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過半,阿笙的身影才如往常出現(xiàn)在禪室外的小徑,信游已經(jīng)等了他將近半個時辰,看他一路狂奔的樣子略顯疲憊,他守著門說:“不急,你去哪兒了?”
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解釋:“我……我一做法器……就忘了時間……”
“進來吧,喝水嗎?”
“不了……我可以……馬上開始……”
盡管這么說信游還是給他倒了一杯水,他難為情的端起茶杯咕嚕咕嚕快速喝光,信游望著他抿嘴一笑,隨口問了句:“做什么法器?”
他心想著千萬不能告訴他是燕師兄拜托自己做給妖護身的法器,于是這么解釋:“我……有一位朋友是……兔妖……小時候它救過我……所以現(xiàn)在換我保護它……所以我想給它做一件可以防身的法器?!?p> 他斷斷續(xù)續(xù)解釋完畢后,信游又道:“你從來不說謊的,所以一說謊,很容易就露出破綻。”
阿笙咽了下口水,不敢抬頭與他對視,他也并無責(zé)怪的意思,帶著無限關(guān)愛的語氣對慌到不行的阿笙說:“其實在我這里不需要有戒備,你要做法器,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你?!?p> “真的嗎?”他突然露出欣喜又崇拜的眼神,看得躲在房梁上貓了好一會兒的燕子初心里直拔涼!
知道今晚阿笙會來找信游,這小子提前半個時辰溜了進來,并找好了藏身之處,便是斜對著案幾的這處房梁,既可以看到他們干了些什么,又不容易被他們發(fā)現(xiàn)。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有個人居然比他先一步守在了房梁這處絕佳觀測地,兩人相視的瞬間似有一道光閃過,燕子初瞇眼一笑,輕聲唏噓:“天池真小啊,在這兒都能遇到聞人師姐?!?p> 只比他早來一步的聞人夜不出所料白了他一眼,問道:“你在這里干什么?”
“睡不著,出來散步啊?!?p> “快說你來干什么否則推你下去。”她恐嚇道,而這種程度的恐嚇對于燕子初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他還調(diào)侃道:“把我推下去豈不是把你也暴露了?”
“你最好不要來干涉我。”她知道搞不過他索性別過臉去不理他,此時阿笙跟著信游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聽到兩人在討論法器一事,燕子初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師姐、師姐?”
她憤憤的朝他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他抱著房梁露出壞笑:“你這么厲害還要偷師嗎?”
“不用你管?!?p> “那你說說信游為何如此器重我們玄武門的人?”
“我怎么知道?!?p> “還是你在跟蹤阿笙啊?其實不用,這孩子如果知道你想跟他一起修煉一定開心……好了好了,不說了,閉嘴?!?p> 聞人夜耐著性子深吸一口氣,但是眼神已經(jīng)殺他與無形之中,此時底下傳來阿笙一聲驚呼,兩個人同時朝他們望去。
他說:“信游師兄你可真厲害,這都能猜到,不過你千萬不能告訴別人燕師兄做法器是為了給王府的柳姑娘。”
他此言一出,聞人夜犀利的眼神再次射向一臉尷尬的燕子初,他聳聳肩,故作鎮(zhèn)定:“小孩子童言無忌……”“你真看上王爺?shù)呐肆耍俊薄斑@不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么,師姐不必如此震驚?!薄八茄俊薄安徊?,長得漂亮難免遭人嫉妒,做個法器給她防身而已?!薄拔铱此钚枰赖娜耸悄恪!薄拔矣心敲磯膯幔俊闭f著就朝聞人夜湊過去,她還沒動手呢,突然橫空出現(xiàn)一條手臂牢牢卡住他的脖子,伴隨著一個低沉到谷底的聲音:“我警告你,離聞人夜遠一點。”
這下好玩了,小小一方之地擠了三個人,那第三個不速之客正是聞人夜避之不及的鹿離,她心里暗自盤算:想必鹿離也是為了暗中調(diào)查信游而來,那么燕子初的意外到來又是為了什么呢?
下面阿笙還在跟信游討論法器一事,上面則比下面還熱鬧,燕子初雖被鹿離壓制住了,但他那張嘴可沒閑著。
“早知道這里如此熱鬧就該帶一壺酒來……”
“廢話連篇,不想死就趕緊滾出去!”
“你這人怎么說話的,難得我們?nèi)齻€聚在一起,這就趕我走,師姐也不會同意啊?!彼室獬勅艘拐UQ?,“是吧,師姐?”
聞人夜二話不說別過臉,滿臉寫著不高興。那鹿離的手卡的更緊了,幾乎咬牙切齒道:“再胡言亂語就把你扔下去。”
“扔吧,反正我是不介意信游知道我們?nèi)齻€在這里偷窺?!?p> 鹿離知道這家伙肯定會亂來只得忍辱負重松開手,眼里則是火光直射,用低沉的氣音告訴他:“你若亂來,我就對你不客氣?!?p> “別這么兇嘛,師姐不喜歡彪悍的。”
“你……”他拳頭舉到半空,燕子初趕緊雙手護頭:“師姐你看,他又要打人?!?p> “畜生……”
“還罵人?!?p> 聞人夜忍無可忍回過頭,用氣音警告他們:“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
被她警告后鹿離終于克制住自己的脾氣,三個人好歹相安無事的觀察了一會兒,除了阿笙伏案看書,信游在邊上寫字以外,沒有發(fā)生任何意料之外的事。
就在燕子初無聊到打了個哈欠的時候,信游突然開口問道:“你喜歡阿夜,她知道嗎?”
