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微被送到監(jiān)牢里,看見自家姨娘和妹妹都被關(guān)了進來,將軍府上下二十多口仆役也被綁進來關(guān)在對面的牢房中。
陸姨娘見女兒來了,忙不迭撲上去,涕淚漣漣道:“女兒,你父親......你父親他......”
沈雨微扶著陸姨娘坐下,神色哀傷:“女兒已經(jīng)知道了,母親快別哭了?!闭f著自己卻先哭了出來。
沈歸晏坐在角落,神情呆滯,口中念念有詞:“不會的不會的,爹爹和哥哥不可能死的,一定是他們弄錯了......”
沈雨微見狀上前將妹妹攬入懷中。沈雨微從小長在陸姨娘身邊,與沈?qū)④姾蜕蚱廖鞅揪蜎]甚感情,因此聽到二人殉職的消息時的悲傷還不如現(xiàn)在看到這般景象對妹妹的心疼來得多。
“長姐,我們?nèi)ノ鞅焙貌缓茫课覀內(nèi)ノ鞅闭业透绺绾貌缓???p> “好了晏兒,長姐在呢?!鄙蛴晡⑤p拍著妹妹的后背,回避著她的問題。
賀遼抵達皇上寢宮門口時,賀進、賀淳兄妹倆已經(jīng)陪著賀逐在這兒跪了大半個時辰。賀遼遞了口信進去,說是要見皇上。
“二皇子,皇上說了,今兒個誰也不見,您還是回府吧。如果方便的話,順便把這三個也一道給帶走吧?!被噬仙磉叺拇筇O(jiān)一口將賀遼回絕。
賀遼在宮門口大喊:“父皇!您就見兒臣一面吧!求您了父皇!”說著便在輪椅上掙扎著,要與一旁的兄妹三人一道跪下。
梓杰本就違背了那太醫(yī)的醫(yī)囑,沒能讓自家主子躺在床上好生休養(yǎng),此時見他竟也要跪下,便慌忙攔下,朝賀逐求救。
“王爺您就別在這兒跪著了,我家主子剛傷了腿,哪兒還禁得起跪??!”
賀逐聞言向梓杰看去:“你是如何照顧二哥的?竟叫他傷了腿!”
梓杰剛要開口辯解,卻被賀遼攔?。骸叭?,此事怪不得他。是二哥恨自己無用,故而將腿刺傷。”
從前一同在皇宮生活時,賀遼雖與賀逐沒多少的接觸,但因二人都不得皇上寵愛,心中便存了幾分惺惺相惜的好感,此時更是同病相憐。
賀逐不忍,只得與梓杰一起將賀遼勸說回去,繼而將弟弟妹妹送回了蘭芷閣。
吳昊早在宮外等候了許久,見賀逐扶著墻,高一腳低一腳地走出宮門,便上前將他扶進準(zhǔn)備好的馬車內(nèi)。
“西北那邊的消息確認(rèn)了?”
“回王爺,沈家軍中了埋伏全軍戰(zhàn)敗的情況屬實。但沈?qū)④娕c他兒子的尸體并未找到,不知是生是死。”
“多派些人馬繼續(xù)找,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尸?!?p> “屬下遵命?!?p> 賀逐點點頭,雙眸內(nèi)寒光乍現(xiàn):“先不回客棧了,去二皇子府。”
之后一連十幾天,賀逐每日都會去皇上寢宮前跪上一跪,即便皇上從未召見過他,皇上身邊的太監(jiān)、宮女見了都不落忍,卻也無一人敢去皇上跟前為賀逐求情。
因沈?qū)④娂揖旖员魂P(guān)在宮中監(jiān)牢內(nèi),看管甚嚴(yán),賀逐與賀遼幾次三番想闖進去都被攔了下來,只得帶些衣物和吃食托牢頭遞進去。
沒過多久,皇上便頒下圣旨,將軍府上下二三十口人悉數(shù)流放西北,一生不得回京。
賀逐坐在賀遼的對面,把玩著手中折扇,眉眼淡然:“父皇到底還是有些良知的,竟還放了晏兒他們一條生路,給了我們一個機會。”見賀遼還是心神不定,又接著說到:“二哥不必?fù)?dān)心,吳將軍已經(jīng)安排好了,屆時定然將二嫂完完整整的送回來?!?p> “嗯,你辦事,我信得過?!辟R遼拎起茶壺將賀逐的茶杯斟滿。
“二哥,上次與你說的事,你可考慮清楚了?”
