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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斷桃源

第七十五章:蒼天無眼

夢斷桃源 繪英 6978 2020-08-09 08:32:53

  縣衙上房內(nèi),李正樂正在伏案查閱卷宗,任靖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來:“啟稟大人,罪犯劉誠押到!”李正樂欣喜若狂,將卷宗往旁一丟:“擊鼓升堂!”任靖:“遵命!”急匆匆轉(zhuǎn)身出屋。緊接著,大堂外傳來震耳欲聾的堂鼓聲。

  李正樂朝服頂戴走上堂,李正恩上堂陪審。皂班差役兩邊站定,兩排水火棍齊刷刷地拄地上。李正樂威嚴落座,李正恩一旁坐下。李正樂一拍驚堂木:“升堂!”李泗平傳:“升—堂—!”眾差狐假虎威地喊起堂威:“威—武—!”李正樂又拍驚堂木:“帶劉誠!”任靖和趙虎將劉誠帶上堂,在李正樂面前按跪。李正恩注目審視劉誠,李正樂卻迫不及待地沖著堂下問:“堂下所跪何人?”劉誠答:“小民劉誠?!崩钫龢酚謫枺骸皠⒄\,你可知罪么?”劉誠委屈氣憤,他一路也沒想明白,縣大老爺為何要將他捉來問罪。就是沒有仔細去想,今天早晨,他帶去西山埋掉的那顆人頭。所以,當(dāng)他聽到李正樂向他問罪時,還一臉懵懂地回答說:“回大老爺,小民不知所犯何罪?!甭犃藙⒄\的回答,李正樂暴跳起來。他猛地一拍驚堂木,絲毫不加思索,就粗暴地說道:“大膽刁民。為謀家產(chǎn),氣死家兄、殺死家嫂,竟然說不知身犯何罪!”劉民一聽就急了,挺起身子沖著堂上喊:“大老爺。小民冤枉哇!”對于李正樂的暴躁、和劉誠的急躁,正恩既沒有縱容、也不去阻止,只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黑狼谷的小道上,走來了玉英母女。玉英滿臉淚痕,額頭上包裹了透著血水的白布條,一只胳膊上拎了一個小包袱、另一手攙扶著母親;苗一蘭還抱著那只大紙蝶,她被女兒拖拉著,不情愿地往前走,一路踉踉蹌蹌,母女都滿頭大汗。苗一蘭突然腳下一絆,撒手丟了紙蝶,一個趔趄,沖前撲出好幾步遠。紙蝶隨風(fēng)向后飄去。玉英急忙上前扶母親,苗一蘭卻推開女兒,返身回去追紙蝶。玉英心急如焚地拉住母親,說:“娘。咱們不要了,救爹要緊?!泵缫惶m用力一肘身,掙脫了女兒的手。耍賴地撅起嘴。玉英著急、無奈,只好返回去,追上被風(fēng)刮走的紙蝶。拿回來交到母親手,囑咐說:“娘。拿好了,咱們快走吧?!蹦概^續(xù)往前趕。

  這邊縣衙門口,老差李保和秦嶺值班。大堂內(nèi)審案還在繼續(xù),李正樂端坐堂上、李正恩在旁主意傾聽。劉誠冤屈地申辯著:“小民被兄嫂打出家門、霸去家業(yè)是真;小民的妻子苗氏,被嫂嫂踢了一腳,頭撞墻上,致使顱內(nèi)淤血,瘋病復(fù)發(fā),也是真;小民一家三口兒,被迫無奈,住進了山坡祠堂,衣食無著、苦不堪言亦是真??尚∶癫⑽礆馑兰倚?、更未曾殺死家嫂。此事,還望青天大老爺明察秋毫,還小民一個清白!”李正樂尷尬氣憤,找不到更好的證據(jù)和理由,欲再拍驚堂木。正恩連忙沖正樂打了個手勢,正樂愣住,放下驚堂木。

