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清言抱著一束花提著袋子，走進(jìn)西山墓園，不是掃墓的季節(jié)，這個時間段幾乎沒有人，一眼望去整個墓園一片安然祥和。
他尋著一個方向，沿著旁邊的石子路走過去，在靠近中間的一塊墓碑前停下，他彎腰把花放下，伸手拂去飄落在上面的枯葉，笑著說：
“這么久才回來看你們，我猜爺爺一定很生氣吧！”
“我可是帶了您最喜歡的酒，您放心，奶奶知道是我?guī)Ыo你的，肯定不會攔著不讓你喝的……
他輕輕抹去照片上的灰塵，看著墓碑上那個笑得慈愛的老人，想起小時候和爺爺一起出去吃牛腩面的情景。
上小學(xué)那會，因?yàn)榘謰尪济Γ阋恢倍荚跔敔敿易?，那時候爺爺特別喜歡喝酒，幾乎每天都要小酌幾杯，奶奶怕他喝多了身體不好，都會背著他把家里的酒都藏起來。
每次他實(shí)在饞到不行的時候，就會偷偷跑到隔壁那條街的一家面館，點(diǎn)一碗牛腩面，在喝上一杯。
有一次被他發(fā)現(xiàn)，爺爺為了不讓他告訴奶奶，便答應(yīng)以后出去都會帶著他一塊。
就這樣，爺爺?shù)摹巴岛取毙袆?，變成二人行，他會一邊喝酒，一邊告訴他說：這種行為是非常不好的，讓他以后千萬不要學(xué)。
然后又依舊樂此不疲的偷偷喝著。
后來，奶奶去世了，可他卻不喝了。
有一次林清言問他說：現(xiàn)在沒人管你了，你怎么不喝了？
他說：有人管多好，有人管，我才能放心喝，現(xiàn)在她管不著我了，我得讓她放心。
那時候他還不太懂他的心情，只是懵懂的看著他落寞地神情說：“您要是喜歡有人管的話，那以后我管著您吧！”
從墓園出來，林清言坐車去了老宅附近。
沿著那條街一路向前走，熟悉的巷子口，路邊的店鋪，有很多都已經(jīng)變了模樣，和爺爺常去的那家面館，也已經(jīng)換了老板變成了粥鋪。
四年了，所有的人和事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改變。
又往前走了大概100米，看到眼前的便利店時，他笑了。
還以為連這家店也沒了呢！
他推門進(jìn)去，嗯，還是熟悉的感覺，店里的擺設(shè)好像也都沒什么變化，他走到貨架前拿了一個三明治和一盒牛奶，付了錢讓店員幫他加熱了一下。
門口的那張桌子還在，只不過那張原本透明的玻璃，卻被裝飾成了留言板，上面貼滿了五顏六色像便利貼一樣的紙。
他拿著東西走過去坐下，看了下時間，兩點(diǎn)半了，他五點(diǎn)的車，還有不少時間。
撕開包裝袋，他吃著三明治看著玻璃上的貼紙，每一張上面都有字，像是留言條，他一張張看過，有尋物的，還有告白的。
中間那幾張尤其顯眼，不是紙不同，是它剛好在一個正中間的位置，而且周圍的紙條像是特意給它騰出空間一樣，都離它有一點(diǎn)距離。
他好奇地湊近去看上面的字，其中有一張都有些脫色了，字體秀氣工整，看起來像個女孩子寫的，上面寫著：
【給不知名的你：謝謝你那天的幫助，非常不好意思圍巾忘了還給你了，如果你有看到的話，請和老板留一下你的聯(lián)系方式，我好還給你?！?p> 他愣了一下，又去看另外幾張。
【我來了好多次，都沒能在見到你，也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我的留言，我想問問你，那條圍巾，不知你是否可以送給我，我知道這么說有些冒昧，但，我真的很需要它。】
【我要走了，應(yīng)該會好長時間不能再來，這是我第一次出遠(yuǎn)門，有些害怕，但又很想離開。】
【對不起，我沒有保存好那條圍巾，它被弄臟了，我洗了好久，但它還是沒有變回原來的樣子?！?p> 【我想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為一個很好的醫(yī)生了吧！此時此刻的你，也許正在某個地方救人?！?p> 【你可能，真的不記得我了吧！】
當(dāng)看完最后一張紙條時，想到某種猜測，他一下子站了起來，因?yàn)槠鹕硖?，腿不小心踢到了凳子?p> 哐的一聲響！
驚的店里的客人紛紛回頭張望，老板見他一臉驚訝地站在那盯著那幾張紙看，便走過去問道：“小伙子，你怎么啦？”
林清言回過神來，指著那幾張紙條問：“老板，你認(rèn)識寫這幾張紙條的人嗎？”
老板說：“認(rèn)識，那小姑娘以前常來。”
林清言連忙拿出手機(jī)，點(diǎn)開那張余晚和葉文的合影，指著她問：“您看看是她嗎？”
老板拿過手機(jī)仔細(xì)看了看點(diǎn)頭道：“對，對，對就是她?！?p> “這小姑娘啊！在這找人找了好幾年了?！?p> 林清言睜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找了…好幾年?！?p> 提到這，那老板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拿過旁邊的凳子坐下：“恩，可不是嘛！”
他想了想說：“算算時間都有四年了，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在這坐了一天，走的時候問我，她能不能寫個紙條放在玻璃上，說萬一她要找的那個人來了，看到紙條可以聯(lián)系她，貼張紙條又不費(fèi)事，我就讓她貼了?！?p> “她幾乎每天都會來，平常大多都是中午來坐一會，周末的話一坐就是一整天?！?p> 聽到這，林清言已經(jīng)不知道怎樣來形容他的心情。