好端端的突然這么問讓房梁上的三個人突然精神抖擻起來,只見阿笙放下書,愣愣的回道:“師姐知道啊,但是她更喜歡鹿離哥。”解釋完畢他又低下頭看書,這畫面聞人夜全都看在眼里,握緊了拳頭蹙起了雙眉,這傻小子到底是哪兒得到的錯誤信息?
“是嗎?你怎么知道的?”信游立刻幫大家問了一個好問題。
“因為大家都在說他們是金童玉女,玲瓏也說師姐每天晚上都看著鹿離哥送給她的信物發(fā)呆,而且那天我在仙人洞不小心喝了酒又親了師姐以后,她就對我更兇了,她是怕鹿離哥生氣?!?p> 這段話不知為何把對八卦根本不感興趣的信游逗得直笑,也把房梁上的三個人弄得神魂顛倒,鹿離甚至信以為真還羞澀的撓了撓鼻子,聞人夜沒有解釋,只是捏緊了拳頭用力敲了下房梁,掉下了幾抹灰塵。
有人開始不安分了,拖著腮幫子揶揄道:“到底是什么神仙信物比得上阿笙嘔心瀝血做出來的龍丹???”
“沒有!”聞人夜咬著牙關(guān)擠出兩個字,燕子初趕緊湊過去:“沒有什么?”突然就被鹿離用手臂卡住了脖子:“你給我離她遠一點?!?p> “老兄你放松一點,你都已經(jīng)得到師姐的心了沒必要這樣,真的……”
“燕子初我警告你,別逼我對你不客氣!”
“師姐你看他又欺負我,師姐你怎么能看上這種山野莽夫,不符合你清心寡欲的喜好啊……”
“有完沒完?!”
聞人夜閉上眼深呼吸,這種亂哄哄的局面是待不下去了,正準備撤離的時候,身邊那兩個礙事的家伙鬧來鬧去最終從房梁上掉了下去,她避之不及,只聞噗通一聲,信游和阿笙都站了起來。
“燕師兄,鹿離哥,你們從哪兒進來的?!”阿笙驚訝得看著他們倆,只有信游氣定神閑的好像早就料到他們在這里一樣,抬起頭對拼命縮進死角的聞人夜微笑著說:“上面都是灰,趕緊下來吧?!痹瓉硇庞卧缇椭浪麄冊谶@里了,她憤憤的探出身子來了一個魚躍,阿笙激動到雙手抱頭。
“啊——師姐怎么你也在這里?你、你剛剛聽到我說話了?”
聞人夜不理他,板著臉對信游如此說道:“今日擅闖青龍門,請掌門責(zé)罰。”
信游像看自己孩子一樣看著他們,眼中沒有絲毫怒意,還反過來安慰他們:“阿夜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如果想來我這里直接過來就好了,不必偷偷摸摸,還有鹿離,你是青龍門弟子,可以正大光明的進來?!彼哪抗鉂u漸轉(zhuǎn)移到那個完全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身上,笑容似乎也蒙上了一層灰,說,“至于你,子初,我還真猜不到你來我這里所為何事?!?p> 燕子初在掉下來的那一瞬間就已想好了理由,這會鎮(zhèn)定自若的解釋:“還不是我叔叔,馬上就要夜獵了,阿笙是我們玄武門唯一的希望,我叔叔成天盯著他修煉,所以信游掌門沒事就不要占用他寶貴的時間了。”
信游也是對答如流:“是嗎?如果只是說這個直接從大門進來就好了,為什么要躲到房梁上去?”
“來都來了,就順便看看你是怎么教阿笙的,讓他在如此短的時間里突飛猛進,誰知道你們什么都不聊,偏聊聞人師姐,害得你這位門下好弟子火冒三丈把我從那么高的梁子上推下來,這下我真跟他結(jié)下梁子了。”
“我看你還不爽呢!”鹿離伸手要推他,被信游擋了下來,假裝數(shù)落他:“鹿離你比他年長,有時候就不要跟他計較了。”
“我就是看不慣他這種無法無天的樣子,我是替他父母管教他?!?p> “那我真是要替他們兩位謝謝你了?!毖嘧映趸鼐吹?,鹿離繼續(xù)不依不饒:“聽說你父親是為了守護天池山而死的,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所幸他現(xiàn)在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否則他看到自己的兒子變成一條喪家之犬肯定死不瞑目?!?p> “行了鹿離,你在胡說什么?”信游終于拿出掌門的氣魄,沉下臉說道,“跟子初道歉。”
鹿離還沒開口燕子初先一步舉起手:“別說了,我不接受?!闭f完就自顧自離開了,心思細膩的阿笙以為他受了委屈拔腿就跟了出去,屋子里剩下他們?nèi)?,信游輕輕嘆了一口氣,對聞人夜說:“阿夜,不早了,回去吧?!币娝杂羞t疑,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會告訴劉掌門的,也不罰你,就當(dāng)你今晚沒有來過。鹿離,你跟我過來。”
就這樣,他帶著氣到臉色發(fā)青的鹿離進了另一間更為隱秘的屋子,而沒有得到任何有用情報的聞人夜也悄然離開了青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