  玉英連拖帶拉地攙扶著母親,母女倆走到了“十”字路口。苗一蘭掙扎著朝石馬寺走,玉英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母親拉回來。母女朝霸王梁方向走去。

  縣衙大堂上,劉誠還在申辯:“小民拮據(jù)無奈,回家取錢,反遭嫂嫂羞辱。小民氣憤之極,才說了句氣話,可從沒有過造次之舉。還望青天大老爺明鑒!”在李正樂心里,有施旺和王麗娘提供的所為確鑿證據(jù),劉誠為奪回家產(chǎn)而弒殺嫂嫂,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上堂之前,他甚至已?jīng)陶醉在了劉誠伏法、大案得破的喜悅中。可劉誠的申辯,讓他不知所措、無從下手,尷尬中又生惱火。他發(fā)恨道:“好一張伶牙利口,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肯招認的。來呀!”從簽筒中抽出一支簽,揚手就要往下扔。正恩連忙起身拱下手:“大人。”正樂愣住看正恩,正恩道:“在下有話要問劉誠?!闭龢藩q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說:“好,你問吧?!庇謱⒅窈灧呕睾炌?。

  梁前大道上,玉英衣服被汗水濕透,臉上也滾著豆大的汗珠。她吃力地攙架著母親,走在霸王梁前的大道上。苗一蘭更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不情愿的一路連掙帶扭,被女兒拉地踉踉蹌蹌,母女倆艱難地往上走。好不容易走上了梁頂,來到一塊平坦處。苗一蘭一屁股坐地上,蹬腿搓腳地耍起賴,不肯再走。玉英只好蹲下來,一手攥起袖子,一邊為母親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勸:“娘。就快到了,再堅持會兒好嗎?”苗一蘭低頭嘟噥起來,卻聽不清她嘟噥的是什么。玉英蹲下身來,繼續(xù)勸:“娘。爹還在縣城,等著咱們?nèi)ゾ?。來,女兒扶娘站起來,咱們繼續(xù)趕路?!币贿呎f著,兩手挽起母親的一條胳膊,使勁往上扶。不料母親用力扭動身體,掙脫女兒的手。嘴唇頻頻顫抖,使勁嘟噥起來,卻依舊聽不清她嘟噥的是啥。玉英著急、無奈,站起來往前跑了幾步,眼睛使勁朝著縣城方向看。

  縣衙大堂內(nèi),李正恩離開位子,踱到劉誠面前,蹲下身來,耐心的勸導(dǎo)問:“劉誠啊。案發(fā)之時,你可有不在場的證據(jù)?”劉誠回憶了會兒,抬頭對正恩說:“回這位老爺。那幾天,小民的妻子和女兒,均病倒在床上。小民白天上山砍柴采藥,夜晚歸來,從未離開過祠堂。這些,小民的妻子和女兒,均可為證呀?”正樂回答:“家人證詞,豈能為據(jù)!”劉誠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恩再問:“記得家中,可有特殊貴重之物?”劉誠回答:“小民原來家中,良田百畝、家產(chǎn)可值萬貫。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應(yīng)有盡有??扇缃?,小民一家,被兄嫂打出家門,卻是一無所有。”不等正恩再問,正樂就迫不及待地問:“所以,你便深夜?jié)摶丶抑?,翻箱倒柜,破墻掘地,攫取財物。被嫂嫂發(fā)現(xiàn),便殺人滅口。仍不解氣恨,又分尸取其首級,使其死無完尸!”劉誠急了,著急地辯解道:“不!大老爺,小民冤枉、實在冤枉!”李正樂猛地一拍驚堂木:“說!你把人頭,轉(zhuǎn)移到了何處!”劉誠聞言猛地怔了,事到此時,他才仿佛有些明白了。今天早晨的那顆人頭,為何會出現(xiàn)在了他家院子。他剛要說此事是有人栽贓陷害,可轉(zhuǎn)眼又想,如若說不出陷害他的是誰,此事一旦承認,可就有口難辯、真的說不清楚了。可如果不說,縣大老爺是如何得知此事?他著急地盤算著,可怎么也想不明白。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躁動不安。豆大的汗珠,順著蠟黃的臉頰,一個勁兒地往下流。他支支吾吾地辯解著:“不。大老爺,嫂嫂、嫂嫂不是、不是小人所殺,不是。那顆人頭、人頭?”停住想了想,搖頭又說:“小民不知、小民什么也不知,不知?!边@下,李正樂像是有了底氣。他憤怒地吼道:“大膽刁民。不用重刑,諒你不招!”他怒氣沖沖地從簽筒中抽出一支簽,使勁朝案前摔去:“來呀。給我重責(zé)四十!”李正恩急欲攔阻又愣住。他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好生氣地回到原來位子坐下。四差上前按住劉誠,兩差行刑。隨著報數(shù)聲,刑棍一下接一下地落在劉誠屁股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劉誠痛苦地叫喊著:“冤枉、冤枉哇,我的青天大老爺!”

