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首戰(zhàn)
干云蔽月，天愁地慘，空中有一道閃電自青冥而起，至近土而終，電光煌煌，照亮了房中一張緊張的臉，一張安寧的臉與小半張痛苦的臉。
轟隆之聲乍起，烏云密布多時，終到風起雷動時。
方休眼瞼半開，抱拳守心，感知力如蛛網(wǎng)般在周身方寸涌動，戒備著可能從任何方位襲來的攻擊。
想來也是，一堆黃土而已，就算其中確實藏有一具尸體，又怎會予人被注視感？
自己多半是因為猜測出佛像中裹藏著曹師兄，故而在察覺到注視感時便理所當然的認為是石像給自己造成了心理錯覺。
但佛像已被層層剝離，除了尸體之外并沒什么特殊的地方，由此可見，房間中有很大可能還隱藏著其他人，那道注視感大概率是由他發(fā)出的。
電光一閃而逝，光明驟失，方休眼前乍然一暗，古井無波的心海被掀起一絲微瀾。
恰在此時，又一道銀亮閃電自平地而起，似毒蛇，似雪箭，不偏不倚直取方休眉心，顯是存了一擊斃命的意思。
屋中果然有人！
方休早有戒備，縱使被雷電閃花了眼，依舊不驚不躁，順手從腰間拔出柴刀格于身前。
他這一拔看似平平，卻得天勢，含正氣，順勢而為，堂堂正正。
天下拔刀勢萬千種，似乎唯有此勢最得天地大道，奉天承運，昭昭之威。
六扇門拔刀技——大道堂堂！
這一式大道堂堂盡管只得其形，卻依舊不可小覷，內(nèi)力順著勞宮穴噴薄而出，附著纏繞在刀身上，生銹的柴刀立刻煙雨繚繞，多出幾分朦朧之感。
盡管如今自身武技以掌、拳為主，但數(shù)年游戲生涯中方休一直以佩刀為兵，自然對刀有幾分親近之意，使起來也最為順手，因此這把柴刀雖說破舊，但他穿越后一直都隨身攜帶。
叮！
金屬撞擊聲響起，方休手臂一麻，隱約看到一個臉帶無常面具的黑衣人手持一把匕首如幽靈般出現(xiàn)，轉(zhuǎn)瞬之后再次消失不見。
觀其身材嬌小，頗為靈活，似乎是個女人。
“一擊不中，即刻遠遁，似有似無，若即若離，賀歲樓？”
賀歲樓，兇名壓天下的殺手組織，得了上古大能天誅魔君的傳承，號稱只要出得起價錢，天下無人不可刺殺，游戲中大多數(shù)刺客玩家都是其門下弟子。
若不是接觸修煉秋月已久，對刀法有了幾分高屋建瓴的見地與眼光，以方休的實力斷無可能擋住剛才的襲擊。
刺客一擊不中，立刻回歸無盡黑暗，靜靜蟄伏，伺機而動，等待著獵物露出破綻。
方休刀尖垂地，眼觀鼻鼻觀心，心靈大海波瀾不起，七竅靈動，冷靜等待著刺客下次出手。
從剛才的短暫交手推測，刺客實力充其量也就是五階（煉骨中期），自己雖說處于劣勢，但若能冷靜應對，誘敵以深，未嘗沒有翻盤機會。
黑暗漸漸黏稠，從四面八方涌來，似乎要透過每一個縫隙，每一個毛孔擠入方休身子，他經(jīng)過重重打磨的眼竅如同被封印般再也看不到周圍，仿佛重新變成了夜不能視物的普通人。
盡管如此，他依舊鎮(zhèn)定自若，雙耳微微聳動，耳竅功夫全開，耐心十足，不急不躁。
轟隆隆！
又一道雷音響起，方休頓時陷入了不可聽不可聞的狀態(tài)，他臉色一變，暗道不妙，便感到一陣勁風自旁側(cè)直奔自己咽喉！
生死危機滾滾而來，方休睚眥欲裂，腳下運轉(zhuǎn)移形換影，拼命往左一側(cè)，雖避開了咽喉要害，肩頭卻驀然傳來一陣劇痛。
“大意了，這畢竟不是游戲，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我還是太想當然了?！狈叫輿]時間懊惱，借著力道往后一躍，匕首從肩頭脫離，血液登時如雨水般灑向地面。
刺客得勢不饒人，如跗骨之蛆般緊貼地面欺身而上，匕首向上一撩，直取方休會陰。
這一撩如疾光迅電，快不可察，方休本就因劇痛而有些精神不穩(wěn)，待想要抵擋時已然來不及。
“拼了！”生死關頭，他兇性大發(fā)，狀似瘋魔，對即將臨身的匕首不管不顧，柴刀斜削，直直劈向匕首上方三寸。