“她后來好像是要去外地上大學(xué)，怕我把紙條給撕了，還跑來和我商量說可以給我付錢。我看這小姑娘還挺執(zhí)著的，就答應(yīng)她一直給她貼著。”
老板說到這笑了，指著玻璃說道：“這個留言板就是她弄的，她臨走前來畫的，說是為了感謝我的，你還別說，大家都還挺喜歡的，這倒是給店里拉了不少生意?！?p> “我看這孩子挺仁義的，所以就把中間這一塊專門給她騰出來了，誰都不給貼?！?p> 一種難言的情愫驀然涌上心頭，他怎么也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余晚這幾年居然一直在找他。
“那她現(xiàn)在還在找嗎？”他問。
那老板感慨道：“與其說是找，不如說是等，她這種情況找也沒地方找啊！名字，地址，照片都沒有，問都沒地方問。你說這不是只有等著那人自己來了?！?p> “可能那人真的對她很重要吧！她每次放假都會來坐上一天，不過都這么久了，她自己估計也知道很難等到了?！?p> “老板，這個還有沒有？”旁邊有人叫他。
那老板回頭：“有，我去給你拿?！比缓蟊闫鹕砣チ死镩g。
手里的三明治早已涼透，他盯著手機(jī)里那個笑得眼睛彎彎的女孩子，喉頭一陣發(fā)緊，一顆心酸酸脹脹的，一種難言的情愫驀然涌上心頭。
如果他今天沒有來這里的話，怎么也不會想到那短暫的相遇，她會以這樣的方式等了他四年。
可是，他們又見面時，她為什么沒有說呢？而且后來在鎮(zhèn)上那次，他問她有沒有去過長興街的時候，她也說沒有。
他擰著眉頭，將視線重新放到那幾張紙條上，老板說那最后一張紙條是她暑假回來的時候?qū)懙摹?p> 難道，是要放棄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xiàn)，他忽然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心煩意亂的拿起桌上的牛奶連喝了幾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一直滑進(jìn)胃里，讓他不由打了個冷顫，瞬間冷靜下來。
手機(jī)振動，是他定的鬧鐘，該走了。
他盯著手里的照片看了一會，壓下心里的疑慮：算了，人也跑不了，不急這一會，總會知道的。
樸素幽靜的小院，余晚懶洋洋坐著矮凳上，趴在外婆腿上，冬日的陽光溫柔的灑在臉上，暖暖的，外婆的手一下一下?lián)崦念^發(fā)，舒服得余晚都快要睡著了。
她喃喃地說道：“要是能讓時光永遠(yuǎn)停留在這一刻多好?！?p> 外婆聽到笑了：“你這傻孩子，時間哪有停止不走?！?p> 余晚閉著眼睛：“太累了，不想走?！?p> “累了就歇歇，等歇好了還要往前走。”
她慈愛地摸了摸余晚的臉：“你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事太重，心就拳頭大，能盛多少事??！”
“與其裝進(jìn)那么多負(fù)累，不如都清出去，把它空出來，留給你心愛的那個人。”
余晚咯咯地笑了起來：“外婆你怎么說的那么像裝修房子?。 ?p> 外婆也笑了起來：“可不就是一間房子嘛！就像是我們家那間雜物房，堆得滿滿的，所以無論有了再好的東西也放不進(jìn)去，因?yàn)闆]有位置了?！?p> 余晚坐直身體，調(diào)皮地問她：“那我是不是還要重新裝修整理一番??！”
外婆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當(dāng)然了！女孩子不要邋里邋遢的。”
“哈哈哈哈，外婆你太可愛了?！?p> 但，不得不說，外婆說的還是非常有道理的，嗯，特別貼切。
手機(jī)響了一下，她拿出一看，是余楠，問她什么時候回家，點(diǎn)出兩個字發(fā)過去：晚上。
她隨手點(diǎn)開朋友圈，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上翻看著，咦！林清言居然發(fā)了狀態(tài)，真是難得。
她點(diǎn)開圖片一看，一瞬間，巨大的欣喜從心底蔓延開來，那張圖片正是她寫的那幾張留言條。
他去那家便利店？
一個小時前發(fā)的，那他現(xiàn)在還在不在那里。
她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外婆，我有點(diǎn)事我先走了，我改天再來看你。”
外婆被她著急忙慌地模樣嚇一跳：“怎么啦！什么事這么急?！?p> 她跑回房間拿了包出來，抱著她親了一下安撫道：“沒事，沒事，余楠叫我出去玩。”
“我先走啦！外婆”
“唉，這孩子?！?p> 她一路小跑到了巷子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去長興街，麻煩您快一點(diǎn)?！?p> 他回A市了？什么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