  霸王梁上,苗一蘭仍坐地不起。玉英焦急地朝縣城方向望著,急切地轉(zhuǎn)身跑回母親跟前,跪下來求:“娘,聽話。爹還在縣城,等著咱們?nèi)ゾ?。咱們?nèi)羧ネ砹?,爹要吃苦頭的。娘,聽話。女兒扶娘起來?!眱墒滞炱鹉赣H胳膊,使勁往上扶。不料母親突然用力一肘身,將女兒推倒。嘴唇劇烈地抽搐起來,不停地嘟噥,卻無法弄清她嘟噥什么。玉英從地上爬起來,望著母親瘋瘋癲癲的樣子,著急、委屈、無奈,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然而下,她忍不住失聲痛哭:“娘!”一頭拱進母親的懷。

  縣衙大堂上,刑差們打完最后一棍。劉誠臉上淚水和汗水交雜、血水從屁股滲出,血肉和衣服黏連在一起。領(lǐng)班李泗平雙手托著竹簽上前向正樂交差:“啟稟大人。行刑完畢,請大人驗刑?!崩钫龢方舆^竹簽,放回簽筒。沖李泗平揮了揮手,泗平退下。李正樂又沖劉誠問:“劉誠,你招、還是不招?”劉誠疼痛慟嚎:“青天大老爺呀。小民,小民冤枉啊!”正樂惱火,又要發(fā)作。正恩急忙站起來沖正樂拱下手:“大人。在下有話,要問劉誠?!闭龢飞鷼猓荒蜔┑負]了下手說:“問!”隨手將剛剛拿起的竹簽,又扔回到簽筒里。正恩離開位子,又來到劉誠跟前。蹲下來問:“劉誠呀,你仔細回想一下。你家兄嫂,生前都與那些人來往、有無與人接過冤仇?”劉誠忍著疼痛回答說:“老爺呀。小民的家兄,不到二十歲就被家父逐出了家門,浪跡天涯。與兩位嫂嫂,都是在外婚配。一個月前,才突然歸來。要說常與何人往來,又與何人結(jié)過冤仇,小民實在是不知呀!”正恩想了想,又問:“你可知、就是道聽途說,也可以告訴我。你家兄嫂,這些年都在外做了些什么?”劉誠無奈地搖了搖頭:“老爺。小民真的是不知呀!”正恩再問:“你家兄嫂,姓甚名誰,你總該知道吧?”劉誠點頭:“知道。家兄劉忠、二位嫂嫂,剛進家門之時,家兄就介紹過了。大嫂嫂叫趙萍兒;二嫂嫂叫王麗娘。”正恩繼續(xù)問:“她們在外,可有化名或別名?”劉誠又搖頭:“小民不知?!闭髦睙o奈地皺起眉,后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劉誠啊。你可要想清楚啊!這樣一問三不知,可就真的無人能救的了你了!”劉誠一聽急了:“老爺。不是小民不想說,小民實在是不知呀!”正恩仔細琢磨了下,又換了個話題問:“劉誠啊。你認真仔細地想一想,家中可有特別貴重之物,使得賊人反復(fù)爭奪、甚至不惜付出性命去爭奪。比如,象家傳之寶之類的寶物?!眲⒄\回答:“小民家中土地財產(chǎn),均系祖上所傳??梢f能夠作為傳家之寶之類的特殊之物,確實沒有?!闭髂托挠謫枺骸皠⒄\啊,你祖上誠意伯,曾一度為前朝太祖皇帝寵臣。難道,就未曾傳下過什么特殊之物?”劉誠愣了,一臉茫然的樣子問:“老爺。小民不知,老爺所指誠意伯何意。老爺是否誤會了?”劉誠這糊涂一問,倒使的正恩有些清醒了。他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剛要繼續(xù)再問。不料正樂勃然大怒:“好一個奸刁頑固之徒。