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雷宗六經(jīng)

　　眼見得柳元正入了神，紫泓老道便頓住了話頭，待少年回了神，老道方再侃侃而談，從細節(jié)處引申延宕，講拳法之理，自忖觸摸到了此間玄關(guān)的柳元正，一時間也是聽得如癡如醉。

　　良久之后，紫泓老道講罷，言道：

　　“關(guān)于拳法拳理，老夫只講到這里，往后大約也不會再講，這是師傅領(lǐng)進門告訴你的淺顯道理，是要你日后自己一點點去踐行，在漫漫修道的光陰之中，去體悟出更多屬于你自己的道理來。

　　再說回你的課業(yè)，三月練拳，也是為自己選擇功法的過程，吾宗號曰：五雷！仔細數(shù)來，卻有六部雷道真經(jīng)傳世，一曰《太陽元霆渡厄雷經(jīng)》，乃昔年青玄仙宗所傳，修行此經(jīng)，可煉太陽雷元。

　　一曰《太陰垂幽歷劫雷經(jīng)》，同為昔年青玄仙宗所傳，修行此經(jīng)，可煉太陰雷元；一曰《九云雷罡寶塔經(jīng)》，一曰《金章雷元大篆經(jīng)》，此二經(jīng)乃昔年老祖創(chuàng)立宗門時，天人來賀，上界仙人所贈，修行此經(jīng)，一可煉云罡雷元，一可煉金章雷篆。

　　一曰《天都玉雷神道經(jīng)》，同為昔年立派時，天人來賀，上界雷部神尊所贈，修行此經(jīng)，可煉玉都神雷；一曰《冰魄凝煞極雷經(jīng)》，乃昔年，老祖元道真人外出游歷，自古仙洞府得之，修行此經(jīng)，可煉冰魄雷元。

　　此六經(jīng)玄妙，直指仙道，為證道飛升真經(jīng)！又有太陽、太陰二經(jīng)，可兼修合練，凝太極混沌道雷！為直指仙君境真法。陰陽合到一處，正全了吾宗五雷之名。

　　此等皆為吾宗根本傳承雷經(jīng)，非真?zhèn)鞯雷?，不可得授，陰陽二?jīng)，更是只傳掌教一脈；而后，真人老祖將此六經(jīng)拆分一十二部經(jīng)，傳于金章院弟子修行，立宗三萬七千年，歷代前輩參悟六經(jīng)更有所得，創(chuàng)下法門神通無數(shù)。

　　此間創(chuàng)法，高低玄妙各異，至宗門五十年前匯總時，金章院有道經(jīng)四十三部，玉都院有功法八十七部，皆同源而出，歸于六經(jīng)，所以選擇修法時，莫要怕選的功法差，只要修出真意，過了考教，便可晉金章院、晉真?zhèn)?，轉(zhuǎn)修高明功法，得傳六經(jīng)。

　　歷代真?zhèn)饕埠?，金章院弟子也罷，多是從玉都院開始的修行第一步，所以玉都院弟子，關(guān)鍵在于選對功法，選對修行的道路，這便是你三月練拳的重點，不可懈怠，需慎之又慎！”

　　聽聞此言，柳元正不假思索，自是稍稍探身，恭敬應(yīng)是。

　　正心中漫漫思忖著的時候，又聽著紫泓老道說：“玉都院弟子是半日處理宗門安排的雜役，半日在院中修行，你與旁人還有不同，乃金章院弟子親隨，宗內(nèi)不會安排事情與你，但那位金章院弟子的雜事瑣事，便由你一力承擔。每日未時一刻，來此殿與我學(xué)拳?！?p>　　“謹遵長老所言?！?p>　　“天色不早了，去吧?！?p>　　“是?！?p>　　柳元正起身，立在蒲團后，又朝著紫泓老道這里躬身一禮，方才走出拳殿。

　　原地里，紫泓老道凝視著柳元正緩緩踱步而去的身影，目光稍顯了些柔和。

　　“倒是個端正的根苗，身上更是罕見氏族子弟的臭毛病……”

　　……

　　一路走回拳殿后院，直至脫下道袍，躺在木床上，柳元正這里卻始終眉頭緊鎖，雙目失據(jù)，仿佛被甚么事情困擾住了一般。

　　“五雷，五雷，我總以為，這是五雷散人的五行雷道，今日得了紫泓長老教導(dǎo)，方才知是如此五雷，行差就錯，我原以為有這半闕《玄霄秘策》在，憑借著散人創(chuàng)下的雷法，再加上仙宗的道經(jīng)，便是合二為一的通衢前路……”

　　暗暗自忖著，少年不禁苦惱起來。

　　想那五雷散人，便是以五行雷法成就的左道宗師，乃此間大家，晚年飛升前創(chuàng)立《玄霄秘策》的時候，也是以自身的五行雷道為根基藍本，描繪出一條更為廣闊的成仙之路。

　　柳元正少年時，尋人探聽到了五雷散人與元道真人的跟腳，想著這位駐世大真人，既是五雷散人昔年的小弟子，又立下的是五雷仙宗，便順理成章的想著，這一宗弟子，走的也該是五行雷道，誰知……

