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兵變
胤兒成親了，依著胤兒的意愿，提親時把日子幾乎定在了剛出孝的日子，崔家也沒延期，一是崔十娘子確實年齡不小了，二是，崔老夫人身體越發(fā)糟糕，他們也生怕崔十娘子沒來得及出嫁，就不得不再次守孝。
沈夢昔什么都不用操心，屬官把一切都操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她只擎等著第二天喝了媳婦茶，看著得償所愿的胤兒笑得牙齦都露出來，真是哭笑不得。
相比于娶媳婦，嫁女兒就要心酸一些，鹿兒也出嫁在即，沈夢昔很是不舍。
鹿兒對新的生活充滿期待，每日喜笑顏開，毫不掩飾。沈夢昔幽怨地說她是小沒良心的。鹿兒安慰說：“阿娘，鹿兒一定會把日子過得好好的！阿娘放心吧！”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誰欺負你了只管回來找阿娘便是！”
“哈哈哈哈！”鹿兒笑得如銀鈴般清脆。
“笑什么笑，這世間，男人喜新厭舊，好色薄情都是本性使然，并非家貧就一定深情忠貞。”沈夢昔忍不住給女兒打預(yù)防針。
“鹿兒知道??！”
“你知道個屁！”
“鹿兒當(dāng)然知道啊，這世間男子，本不如女子堅韌深情，他們還對女子多方打壓限制，外祖母做皇帝比男子為帝辛苦萬倍，無論做什么都要受世人詬病。就連母親救個落水學(xué)子，也要背負一生污名。鹿兒知道身為女兒的艱難，如有一天陸行止背叛了鹿兒，鹿兒就與他合離。他如果先死了，鹿兒也做不到像阿娘這樣，余生守貞，鹿兒會再去尋一個郎君，比他更好的郎君！”
沈夢昔聽得目瞪口呆，“誰跟你胡言亂語的？”
“鹿兒自己想的?！甭箖褐噶酥缸约旱念^，“看了那么多書，見了那么多事，總要動動腦子想一想的。”
沈夢昔稍稍放心，“嗯，好好過日子，阿娘喜歡一句話，你來我當(dāng)你不會走，你走我當(dāng)你沒來過，雖然做來不易，但應(yīng)是處理情感的方法之一。剛才還猶豫著怎么說給你，如今看來倒不必了，你倒比阿娘還通透呢?！?p> “阿娘，阿爹已經(jīng)走了二十年，阿娘為何還與定王那般疏離，鹿兒看著定王與武家那些人是不同的?！?p> “小孩子家家的，少管大人的事！”沈夢昔佯怒道。
“可是鹿兒不忍看著阿娘孤單，鹿兒出嫁了，誰陪著阿娘呢！”
“你兄長娶妻了，以后家里有小孩子，就熱鬧了?！?p> “阿娘！”
“你外祖母也問過阿娘是否孤單。鹿兒，阿娘不孤單，阿娘有許多事情可做。這世間，不只有情感一件事情。”
鹿兒凝視沈夢昔片刻，將頭放到她的肩頭，輕輕呢喃了一句阿娘。
兩個月后，鹿兒出嫁，沈夢昔頓時覺得家里空了很多。
三朝回門時，鹿兒笑嘻嘻地，沈夢昔也放下心來：這孩子，總是能把事情處理得很好。
“阿娘趕緊給鹿兒張羅個二嫂吧！省得他四處跑?！甭箖夯槎Y一結(jié)束，簡兒又開始打算出門游歷了。
“不急不急！”簡兒連連揮手。
沈夢昔也不說話，這個兒子和胤兒不同，不執(zhí)著，不刻意，沈夢昔不知道他這些年都經(jīng)歷了什么，問及他的情感，只說還沒有中意的。再問，就說讓阿娘給他定，完全一付隨遇而安的架勢。
就好像請客時，你問客人吃什么，他說“隨便！”一樣，這隨便還最是難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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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后只有一個嫡子，就是當(dāng)年被武帝賜死的太孫李重潤。那一年，她失去了一子一女，如墮地獄般痛苦，在房州還只是恐懼擔(dān)憂，回到洛陽，恐懼變得近在眼前，連睡覺都要睜一只眼睛，卻還是失去了最珍愛的兒子。
如今的太子李重俊是妾室所生，每次看到他，韋氏都想起喪子之痛，從而更加厭惡他。
李重俊自小住在房州，生母早亡，年少時因全家囚禁，并未得到良好教育，如今韋后為他選擇的太子賓客，也都只順著他的心意，平日打球蹴鞠，飲酒聽曲，絲毫沒有盡到輔佐調(diào)教之責(zé)。有那盡忠的朝臣當(dāng)面進諫，李重俊卻置若罔聞，我行我素。
七月，韋后誕辰日，宮中舉辦宴會，因不是整生日，只召集了近親。
沈夢昔帶著胤兒夫婦和簡兒參加宴會，酒過三巡，李顯和韋后離席。
安樂公主當(dāng)眾譏諷太子做的詩像是釀壞了的酒，又酸又餿，又笑他去年狩獵時，射獵功夫差勁，駙馬也跟著附和說太子德行不足。李重俊面色鐵青，手里緊攥酒盞，沒有言語。
筵席中人，都垂下眼皮，佯作什么都沒聽見，自顧自飲酒吃菜。
“賤奴生的，自然也是賤奴！”安樂公主指著李重俊的鼻子挑釁。
辱及生母，李重俊將手中酒盞狠命砸向武崇訓(xùn)，被武崇訓(xùn)身邊的護衛(wèi)擋開，不及再拿別的砸過去，已被暴起的武崇訓(xùn)打翻在地，口鼻噴血。
等帝后返回筵席時，一室狼藉，帝后訝然，安樂公主惡人先告狀，說太子仗著身份欺壓駙馬，無故將酒盞砸向駙馬，李顯也不多問，就先斥責(zé)了李重俊。在場諸人，包括沈夢昔在內(nèi)，無一人出言相幫。
八月，安樂公主舉報太子狎妓，并再次請求李顯，廢除德不配位的太子，立她為皇太女。李顯雖未同意，但有韋后從旁攛掇，已是意動。
半月后，李重俊聯(lián)合金吾衛(wèi)大將軍李千里、左羽林軍大將軍李多祚、右羽林軍禁軍李四沖等人，率領(lǐng)三百名千騎兵闖入武三思府中，府中護衛(wèi)不堪一擊，很快正在用午膳的武三思一家全部被擒，可巧安樂公主入宮，躲過一劫。
“太子為何闖我王府！”武三思色厲內(nèi)荏。
“好叫你們死個明白，因為你們挑唆公主，罪大惡極！”李重俊奪過身邊禁衛(wèi)的佩劍，一劍刺入武崇訓(xùn)的心口，武崇訓(xùn)大叫一聲，抓住劍身，胸口和手心都滲出鮮血，不待武三思撲過來，李重俊咬牙將劍拔出，鮮血噴射而出，武崇訓(xùn)當(dāng)場氣絕。
李重俊臉上是斑斑點點的鮮血，如同地獄使者，用力一揮手，眾人齊上，梁王武三思也倒在了兒子身邊。梁王府被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