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端午
“五月五，麥子熟，包好粽子過端午。”
端午節(jié)，老冷起了個大早，混子打下手。
粽子都是現(xiàn)成的，縣紀(jì)委捐送的、鎮(zhèn)政府慰問的，各種口味都有。有三個角的，也有四個角的，有八寶甜粽子，也有咸豬肉粽……
在端午節(jié)這天，有些人家很講究吃雞蛋。
老冷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大蒜和紅雞蛋放在一起煮，還在煮大蒜和紅雞蛋時放了幾片艾葉。
“五月里有午端陽，粽子油條泡雄黃?！?p> 端午節(jié)時，按風(fēng)俗，人們不僅要吃粽子，還要吃油炸食品。
像油條、麻花、麻葉等，都是人們常做的油炸食品。
老冷哪有心思各種油炸？她和混子忙的滿頭大汗，就只簡單地炸了些油饃。
今天的早餐真豐富：吃粽子、食大蒜、紅雞蛋、炸油饃，這種食法據(jù)說可避“五毒”，又應(yīng)節(jié)氣又吉利，還有益健康。
老人們都早早起了床，坐在門上耐心地等著開飯。
老賈頭還特地去弄了些新鮮的艾葉枝掛在房門旁。
老賈婆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拿著倆個大碗，拄著棍已經(jīng)走到了月洞門，往伙房張望了好幾次。
每逢傳統(tǒng)節(jié)日，即使在過去處于極端困難下的河南人，就算無力歡度重要節(jié)日者，也要以巧制的粗茶淡飯形式、以參加集體社火活動的熱情、以口頭提及“今日是某某節(jié)”的頑強精神，向人表示自己也在“度節(jié)”。
這種“自得恬熙之樂”的高尚情操，想必敬老院這些老人們，都曾有過深切的體會。
“開飯咯，開飯咯……”意外地，是混子在大聲吆喝著。
老人們都早已準(zhǔn)備好了碗，一聽見喊聲，都從屋里出來，往伙房一擁而去。
老冷和混子已經(jīng)大概計算好了每人六只粽子、六枚紅雞蛋、六頭煮熟的大蒜、六個油饃，還有粥喝……
四個六，六六六六大順。
老人們排隊領(lǐng)取了豐富的早餐，盛好了粥，各自回屋享用。
老李婆將一枚紅雞蛋，放在小金寶的肚皮上滾了幾下，然后剝了殼準(zhǔn)備讓金寶吃下。
據(jù)說這樣可以免除小孩子的災(zāi)禍，日后孩子也不會肚子疼。
方一梅正好路過去看金寶，嚇了一跳，忙阻止說：“唉呀，金寶這么小，不敢吃煮雞蛋呀，而且這紅雞蛋煮的太老了，您別讓孩子噎著了……”
老李婆說：“這可是俺們這兒的風(fēng)俗，俺是為了俺的小金寶好?！?p> “您把他噎著了咋辦？”
“那可咋弄？”老李婆發(fā)愁地問，“不吃紅雞蛋不吉利呀?！?p> 方一梅奪過剝好的紅雞蛋，輕輕捏開蛋清，用小勺子稍微弄了點蛋黃，弄的又細(xì)又碎，然后放進奶瓶里，就著奶粉讓金寶喝了。
“這中了吧，也就是討個好彩頭，不在于吃多少?！币幻沸χf，“您的金寶吃了端午節(jié)的紅雞蛋，打今兒起，無病無災(zāi)，健健康康地長成個大小伙?！?p> 老李婆眉開眼笑地點頭說：“中中中，恁是有文化的人，說的真不賴。”
葉寶林搞了點雄黃酒，勸大老王也喝點，他說：“端午節(jié)喝點雄黃酒，蛇蟲不敢近身?！?p> 大老王不愛喝酒，一個勁兒推讓。
混子滿院子逛著吃，吃吃笑道：“人家大老王這輩子還是個童子軍呢，他要喝了恁的雄黃酒，晚上美女蛇來了也不敢進屋，恁不是瞎耽誤人家嗎？”
寶林哈哈大笑，睜著一雙醉眼說：“俺不要美女蛇，俺只要酒。”
大老王的臉竟然緋紅起來，罵著混子說：“混子，恁個小舅子，恁又不吸煙，又不喝酒的，恁攢著錢想買條美女蛇嗎?！?p> 混子笑道：“煙、酒、女人俺都不愛，俺就只愛一樣?xùn)|西?！?p> “啥東西？”寶林問。
“毛爺爺唄”，混子笑道，“還最愛穿粉紅衣服的毛爺爺……”
“俺呸……”大老王狠狠地啐了混子一口說，“誰不喜歡毛爺爺？恁滿院里去打聽打聽?！?p> 黑老包胃小，吃了個油饃，吃了個豬肉粽，又吃了幾瓣熟蒜，一個紅雞蛋，撐的臉都變了形。
他悄悄地把四個粽子擱到老劉碗里，自己只留了一個晚上吃。
老劉回到屋里，又默默地把三四個紅雞蛋放到黑老包碗里，又把一包大骨湯方便面給了他。
黑老包說：“俺不要，恁自己吃不中嗎？”
老劉說：“恁喜歡吃方便面，就著雞蛋正好呢?！?p> 黑老包收下，兩人都是那種不善于交流，不愛說話的人。
無語地相對坐了半晌，黑老包站起來說：“俺去集上消消食?！?p> 老劉說：“俺去看會兒電視、玩玩牌去?！?p> 老周啃了幾口油饃，啥也吃不下了。
就看著顧高狼吞虎咽地慌著吃幾口粽子，又咬一口雞蛋，手里剝著熟蒜的空檔，口里還去咬一嘴油饃。
老范殷勤地鞍前馬后地為王老婆子服務(wù)，剝好了蛋和蒜、解開了幾只粽子。
王老婆子象個幸福的小女生，手里拿著一盒牛奶，喝一口牛奶，咬一口雞蛋；喝一口牛奶，啃一口粽子；喝一口牛奶，吃一口油饃，換著花樣地吃。
老李婆在西邊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了，拉著臉，吐著口水說老范：“恁天天木熊事，給這邪乎啥架式唉？”一臉的忌妒羨慕恨。
老賈頭笑著剝了一只雞蛋，從東邊走過去遞給老李婆說：“來來來，俺也稀罕稀罕恁，俺伺候伺候恁，來，吃了紅雞蛋，親哥哥一口……”
老李頭在屋里聽見了老賈頭輕佻的話，憤怒地把拐杖在地上使勁兒杵了杵，又大聲警告似地咳嗽了幾聲。
老賈頭哈哈大笑說：“瞎老李，恁是吃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