗義。愚兄還要靠你東山再起，重舉義旗。打到BJ去，奪了道光鳥位。到那時，愚兄若坐皇上、二弟你就是王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數(shù)不完的金銀珠寶。侍從成隊、美女成群?？傊?，你要什么，愚兄就給你什么！”“疤臉”鄙棄罵道：“做你娘的黃糧美夢！老子今天總算把你看透。你就是一個沒有人性的東西！”“粉頭”又醒了，回光返照似地嘮叨說：“二哥，咱們走吧。到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的地方，墾荒種地、狩獵砍柴，做咱們喜歡做的事情。再也不做這，殺人、搶東西的事了。”“疤臉”悲痛欲絕，泣不成聲地連連點頭說：“行、行。好兄弟，哥依你、哥什么都依你！”“粉頭”笑了，慢慢合上眼，留下了滿足后的遺容?！鞍棠槨币宦晳Q嚎：“兄弟，我的好兄弟呀！……”把“粉頭”緊緊地?fù)г趹牙铩?p> “疤臉”的嚎啕聲，在大殿上空回響。星盡天藍(lán)，天色漸明?！鞍棠槨焙窟曋沟臅r候，禪房的門來了?！鞍棠槨币贿叧槠?，抱“粉頭”尸體走出屋，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前院走。吳良不放心地跟出屋，欲遠(yuǎn)不甘、欲近不敢。忐忑不安地跟在“疤臉”身后，向前院跟去?！鞍棠槨北е胺垲^”尸體，徑直走進(jìn)觀音殿，吳良跟至大殿門口，倚門停了下來?！鞍棠槨睂⒐┌干系南銧T供品等物，一并拂去。把“粉頭”尸體平放于供案上，哽哽咽咽地嘮叨說：“兄弟，先讓菩薩跟你做個伴兒。哥走了，再做一次殺人搶東西的事情。不過，這是最后一次。因為哥答應(yīng)過你，再也不做殺人搶東西的事了。哥想弄點錢，顧輛車，帶你走。找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咱的地方，過咱們自己喜歡過的日子。兄弟。等著哥，哥一會兒就回來。”說完，抹了抹臉上的淚，毅然轉(zhuǎn)身，一副讓人望而生畏的眼神，向吳良瞪去。吳良栗抖了下，慌忙讓開門口?！鞍棠槨迸匀魺o人似地撩開大步，徑直朝山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