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大人，我保證，很快很快就回來的......”
“好了，答應(yīng)你就是，別笑了，太難看?！?p> 一路走來，其實二人已經(jīng)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天宮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天宮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當(dāng)年小帝姬留下的痕跡，大概也就只有保存完好的凌云宮可以證明了，只是那般清冷，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你要知道，出身皇族的子女又有哪一個是善茬，血脈相依又如何，這世間，能活到最后的，只有勝者，自相殘殺其實不是個殘忍的詞，而是物競天擇優(yōu)勝劣汰的天道法則，這百年來，仙宮可是沒有一個人來歸墟尋你？你所謂的姐姐，你以命相救的大公主，她到底做了什么？......羲和，你可會后悔？”
白澤大人的教誨似乎一直在耳畔回響，初出歸墟之時，她的回答那般天真、那般清澈——
“我不會后悔的，那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姐姐，我最最喜歡的人?！?p> 如今走在這改天換地的仙宮，走在前往父皇居所的路上，這條當(dāng)年不覺漫長的路，如今才發(fā)現(xiàn)是這般長。
大概是因為，當(dāng)年每次走這條路，都有前呼后擁，大批侍從，從來也不知道孤單的感覺。如今，只剩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是這般遙遠而漫長。
*
瑞靄紛紜，金鑾殿上坐君王；祥光繚繞，白玉階前列文武。
羲和來到了天宮，不見君王，亦不見文武，只有身穿白鳥朝鳳流云錦衣朝服的女王。
九百九十九顆圓潤的東珠襯得這云彩織就的華服更加流光溢彩，那是一百年壽辰羲和穿過的朝服，一百年后的羲和仍舊穿著那件朝服，只是多了一人再穿。
嬋娟一百歲時最最期待的朝服，在兩百歲的時候終于實現(xiàn)。
美好得像是一個夢，
糟糕得像是一個夢。
羲和有點難以置信，她不相信她的姐姐真的取代了她的一切。
父皇呢？對呀，她是來找父皇的。
她踉踉蹌蹌轉(zhuǎn)身跑著離去，琉璃花瓶被她撞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誰在那里？”
聲音與身形同步出現(xiàn)。
“是，是小妹嗎?羲和，是你嗎，你回來了，你、你終于回來了?！?p> 嬋娟的語氣中有著難以察覺的顫抖，慌亂中的羲和卻是什么也沒有感覺到，只有驚惶，只有想要迅速地離去，慌不擇路間，后頸一痛，整個人便軟綿綿倒下了。
再次醒來，是如此熟悉的擺設(shè)，這是天宮，整個九重天權(quán)力的最高處。身下是云錦的質(zhì)感，已經(jīng)整整一百年沒有感受過的柔軟舒適，如今卻覺得不習(xí)慣極了。
“羲和，可是醒來了？”
嬋娟已經(jīng)褪去了那件專屬于帝姬的朝服，而是換上了一件素白的常服，那是記憶中姐姐經(jīng)常的裝束，沒有一點裝飾的純白色的長裙，烏發(fā)如瀑，舉手投足間越發(fā)婀娜妖嬈，姿容日盛，卻有著一種凜然的貴氣，那是多少年的執(zhí)掌權(quán)杖之人才有的果決凌冽。
是姐姐，好像又不是姐姐。
接過嬋娟遞來的清茶，小口小口啜著，淡淡的茉莉花香飄來，是她曾經(jīng)最喜歡的味道。羲和的心慢慢平復(fù)下來了，不管怎么樣，她應(yīng)該給姐姐一個解釋的機會的。
晶亮的大眼望著面前的大公主，撲閃撲閃的，有著疑惑，也有著信任。
嬋娟心下一暖，滿是寵溺，滿是失而復(fù)得的歡喜，她伸手輕輕撫過羲和的長發(fā)，開口：
“妹妹，我等你好久了，你的天下，你的一切，姐姐都幫你守著呢，守得好好的，等你歇好了，就昭告天下吧，父皇已經(jīng)云游四海，收到消息會開心的?！?p> “姐姐一直知道的，你一定能回來的，一定會的......”
說到最后，終是泣不成聲，姐妹倆抱頭痛哭。
一百年的時間，看似什么都改變了，其實什么都沒有改變。
姐姐仍是姐姐。
*
凌云宮很快就恢復(fù)先前的盛景，舉天同慶，慶賀小公主歸來，慶賀天帝愛女失而復(fù)得。
“好了，你這邊都安頓下來了，我就走了?！?p> “白澤大人，你可以留下來的，救命之恩，百年教導(dǎo)之恩，羲和想要報答?！?p> “算了吧，我可是的老祖宗了，攆著一個后輩要報答算個什么，豈不是自降身份，天宮我就不留了，我要去找一個人了?！?p> 燈火輝煌，大殿空蕩。
小公主羲和沉默良久，終于還是開了口，
“白澤大人可是有了心上人？所找之人可是摯愛？”
“小家伙倒是對自己祖宗的情感還是蠻關(guān)注的嘛，不過你猜錯了，那是我的親人，我的姐姐白茶?！?p> “自幼師尊長輩皆教導(dǎo)我有恩必報，不要誤惹因果，大人救我，此為因還是果？”
“是因亦是果?！?p> “若是因，還請大人讓我將這果還上，也好了卻這段因果；若為果，還請大人告知緣由?！?p> 白澤終是沉默了許久，最后方才開口，
“那便是因吧，這筆賬，前行欠著，待到需要之時，我會找你的?！?p> “大人可等我的生日宴過后，再離去可以嘛？”
“好。”
“一言為定?！?p> *
“小妹，你真的做好決定了？”
“好，我答應(yīng)你，但是你一定要記住，仙宮永遠是你的家，我永遠站在你的身后?！?p> 白澤在賭，他要得是羲和心甘情愿隨他離去。
白澤承認，他從來不是什么好人，縱然跟在姐姐身后千萬年，他始終沒有沾染上姐姐那半點好心腸，他所有的愛，所有的善良，都給了那個最初對他最好的姐姐。
后來的任何人，再也進不了他的心。
他是一個純粹的壞人，所以，做壞事的時候，他心安理得。
“白澤大人，今天是我的生日宴，我可以向你討一個禮物嗎？”
亮晶晶的大眼滿是歡喜，望著白澤，柔情得似乎要生出水來，縱然再過無情無義，也難得心微微一顫。
很奇怪的感覺不是嗎？自從見了這個名叫羲和的小公主，他古井無波千千萬萬年的心似乎總在顫動。
鬼使神差地白澤點了點頭，微微有點失神。
“好，今天你是壽星，壽星最大?！?p> 旋即，白澤便面色如常，眉眼帶笑，滿是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