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萬。
年前的一波寒潮，讓街上人數(shù)驟減，大家歸心似箭，就想趕快回家脫下大衣坐在桌前等待一年的結(jié)束。
關(guān)何軼所在的修車行老板看沒什么生意，就提前給他結(jié)了工資，他買了兩條好煙，一條送給老板，一條老板的弟弟，也就是當(dāng)?shù)鼗旎祛^領(lǐng)，感謝他們今年的照顧。
送完之后他揣著剩余的錢，算著留多少給自己，又分出多少去還債，哪怕這點微薄工資還出去也是杯水車薪，他還是想還，求個心安。
至于司伊伊那邊，一直沒給他回消息，他也就不報什么希望了。
小丫頭考試拿過幾次第一就信口開河說要去參賽拿大獎，哪有那么容易？
他在街上買張刮刮樂中獎的概率都比她通關(guān)拿到最終獎金三十萬的概率高。
云壓下來，飄到他臉上的東西冰涼，他以為那是雨，但那東西很快就變得具象了起來，今年的第一場雪下了。
路邊有個賣煮玉米的老太太，鍋里還剩下幾根沒賣出去的玉米，關(guān)何軼走過去，把玉米一鍋賣了，打算帶回家當(dāng)晚餐，他一個人住，沒人管他吃穿，都是他自己做主。
正邊走邊啃著玉米棒呢，兜里的手機開始震動，來電顯示的備注是“麻煩精”。
終于拉下臉舍得聯(lián)系他了。
“喂?！?p> “喂，關(guān)何軼，你在家還是修車店里？”
關(guān)何軼說，“快到家了。”
“那正好，我直接到你家樓下等你吧?！?p> 她半句沒提比賽的事，關(guān)何軼當(dāng)她失敗了不好意思主動說，也就一笑了之。
他加快步伐回家，遠遠看見破舊的樓道口站著個穿粉色棉服的嬌小身影，冷得縮成一團，恨不得整張臉都埋進圍巾里。
當(dāng)關(guān)何軼走到她面前，開了樓道門把她拽進沒風(fēng)的樓梯間時，她才把臉露出來，笑嘻嘻地指著他提的一袋子煮玉米。
“這是給我的嗎？”
關(guān)何軼：真不要臉，但是看在她沒拿到獎金還大老遠過來找他的份上可憐可憐她吧。
他把袋子遞出去，玉米已經(jīng)沒有剛出鍋那么熱乎了，但司伊伊拿起來的時候還是滿足地感嘆一句，“好暖和。”
關(guān)何軼笑了笑，“會長找我干嘛，送新年祝福嗎？”
司伊伊咬著玉米，驕傲地飛了他一眼，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銀行卡，直接遞給他，含糊不清道，“都在這了。”
關(guān)何軼愣了下，“什么東西？”
“你的三十萬，我說好給你的。”
“開什么玩笑！你真贏了？”
他剛開始那么平靜，看到卡了反應(yīng)又這么劇烈，司伊伊立馬猜出來這人壓根沒信任過他。
她直接把卡塞關(guān)何軼口袋里，“不信的話過完年看節(jié)目就行了，密碼是123456，你自己去取吧，我要回家了，我下午得坐火車回老家過年，開學(xué)再見?！?p> 關(guān)何軼拽住她手臂，雙眸死死盯著她，壓低了聲音跟她確認(rèn)，“孟若溪，卡里面真的是三十萬？”
司伊伊點頭，“嗯，是啊?！?p> “你就這么把它給了我…你不怕……”最不敢想象的事發(fā)生在他面前，關(guān)何軼都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你就為了讓我加入學(xué)生會…你給了我三十萬？你不怕我拿了錢跟你翻臉??！你這人一點防備心都沒有的嗎？”
司伊伊翻了個白眼，把手抽出來，整理自己的圍巾。
“你別啰嗦啦，那又不是白給你的，算是酬勞吧，開學(xué)記得把卡還我?！?p> 她走之后，雪漸漸大了起來，地上覆了一層白妝，這座城市看似更加冰冷，卻沒有那么難以接近了。
那是關(guān)何軼自父親離開后過得最平靜的一個年，也是司伊伊在人間過的第一個新年。
旁人的喜樂與她無關(guān)，她只覺得這些人吵鬧。
是真的吵鬧，回到老家之后，來來往往的親戚牽著自家小孩向她取經(jīng)如何成為一個學(xué)霸，孟家父母一年到頭就這段時間笑開成兩朵燦爛的迎客花。
尤其是說到她在電視節(jié)目里拿了三十萬獎金的事的時候，嗓門大的堪比村口廣播站小喇叭。
司伊伊后來都是借口說要寫作業(yè)，才得到了獨自相處的空間，但隔著門還是能清楚聽到孟母驕傲的聲音。
“三十萬！過完年我們就去看房子！”
司伊伊覺得自己耳朵里的繭都可以取名叫“三十萬”。
只不過那筆意外之財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了主人了。
她躲在房間里看林逍給她發(fā)來的消息，簡單回復(fù)了幾句，房門就被推開了，帶著笑臉的孟母出現(xiàn)在眼前。
“小溪，你舅奶奶來了，出來跟大家聊聊天，書一會再看?！?p> 司伊伊壓根不記得什么舅奶奶，也沒心情去應(yīng)付這些不太熟的親情。
她不慌不忙地把手機藏到口袋里，說，“我聽說別的學(xué)校的尖子生的父母過年都請了老師在家給他們補課。我自己在家自學(xué)還不給我機會，媽，你讓我怎么跟人家比？”
孟母笑容一僵，心虛地把門重新拉上，還給她道歉，“是媽媽不對，你好好學(xué)習(xí)，我們不打攪你了?！?p> 過了一會，門外親戚們的聲音明顯變小了，司伊伊勾了勾唇，繼續(xù)跟林逍談之前的話題。
“加倉，全加。年后起碼賺到十個點之后再賣，我不要太多分成，給我三十萬就行?！?p> 林逍回復(fù)：“賺了再說。”
等孟家父母帶她回到城里的那一天，林逍又問她，“錢打到哪個賬戶？”
估計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司伊伊?xí)腥绱硕纠钡耐顿Y眼光，在年前指揮他買了一只快跌到谷底的股票，年后竟然因為國際市場貿(mào)易合約更改的影響觸底反彈，收益達到他從未想過的高度。
這就是為什么司伊伊敢瞞著父母把獎金給別人的原因，她早就為自己想好了退路。
只是她也沒想到錢回來的這么快，正好，她打算在開學(xué)前跟林逍，關(guān)何軼見一面，商量下學(xué)期把那座陰暗森林連根拔起的計劃。
把這兩個人約出來并不難，三人在市中心的一家快餐店見面，周圍都是吃合家歡套餐的和睦家庭，小孩滿地跑，熱熱鬧鬧的。
林逍最先到，點了一個帶玩具的炸雞全家桶。
司伊伊說，“我又不是小孩，不吃這么幼稚的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