賀遼神色猶豫:“這......太子向來是父皇的心頭肉。父皇百般的縱容他,想要將他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怕是有些困難?!?p> “這個不用二哥操心?!辟R逐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道:“二哥只需要配合我就行了,到時候,好處自然少不了二哥的。”
“只要你能把你二嫂送回我身邊,什么都依你?!?p> 賀逐輕笑:“咱們兄弟倆倒是默契,皆被那沈家女兒迷得七葷八素,倒也是緣分?!?p> 賀遼點點頭,不再言語。
押送沈?qū)④娂揖斓囊恍≈ш犖閯偝隽伺c京城相鄰的永興城,進了林子。為首的士兵吩咐大家找個陰涼地兒先歇著,又覺得有些口渴,依稀記得這林子的西邊有條小溪,便轉(zhuǎn)身去尋水喝。
“這二三十口人,皇上竟只派了五個人來押送。要是人手足夠,還用得著老子親自去找水喝?”那士兵一面抱怨著,一面往西邊走。
待解了渴后再回到原地,卻發(fā)現(xiàn)剩下的那四個士兵暈倒在地上,囚犯全都不見了蹤影。心想這下可完了,皇上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去稟告了皇上。
大太監(jiān)走到正在批奏折的皇上身邊,低語了幾句。
皇上連頭都沒抬一下,道:“劫了就劫了,由他去吧?!?p> “那......那幾個押送犯人的?”
“該干什么還去干什么,讓他們管好自己的嘴?!?p> 半晌,書房內(nèi)又只剩下皇上一人。他放下手中毛筆,負(fù)手走到窗前。窗外已是一片蕭條,枯黃的樹葉打著卷兒紛紛揚揚地落在院子里。他長嘆一聲,喃喃自語道:“莫非真的是朕年輕時作孽太多?罷了罷了,終究是朕欠下的債,且由他去吧......由他去?!?p> .
沈歸晏再見到賀逐時,已經(jīng)過了大半個月,賀逐正坐在馬車中等著她。
“你怎么才來救我?”沈歸晏一頭扎進賀逐懷中,將滿臉鼻涕眼淚全擦在賀逐的衣服上。
賀逐臉上不見一絲嫌棄、厭惡,只有眼中流露出的心疼與愧疚。賀逐將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插進沈歸晏凌亂不堪的發(fā)絲中,溫柔的撫摸著,柔聲道:“小娘子,對不起,嚇壞你了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娘子別怕?!?p> 沈歸晏從賀逐的懷里鉆出來,頗為委屈地看著他,道:“他們都說我爹和哥哥被敵軍砍死了,但我覺得他們沒死,你相不相信?”
賀逐讀懂了沈歸晏眼神中的期待,仿佛只要他點頭,沈?qū)④姾蜕蚱廖骶驼娴倪€活著。原來自己的小娘子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這么依賴他、相信他了。
賀逐鄭重其事地說:“為夫不信自己的娘子還能信誰?小娘子,你姐姐和姨娘被二皇子接走了,你可愿意跟我回北懷?還是......你想留在京城?全憑你做主。”
令賀逐沒想到的是,沈歸晏理了理頭發(fā),堅定地說:“我都不去,我要去西北找我爹和哥哥?!?p> “你一個人去西北,還沒走到地方就被人賣了?!辟R逐哭笑不得,將沈歸晏拉過來坐到自己身旁:“小娘子且放心,我已經(jīng)派了人去西北了,肯定能將你爹和哥哥帶回來。”
沈歸晏詫異,原來賀逐說相信她的爹和哥哥沒死不是為了安慰她,反而真的派人去西北尋找!思及此處,沈歸晏又忍不住哭出了聲,好似要將這大半個月的委屈全都發(fā)泄出來。賀逐摟著她,也不管她如何蓬頭垢面、狼狽不堪,就任由她靠著自己的肩膀大哭不止。
邊哭還邊喊:“阿逐你真好!”吳昊和黃祁坐在馬車外輕笑,賀逐聽見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等沈歸晏哭累了,漸漸地止住眼淚,賀逐又問:“既然你家阿逐這么好,那你要不要跟阿逐一起去北懷?”
“我去,你去哪我都去?!?p> 很好。賀逐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內(nèi)心狂喜。良久,再低頭看向懷中的人兒,已經(jīng)安然入睡。
賀逐喃喃道:“娘子,這段時間,辛苦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