為了一己私利,竟然連自己祖宗都不肯承認。大哥,還跟他啰嗦什么?來呀,烙爐伺候!”劉誠嚇壞了,他渾身哆嗦著,惶恐地望著正恩求:“老爺。老爺救我!小民所說句句是實,并無半句虛假。老爺,您可不能讓他們,無辜為小民用重刑??!”正恩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就應(yīng)該把事情說清楚。你們劉家寨劉姓一族,是否是前朝誠意伯、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劉基劉伯溫長子劉璉一脈?”劉誠急的滿頭大汗,他惶恐地搖著頭:“不。老爺,不是。小民祖上,與劉基劉伯溫,無任何關(guān)系。”正樂一聽,更是怒不可遏。他迅速從簽筒中抽出一支簽,沖案前地上摔了出去。怒吼一聲:“行刑!”兩差上前架起劉誠。又上一差,拿起燒紅的烙鐵,一臉獰笑地在劉誠面前晃。劉誠驚恐萬狀,連連沖著正恩哀求:“不!老爺,老爺救我!救我呀,老爺?!闭饔謿庥旨?,卻無奈地搖頭嘆著氣,回到了自己位子坐下。刑差咬咬牙,使勁將烙鐵按在劉誠胸膛上。“吱”地一聲,劉誠胸前冒起一股白煙。他掙扎慘叫著,昏了過去。

  玉英疲憊不堪地攙架著母親,心急如焚地往縣城趕。苗一蘭懷中依然抱著那只大紙蝶,不情愿地被女兒拉著往前走。母女倆終于來到縣衙門前,卻被值班的李保和秦嶺擋在了衙門以外。玉英上前向李保和秦嶺施禮說:“二位官差老爺。小女子有事要見縣大老爺,求二位差官老爺行個方便,讓我們母女進去吧?!鼻貛X擺手說:“不行。李大人有令,此案案情重大、為防不測,嚴禁任何人入內(nèi)觀審。”玉英著急忙解釋:“二位官差老爺。小女子母女,趕了幾十里的山路,好不容易才走到縣城。二位老爺就行個方便,讓我母女進去吧。”李保勸:“這位姑娘。老漢看你也是個通情達理之人,我等也是人在公門,身不由己。姑娘就不要讓我等為難了好嗎?”玉英又解釋:“不是小女子有意要為難二位差官老爺,實在是小女子有要緊之事,要面陳縣大老爺?!庇裼⒃捯魟偮洌貛X就不耐煩了。生氣地說:“這位姑娘。不要拿大話嚇唬我等好嗎?我等在此值班上崗,也不是一年半載了。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什么樣的事、沒經(jīng)歷過?你一個姑娘家家,能有何要緊之事?再說了,即便是又如何?縣大老爺公務(wù)纏身,又在審理大案要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走吧走吧,不要惹我等發(fā)火!”玉英無可奈何,只好再次相求:“二位管差老爺有所不知,小女子的相公,與縣大老爺有同鄉(xiāng)之誼,關(guān)系不比尋常。而且,他人也經(jīng)常往來縣衙之中。還求二位差官老爺,給小女子一個薄面,通融一二。讓小女子母女,進去為父親做個證吧。”秦嶺李保面面相視,李保問:“姑娘。你說的,可是實話?”玉英認真回答說:“小女子不敢欺瞞二位官差老爺?!崩畋#骸澳呛?。姑娘,你等著,老漢進去為你通報一聲?!庇裼⒏屑ぃ骸靶∨佣嘀x差官老爺!”

