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救濟(jì)張東臣
一梅和任閑兩人象護(hù)法長老一樣，一左一右護(hù)持著老范回了敬老院。
王老婆子早已等在自己門口，翹首巴望著她的羊雜湯。
老范性急地本想三步并作兩步，快些走到她面前去，無奈他的腿不捧場，竟瘸的更狠走的更慢了。
看著王老婆子美美地喝著羊雜湯，老范就站在她身邊，啊啊嗚嗚地也不知道是在夸功勞，還是在訴說著他的深情……
雪，終于停了。
一梅累的癱坐在門上，靜靜地望著他們，忽然腦子里蹦出一句“寡人有疾，寡人好色”的千古名句來。
“老妖婆……”她羨慕嫉妒恨地在心里忿忿地說。
“然然媽……”張東臣不知何時又從哪里冒出來的，突兀地出現(xiàn)在一梅眼前。
他依舊還戴著那頂不分春夏秋冬，都頂在頭上的藍(lán)布四季帽兒，身上穿著一件舊軍大衣，兩手袖著，猶豫著背靠在墻上，欲言又止地看著一梅。
“老張叔，您有啥事就說唄。我倒不信，這大雪的天，您是一路溜滑著專門來找我打牌或閑噴的？”
一梅還餓著肚子呢，安然中午在幼兒園吃，徐曉風(fēng)沒回來。
她一個人懶得做飯，正想著煮包方便面，放個荷包蛋在里面，對付一頓算了。
“那個，嗯，俺……”張東臣扭扭捏捏地，聲音小的象蚊子哼哼，
“俺昨個夜里不是用著電熱毯嗎？俺在灶屋里蒸饃呢，想著吃過晚飯?jiān)俳须姴孱^拔了……誰知道，竟漏電起火了，叫俺的幾床被褥都燒了……”
一梅聽了嚇了一跳，忙問：“老張叔，您人沒事吧？”
張東臣是個精細(xì)的人。
他冬天用電熱毯，一向都是晚上飯前先通電預(yù)熱，臨睡前再把電源拔掉，這些年了，也沒出過啥問題……
如果是別的粗心大意的老人，圖方便，睡前才插電，趕上線路老化漏電起火啥的，那就不只是燒著衣物被子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p> 張東臣愁眉苦臉地說：
“幸虧俺發(fā)現(xiàn)的早，俺倒沒啥事，就是被子褥子都燒毀了。昨夜俺凍的縮成一團(tuán)，一宿沒合眼……”
“哦……老張叔，那您干脆來院里住吧，如果實(shí)在不習(xí)慣，您先在院里住過冬天，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回您自個兒家里，中不？”
一梅誠心誠意地說，她是真不明白，這院里有吃有喝的，還有人作伴，他為啥就不愿意來呢？
張東臣頭搖的象撥浪鼓，他一輩子心性高傲，覺得進(jìn)敬老院是一個人走投無路時的無可奈何。
也許他還有夢吧：萬一瑞蓮哪一天又摸到虎口來找他了呢？他不在家咋辦？
萬一愛蓮回虎口來看他了，撲個空咋辦？
萬一，萬一哪天武漢的兒女們想起他了，想來認(rèn)他找不著人咋辦……
人若在，夢就在。
一個人活著，若沒有一丁點(diǎn)兒念想和指望，那他活著還有啥意思？
光陰就象是一本厚重的書，有的人嘻笑著隨手翻翻就過去了。
有的人捧在手里如奉經(jīng)典，逐字逐句認(rèn)真地，用盡了一生去閱讀去實(shí)踐，耗盡了心神。
有的人讀傻了，只讀書里有趣的那些章節(jié)，把書中的故事全都當(dāng)了真，一輩子都活在某一個情節(jié)里出不來……
張東臣還活在二十郎當(dāng)歲，還活在瑞蓮走的那一年，還活在愛蓮坐在他自行車后座、倒在他懷里撒嬌的那些年……
他全然不覺得自己老了，既然不老，既然還有夢想念想……
為什么要進(jìn)敬老院呢？他覺得那就是個吃喝等死的地方。
“那個，然然媽，能不能給俺先弄兩床被褥……”
張東臣活了六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低聲下氣地象個叫花子樣開口求人。
“哦哦……”一梅終于明白了張東臣的來意，敬老院倉庫里倒是有儲備的棉被、褥子、棉衣……
一梅低頭想了想，給任閑打了個電話，簡略說明了情況。
任閑還沒有走，就在前面新樓下的辦公室里坐著。
“好，俺馬上過來?！比伍e說。
一梅和任閑商量了下，決定按入院標(biāo)準(zhǔn)配置，給張東臣發(fā)放一些過冬物資。
“那要不要先給公孫所長打個招呼？”任閑提醒她。
一梅一邊在發(fā)放過冬物資的冊子上做著記錄，一邊回答說：“才多大點(diǎn)事？沒必要吧?！?p> 張東臣領(lǐng)了一件軍大衣、兩床被子、一床褥子、一頂棉帽、一雙棉鞋，千恩萬謝地走了。
張東臣才走，張英和老曾就走了來，說下午請假不來了。
一梅想想下午應(yīng)該沒啥事，便點(diǎn)頭同意了。
她餓的前胸貼后背，趕緊煮了包方便面剛吃著，公孫華就打電話來了：
“……恁到前面俺辦公室來一下?！?p> 聲音冰冷，不容置疑。
一梅三口兩口吃完方便面，就去了公孫華辦公室。
“坐吧?！惫珜O華冷冷地對一梅說。
一梅這才看見，任閑也在，臉上卻沒任何表情。
“是誰批準(zhǔn)給張東臣發(fā)放過冬物資的？”公孫華嚴(yán)厲地問。
任閑不吭聲，一梅抬頭迎著公孫華的目光說：
“是我，張東臣的被子褥子都燒毀了，這么冷的天……”
“張東臣是不是咱敬老院的人？”公孫華大聲打斷一梅的話說，“恁先搞清楚，敬老院的儲備物資都是有數(shù)的，首先必須用在院內(nèi)院民身上！”
“張東臣是不是咱虎口的五保老人？”一梅忍不住地反問公孫華，
“唯一的區(qū)別是他不是集中供養(yǎng)形式內(nèi)的人！他明兒要來了呢？先叫他凍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