　　“順理成章，順理成章，凡事便是怕一個這般念想，我終歸還是年少，哪怕學(xué)了《玲瓏心竅篇》，難免會犯和常人一樣的錯誤，果然如紫泓長老所言，道理只是道理，踐行之后，體悟出來的，方才是自己的，此一番教訓(xùn)要牢牢記下，日后莫要再犯同樣的錯誤?！?p>　　這般想著，柳元正神念沉入泥丸宮內(nèi)，探向靈臺高懸的仙書。

　　此刻，柳元正所看得，非是仙書引言與第一卷，而是第二卷《五靈凝氣篇》。柳元正不知是這仙書有靈，還是存在著高深的禁法，總之柳元正年幼時，探看仙書，只能見到引言與第一卷，直至前段時日，柳元正嘗試修行《金焱經(jīng)》，自體內(nèi)生出了氣感，再看仙書時，才見到了第二卷文字，即便如今散功，這第二卷文字卻不見消散，只是任由少年探尋，卻也找不到更后面的文字。

　　這一卷《五靈凝氣篇》，便正式闡述了五雷散人的雷法修行之道，講述了修行的第一個境界——煉氣期。

　　雷法霸道，自有玄宗始，便為諸法之冠，萬道總綱，世人又稱昆侖法，以指雷道高邈，甚至很久遠的古時，各宗雷法被視之為掌教秘傳，從未輕許旁人。

　　因著霸道，自然也難修行，旁人修行一個不慎走火入魔，傷勢也有輕重，但雷法修士若是體內(nèi)雷元動蕩，便是折損神魂，焚焦道軀。

　　不止是修行難，入門也比旁人難上許多，雷霆霹靂，如何能是肉體凡胎可以掌控的，縱有法門在，往往也難走出第一步。

　　以五行雷法而言，往往在煉氣期時，則一道而修行，譬如水行、木行，入門會容易許多，水木靈氣也更能滋養(yǎng)肉身，如此以單一一行靈氣突破筑基境之后，在依著五行相生的法門，在筑基境時煉全五行，徹底跨入五行雷法的門徑。

　　便是如五雷散人，昔年也是這般走過的修行路，宗師早年間，以木行雷法煉氣，筑基境方成五行雷法。

　　世上五行雷法大都如此修得，只是到了宗師晚年，卻認為這樣的修法，根基并不穩(wěn)固，修到根髓處，五行并非是平衡的，做不到真正的道果圓融。

　　那個時候，五雷散人便認為是煉氣期境界的謬誤，不該單修一行，而應(yīng)當在煉氣期就做到五行齊全，如此根基穩(wěn)固不說，五行相生，法力更勝同境界許多。

　　繁繁一卷《五靈凝氣篇》浩瀚文字，便是在這樣的前提下，五雷散人創(chuàng)出的煉氣期修法，只是一來雷法難修，二來宗師主張借假求真，是故這一卷已與尋常五行雷法大有不同，有陰狠如奪人道基之法門，有邪異如血煉噬靈蠱蟲之術(shù)，這一篇中五雷散人寫下一十七種齊全五行之法，或正或邪，也道也魔，字里行間，端是不負左道宗師之名。

　　神念自《玄霄秘策》之中緩緩流淌而過，柳元正的心思愈發(fā)復(fù)雜。

　　“有半闕仙書在手，偏生缺了根本修法，而今又入得五雷仙宗，有六經(jīng)傳承，只是我亦不知，如此按部就班走下去，可能晉真?zhèn)鞯雷?，真正得授道?jīng)……”

　　到底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一時間，柳元正也是進退失據(jù)，躊躇不定起來。

　　終是這一日經(jīng)歷太多，耗費了許多心神，這般想著，困意已經(jīng)涌了上來。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p>　　迷迷糊糊之中，柳元正這般寬慰著自己，便遁入了夢鄉(xiāng)。

　　……

　　翌日，清晨。

　　沿著山路圖鑒中的記載，柳元正緩步走入金章峰，帶著憨厚的笑容，尋了一位看著面善的金章院弟子問路之后，便轉(zhuǎn)折走入了一片竹林，淡薄的霧氣之中，一間竹樓靜靜地立在那里。

　　這便是堂兄柳元邱的修行之地了。

　　到底是內(nèi)門弟子，一應(yīng)規(guī)制高出玉都院許多，如此獨居之地，幽靜不說，日常修行也少有人打擾。

　　等柳元邱睡眼朦朧的推開房門的時候，便見了柳元正拿著掃帚，清掃起竹樓前昨日夜風吹落的竹葉。

　　聽到了開門聲，柳元正轉(zhuǎn)頭，咧嘴一笑。

　　“堂兄?！?p>　　柳元邱眨了眨眼睛，等看清了是柳元正后，便見他面露喜意，歡快得很，又看見了柳元正的動作，忽的緊皺起眉頭來，疾步走到柳元正近前，便要去奪他手中的掃帚。

　　“放下！快放下！你我同族兄弟，豈有此理，我是你大哥，又不是你主子，這般好不自在，我不要你伺候，快放下！放下我再與你說話！”

　　聽到了柳元邱帶著怒意的大呼小叫，倒是柳元正這里稍稍一怔，旋即便松開了手中的掃帚。

　　柳元邱臉上頓時又露出了歡喜笑意。

　　“這才像話，來，十一，咱們進屋說話?！?p>　　說罷，柳元邱這里便已經(jīng)轉(zhuǎn)身向屋內(nèi)走去。

　　原地里，柳元正忽的一笑，罕有的真心實意的笑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