  大堂內(nèi),劉誠渾身血肉模糊,昏死在地上。刑差提來一桶涼水,沖劉誠當(dāng)頭澆下。劉誠手腳抽搐了下,慢慢睜開眼。絕望地說了句:“我招、我招。”一刑差連忙蹲下,耳朵湊近劉誠的嘴。仔細地聽了會兒,然后站起來,沖堂上匯報說:“啟稟大人,劉誠招了。人頭埋在,西山樹林之中?!闭饕馔獾劂读?,屏住呼吸看正樂。正樂興奮地拍案而起:“好!任靖何在?”任靖上前:“屬下在!”李正樂:“帶上劉誠,西山樹林取證!”任靖:“遵命!”隨即招手叫過趙虎常五,將劉誠拖走。正恩心事重重、一言未發(fā)。急轉(zhuǎn)直下的案情,使他無法接受、也讓他窘迫無比。他需要靜下心來,重新分析和判斷案情。正樂卻是興高采烈,剛要宣布退堂。李保來了,向他說道:“啟稟大人。劉誠的妻子和女兒,要求上堂給劉誠作證?!崩钫龢窇嵟?,教訓(xùn)道:“本縣早已吩咐,不準(zhǔn)任何人干擾審案。爾等難道忘了?再說了,劉誠自己都已經(jīng)招認了,她們還有何證可作?”李保低頭:“是大人?!眲傄D(zhuǎn)身,忽然又愣住。猶豫地說:“大人。她說她家相公,與大人有同鄉(xiāng)之誼。而且,還是縣衙之????!闭龢罚骸昂浚”究h剛剛到任一月有余,哪來老鄉(xiāng)往來?而且還縣衙之???!這種連三歲小兒都騙不過的小把戲,爾等卻信以為真。以后,還如何在衙門當(dāng)差?退下!”李保尷尬沮喪:“是。大人,小人知錯了!”李正樂盛氣凌人地一拍驚堂木:“退堂!”然后拂袖楊長而去。望著李保窘迫不安的樣子,正恩苦笑般地沖他點了下頭,以示寬慰。也隨正樂之后,不歡而退。

  李保一臉晦喪氣,低頭走出大堂。苗一蘭坐衙前臺階上玩紙蝶,玉英一見李保出來,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問:“差爺……?”當(dāng)她看到李保難堪的樣子時,話出半截又咽回。李保沮喪地沖玉英揮了揮手說:“姑娘,你走吧!”玉英失望地愣了,猶豫了會兒,還是不死心地:“差爺。我……?”李保又怨又氣,還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說:“姑娘,不要問了。我們官府當(dāng)差混口飯吃,難那!我想姑娘也是救父心切,才出此下策,老漢我不怪姑娘。姑娘有此孝心,是個孝順的好孩子!”玉英尷尬內(nèi)疚,歉意欲解釋。李保卻擺手將她止住,心情沉重地對她說:“姑娘。不要再說了,什么都不要說了?;丶液煤眯㈨樐隳?,你爹的事,沒指望了!”玉英茫然,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望著李保那抑郁的表情,又聽了他那沉甸甸的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想問、又不敢問,可又不能不問。思來想去,還是試弄著問:“差爺。您的意思是……?”李保深沉一嘆說:“招了、全招了。殺頭的罪!”玉英一下子被嚇傻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什么!招了?”李保沉重地點了下頭。玉英兩腿發(fā)軟,眼前一黑,一屁股癱倒在地上。