方休心中了然，如果只想著躲避，自己就算運氣夠好躲過這次攻擊，也必然會完全陷進對方的快攻節(jié)奏，被敵人牽著鼻子走，越打越劣，最終難逃一死。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想到的唯一的破局之道，便是憑著一顆悍不畏死之心估測出對方頭顱位置，一刀斬出，看刺客是否會因此而收手。
他這一刀雖說是后發(fā)，但如果刺客鐵了心殺自己，在得手之后必然也會因為慣性而無法躲閃，只能被砍下半個腦袋！
如此險境，方休只能豪賭一場，賭刺客會因為這一刀而收手，賭刺客更加珍惜她自己的性命，賭注便是自己性命。
刺客臉色微變，強行變招，匕首往上一挑點在刀鋒上，柴刀勢頭立減三分，她借力向后一滑，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她看來，遲早會被磨死的方休遠不如自己性命珍貴。
方休暗松一口氣，表面上更加兇狠，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以傷換傷，以命換命，一副亡命徒的架勢。
興許是為這種氣勢所懾，刺客許久沒有出手，想來是在靜心等待破綻尋找一擊必殺的機會。
作為一個殺手，耐心比任何品質(zhì)都重要。
方休面色陰沉，罵罵咧咧，做出一副不要命的莽撞大漢模樣，心中卻是思緒急轉(zhuǎn)，尋找著破局之道。
刺客的境界高于自己，實戰(zhàn)經(jīng)驗強于自己，能支撐到現(xiàn)在，全靠對刀道的理解與悍不畏死的搏命之心。
可這只是一時之計，若是長久消耗，身為被刺殺者的自己得時刻小心防備，肯定更耗心神，而且肩膀的傷口也會讓自己狀態(tài)不斷變差。
拖得越久，勝算越??！
方休的出神讓刺客找到了機會，破空之聲再次傳來，他強提精神，舉刀堪堪擋住銀色寒芒。
許是因為消耗太大，方休終于體力不支，包裹刀身的內(nèi)力變得薄弱，只聽“咔”的一聲，刀身上出現(xiàn)了一道細細的裂痕。
“刀要斷了！”方休神情突變，大驚失色，足下一點便慌不擇路的朝門口沖去。
他行動雖然慌張，腦中卻不失冷靜，雙目清明，奔到門口后驟然急停轉(zhuǎn)身，舉刀而劈。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奔逃非逃，血斗非斗。
身后寒芒不顯，似乎刺客已然放棄，但方休好似沒有感覺到這點一般，柴刀帶著千鈞之力沉沉劈下。
“她對我出手肯定是為了滅口，我就不信會任由我逃走！”
柴刀如虹，霧氣騰騰，黑暗如潮水般被一分為二，照亮了身后種種，映出了身后咫尺刺客閃爍著驚愕的瞳孔。
“殺！”所料無差，方休氣勢更足，刀勢更沉，帶著一往無前，永不回頭的信念直奔刺客天靈。
方休從沒想過竟然可以有一刀砍的如此流暢，這是游戲中從未有過的體驗！
猝不及防之下，刺客只能堪堪舉起匕首，刀匕相撞，柴刀自裂痕處一斷為二，半截刀片飛出“錚”的一聲插入墻壁，方休虎口裂開，另外半把刀隨之落到地上。
刺客也被這股沖勢逼退兩步，咳出一大口鮮血，有心算無心之下，她亦是受傷不小。
但她臉上閃過一抹兇色，毫不在意自身傷勢，伸臂揮出，匕首直刺方休胸口。
“他長刀已斷，刀法已廢，手無寸鐵，就算我身負重傷，實力大減，他也擋不住這一擊?！?p> “被這樣一個名不經(jīng)傳的小角色逼到如此地步已經(jīng)極為丟人，斷不可再心生小視，心慈手軟！”
“趁他病，要他命，閻君賀壽，小鬼索命，早死早投胎?。。 ?p> 看著呼嘯而來的鋒芒，方休目光染血，不退反進，趁著刺客受傷速度變慢的機會直接撞入對方懷中，右拳虎嘯龍盤，左掌煙雨纏綿。
砰！
啪！
一掌一拳分別擊中膻中與脖頸，刺客瞳孔中閃過一絲不愿相信，踉踉蹌蹌后退兩步，頸椎骨、胸骨寸寸斷裂，倒在地上，氣息漸無。
她最后一個想法是：“他不是用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