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吧!”那個身著獸皮粗衣、皮膚黝黑的少年對著我說道,“我們還要再翻過兩座山才能到達休息的地方?!?p> 日近黃昏,但是伏龍嶺的天氣卻更加炎熱,腳下的石頭散著熱氣,汗水滴到巖石上一瞬間便變成了蒸氣,消失在眼前。
我停下腳步,放下手里拖著的木架,木架上放著的是我的祖父---延國戰(zhàn)神洛塵的遺體,然后喘了一口氣,用手背擦了擦頭上的汗液,對著那個皮膚黝黑的少年回答道:“沒關(guān)系,我撐得住?!?p> 只見那個少年的眼神越過我,望向我身后百米開外的數(shù)百個稀稀散散的將士,還有身體佝僂,面色慘白,疲憊不堪的胡大,輕言道:“我看你這個樣子好歹還算是個主子,就算那些奴才再不頂用,你也不能這樣慣著?!?p> 我抬頭看了看那個獸衣粗布的少年,臉上扯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并沒有回應(yīng)他,接著默默地站直了身體,回頭查看了一下放在木架上的祖父,此時的他面色蒼白、雙目緊閉,我知道他已經(jīng)永久的離開了我們了,一時之間,心中無限感傷。
而那個少年的目光卻一直看著木架把手上的血紅色手印,眉頭緊鎖,嘴角一翹,說道:“我看你這個樣子也撐不了多久了?!?p> 我回頭望著用角巾掛著左臂的胡大,再看看其他士兵身上穿著的血污已干的盔甲,開口對著那個少年說道:“他們都是從一場惡戰(zhàn)中幸存的將士,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傷痕,我雖身份比他們要尊貴一些,但是他們也是和我一樣的人,戰(zhàn)場上死的人已經(jīng)夠多了,我想讓他們活著?!?p> 語落,少年撅起嘴,往著天空輕哼了一聲,俯下身子,對著我小聲說道:“還是大男人居然需要一個小女子的護佑,看來是我在這個伏龍嶺待的時間太久了,真是長見識了?!?p> 他嘴里話是這樣說,但是也沒有故意激胡大他們的想法,只是孩子心性,嘴里需要損別人幾句,我聽罷也就笑了笑,俯下身子正準(zhǔn)備拿起地上拖著我祖父的木架,那個身著獸皮粗衣的少年卻一把把木架搶了去,一邊拖著往前走一邊說道:“我早就說了,讓你把他丟了,不說我們現(xiàn)在還有數(shù)百里的山路要走,在這個伏龍嶺里別的動物不多,唯獨愛吃腐肉的禿鷲和鬣狗很多,要是我們遇見禿鷲,我還有辦法,要是我們遇見了成群的鬣狗,那我們就只能自求多福了?!?p> “他是我的祖父,我是他的孫女,我有義務(wù)帶著他回家,也沒讓你幫忙?!闭f著我伸出手去搶他手中的拖著我祖父的木架。
他向后退了退,笑著對我說道:“我就是說說,說說而已,你也該歇歇了,我們還有數(shù)百里路要走,你若是死在這里,就沒人陪我玩了?!?p> 我打趣著說道:“你可以找他們??!”
“都是些臭男人,我還是更喜歡你一些?!鄙倌暾f道。
我看著那個身著獸皮粗衣像孩子一樣的少年笑了笑。然后放眼望去,眼前是連綿的山丘,滿目都是成堆的灰石和狂卷的飛沙,巖石之上古木橫生,毫無生機,讓人心中不免生出了絕望之感。
根據(jù)那個在伏龍嶺生活多年的少年所說,伏龍嶺的地貌十分詭譎,進來容易,出去卻十分困難,十年的時間里他在伏龍嶺內(nèi)來來回回的翻走了很多次,有時候遠遠的能夠看到村落人煙,但是繞了很多圈,卻怎么也繞不出去,直到身上的干糧已經(jīng)食盡才不得不回到原來的地方。
其實人在荒漠之中,最消耗生命的不是饑餓、不是干渴、不是疲憊,而是滿目的絕望與枯寂,也不知這個少年準(zhǔn)備將我們帶到何處?
我艱難地跟在他的身后,只見他貓著身子,拖著木架,雙手漸成爪狀,如同野獸一般向前行走,面目也漸漸猙獰。
我看著他這樣詭異的姿勢,笑著打趣他道:“你這個姿勢挺有創(chuàng)意的。”
語落,只見那個少年面露兇光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絲笑容,但是此時在他的臉上卻顯得更加的兇惡和猙獰,他語調(diào)輕松地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這個野獸橫行的地方,唯有與它們同化,才能不被它們吞噬,這是伏龍嶺的生存法則?!?p> 我抬頭望了望萬里無云的天空,前方的天空上火燒殘云,夜幕已漸漸來臨,我邁著沉重的腳步艱難地向前走著,一邊走一邊對著那個少年說道:“你準(zhǔn)備帶我們?nèi)ナ裁吹胤???p> 少年回答道:“在伏龍嶺能活著的地方?!?p> 我問道:“那你是怎么判斷那個地方的方位的呢?”
少年眼望著東方,雙手緊緊地拖著放著我祖父遺體的木架說道:“你看那里山丘間有一條淡淡的粉色,就是那個地方?!?p> 我順著他說的那個地方望去,只見遠方的山丘之間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點點亮亮的粉色,像一顆顆粉色的星星裝點著這灰黃色的伏龍嶺,我對著少年說道:“看著也不遠了?!?p> 少年笑了笑,說道:“是不遠了?!?p> 我回頭對著胡大他們說道:“不遠了,只有幾里路了?!?p> 少年愣愣地看著我,仿佛在問我,雖然說是不遠了但是也不至于只有幾里路吧,我看著最起碼還有兩三個時辰的旅程。
可是胡大他們聽到了我的話立刻精神抖擻,我知道在這樣的荒漠中人心最容易滋生的便是質(zhì)疑。
這兩三個時辰是最后的距離,我希望他們一個都不能少。
看著他們一個個燃起了生的希望,我便回過頭看著腳下凹凸不平的小路,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一步一步地走著,突然間發(fā)現(xiàn)在石縫中間有一兩棵半干半綠的小草,我突然想到,我們在伏龍嶺第一次遇見這個少年以后,緊接著我祖父就過世了,一路走了那么久,我都沒打聽他的基本情況,我抬起頭看著他野獸一樣的背影,對著他說道:“喂,你有名字嗎?”
少年回過頭來,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懷玨,你叫我懷玨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