  過了不多一會兒,一陣噪亂的鑾鈴聲,將玉英從昏迷中驚醒過來。他睜開眼,循聲望去。只見一隊官差人騎隊伍,中間夾著一輛馬拉囚車,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從縣衙大堂一旁的院門中開了出來。玉英無意中看到,囚籠中鎖的,正是自己的父親。從籠上木棒縫看到,父親渾身衣服被血水濕透、胸前血肉模糊,閉目耷拉著腦袋,任憑車子顛簸搖晃。玉英驚叫起來:“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撒腿朝囚車追去。邊追邊叫:“爹、爹!”

  女兒的呼叫聲,驚動了昏昏沉沉的劉誠。他驚詫地睜開眼,抬頭循聲尋望??吹脚畠喊l(fā)瘋般的樣子時,劉誠驚喜、激動、心疼。他老淚縱橫,悲痛地叫喊著:“孩子、我的孩子!”看到父親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玉英悲喜交加、熱淚盈眶。她一邊呼叫著:“爹、爹呀!”旁若無人似的,沖直追了過去。

  父女倆的叫喊聲,驚動了領(lǐng)隊的任靖,他急忙回頭,循聲觀察。劉誠更是神情激動地望著女兒,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急忙朝著囚車后的兩邊看。發(fā)現(xiàn)押車的趙虎和常五,兩雙鷹視狼顧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后面追來的玉英,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劉誠哆嗦起來,又急又怕地沖著女兒喊:“孩子,別過來?;厝?、快回去!”

  可無論父親如何叫喊,玉英好像沒聽見,只是發(fā)瘋似地,不顧一切往前追。突然腳下一絆,一個趔趄撲出老遠。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又追。劉誠驚恐萬狀,用力呼喊:“孩子,聽話。別追了,回去、快回去!”玉英好像忘記了什么叫害怕,旁若無人似地從趙虎和常五兩馬之間穿過,沖直向著囚車奔過來。兩手抓住籠上木棒,跟著囚車跑。劉誠又驚又怕,著急地說:“孩子,好孩子??祀x開、快離開呀!”

  任靖看到后面發(fā)生的事情,萬分著急。沖后高喊:“趙虎常五。把她趕走、趕走,快點趕走!”然后照馬屁股猛抽一鞭,馬兒撒開四蹄,向前飛奔。捕快衙差們紛紛揚鞭抽馬,隊伍越開越快。車把式站上車轅,揮鞭驅(qū)馬,馬拉囚車向前狂奔。劉誠著急地沖著女兒喊:“孩子。離開、快離開,快離開呀!”

  玉英被囚車拖地踉踉蹌蹌。她兩手死死地拽著籠上木棒,任憑腳下跌跌絆絆,一路掙扎隨著囚車往前跑。

  任靖一邊掄鞭抽馬、一邊回頭呼喊:“趙虎常五。把她轟走、轟走,快把她轟走!”劉誠又急又怕,嘴唇抽搐嚎哭起來:“孩子、我可憐的孩子??!”淚水和著汗水,在他那布滿傷痕和血污的臉上,一個勁的往下滾。

  趙虎和常五催馬上前,一邊一個,沖玉英掄鞭就抽。隨著“啪啪”兩聲鞭響,兩條鞭子同時打在玉英兩只手腕上。玉英兩手一松,一頭栽倒。囚車飛快地向前開去,兩路差騎隊伍,一騎緊跟一騎,風(fēng)馳電掣般地從玉英身體兩側(cè)而過。

  官差隊伍簇擁著囚車,漸漸遠去的時候,倒在地上的玉英慢慢抬起頭,絕望地尋找著叫:“爹,爹呀!”她望著越去越遠的官差隊伍和囚車,哆嗦著兩手,著急地在地上撐。兩只被馬鞭抽過的手腕,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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