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整整六年了。
為了照顧齊輝,馬蘭早已將公司低價轉(zhuǎn)讓出去。
在一處面朝大海的海景房里,馬蘭日夜陪護著齊輝,照顧著齊輝。
“老公,吃早飯了!”馬蘭將早餐端到餐桌上。
齊輝雖然眼睛瞎了,但在馬蘭精心照顧下,心理上漸漸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也早已度過了那段黑色的時期?,F(xiàn)在他面色紅潤,精神狀態(tài)極佳。
他手里拄著一根黑色木質(zhì)拐杖,緩緩移步到飯廳,坐到餐桌旁。
馬蘭給他盛了一小碗稀飯和一只肉包子,給他夾了青油油的生菜,炒雞蛋,和炒花生米。
“還是老婆好??!”齊輝面帶笑容地吃著稀飯,包子,和菜肴,心里感到十分幸福。
“你吃飽一點,等下我們要出去爬山,會消耗很多體力的?!瘪R蘭叮囑道。
一會兒,她的手機響了。她拿過手機看了看,立即接聽起來。
“馬媽媽,我考上碩士研究生了!”手機里面是齊悅愉快的聲音。
“啊,考上研究生啦?那很好啊,很好?。 瘪R蘭感到很開心。
“是的,我考上雅瀾特區(qū)大學碩士研究生!”齊悅興奮地說道。
“祝賀,祝賀!讓你爸爸接聽電話吧!”馬蘭快樂地將手機遞給齊輝接聽。
“是誰來的電話?”齊輝還沒明白過來。
“是你兒子,齊悅打來的電話!”馬蘭說道。
“爸爸,我考上雅瀾特區(qū)大學環(huán)境科學研究生!”兒子興奮地對爸爸說道。
“啊,是嗎?兒子呀,兒子,你太厲害了!”齊輝聽到兒子的聲音,一時開心極了。
“老爸真為你高興?。」?!”齊輝激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自從前妻小杏離世后,兒子就非常懂事,刻苦學習。當他的眼睛燒瞎后,兒子更是勤奮努力,不久考取了外省重點大學,還利用節(jié)假日和課余時間勤工儉學。四年大學的寒暑假都沒有回來過。
四年都沒有見到兒子了,聽到兒子那熟悉親切的聲音,他的心底里勾起了熱切的想念。
“兒子啊,這次你回來過年吧,老爸想你?。《妓哪隂]有回家了!”齊輝哽咽地說道。
“爸爸,這次我還是不能回去了,因為我得準備開學的功課啊。你和馬媽媽好好過年吧!只要你們過得快樂就行!”兒子深情地說道。
“你現(xiàn)在還在做家教嗎?”齊輝問道。
“是啊。除了做家教,我還做其他兼職呢!”
“是什么兼職呀?”
“在一家公司做軟件編程。”
“哦,好啊,好??!我的好兒子!不過,你一個人在雅瀾,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過年期間買些好吃的。哦,對了,兒子,要寄多少錢給你做學費和生活費呀?”
“老爸,不用了!學費我已經(jīng)攢夠了。我做家教和編程,生活費也夠了。只是我擔心您呀,爸爸!您行動不便,一定要小心謹慎才好?。〉葍鹤佑心芰α?,再回來孝敬您吧!”
“兒子,我身體好著呢!家里請了保姆,馬媽媽對我非常好。還有小念秋陪我玩,我感到很幸福呢,你放心吧!”
“好的,老爸,明年過年我爭取回家看望您們!您和馬媽媽保重身體啊,再見了,爸爸!”
“再見了,兒子!”
馬蘭將吃完的碗筷收拾停當后,背上一只輕便旅行包,牽著齊輝的手,走出了屋子。
在馬路旁,馬蘭攔下一輛的士車,的士車將他們送到一片逶迤俊秀,蒼翠蓊郁的大山腳下。
這里已經(jīng)有很多人在爬山。
馬蘭牽著齊輝一只手,沿著腳下的花崗巖石臺階,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好多鍛煉的人注視著這一對已近花甲的老人。
經(jīng)過一系列生活的變故,齊輝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眼角,額頭,鐫刻著一條條時光的紋路。馬蘭這幾年也有些頭發(fā)花白了,臉上,額頭上出現(xiàn)了細密的皺紋。但是她的精氣神非常好。
寒冬臘月的早晨,人們正迎著風霜鍛煉身體。
馬蘭穿著白色的風衣,脖子上系著藍色絲綢圍巾。齊輝手里拿著拐杖,身穿豆綠色風衣,脖子上圍著黑色羊毛圍脖,眼睛上架著一副黑框墨鏡。
“齊輝,你冷嗎?”一陣清風帶著冰涼的寒意吹來,吹得齊輝的白發(fā)絲絲飄動。
“不冷,我要多鍛煉鍛煉身體呢!讓身體變得棒棒的,好陪著我老婆周游山川,慢慢變老!呵呵呵!”齊輝幽默地說道。
“哈哈哈,就你嘴甜!”馬蘭看著齊輝,嗔怪地笑說。
“本來就是嘛!難道你不想讓我陪伴呀?”齊輝抬起臉,打趣地問著馬蘭。
在一旁爬山的人流里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僵住在了臺階上面,無法前行。
他就是金月生!
金月生兩手拄著爬山借力的手杖,瘦弱高挑的身子,僵直的身板穿著臃腫的黑色棉衣,手上帶著黑色絨布手套?;ò椎念^發(fā)戴著一頂黑色的棉帽,兩鬢的碎發(fā)隨著北風亂糟糟地飄拂。
金月生眼袋浮腫,目光渾濁,胡子拉渣,刀削斧剁般消瘦的臉龐暗淡無光。
看到馬蘭與齊輝互相攙扶的身影,聽到他們互動溫暖的話語,他驚呆了!萬萬沒有想到,馬蘭和瞎子齊輝,竟然生活得這般滋潤,甜蜜,和幸福!
當年費盡心機和周折將馬蘭和齊輝置于死地,就是想看著他們?nèi)绾卧馐芗灏竞蛻土P!可是他們都挺過去了,還活得如此逍遙自在,如此幸福甜蜜!這是金月生萬萬沒有想到的!
這種巨大的反差和諷刺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仿佛被抽了一個響亮的耳刮子!讓他頓時就失去了爬山的興致。
在那小小的心海里,有一股怒氣和怨氣正在醞釀和升騰。那是一種黑色涌動的蘑菇云,夾帶著一陣陣霹靂閃電,洶涌浩蕩地從遠處席卷而來。它們呼嘯著,翻滾著,碰撞著。所到之處,一切皆是風聲鶴唳。
眼看著一場暴風驟雨就要降臨!
整整六年的監(jiān)獄生活,沒有使金月生明白世間的恩怨情仇。眼前的一切,讓他更加仇視和痛恨馬蘭與齊輝。
現(xiàn)在仇人就在眼前,并且上演著恩愛的戲碼。老天爺啊,您不公平啊,不公平??!為何您對我金月生這般苛刻?
唉!自己卻已經(jīng)老了,無能為力了。父母也早已相繼離世,世上沒有一個親人了。公司幾經(jīng)易主,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活著又有什么盼頭?
金月生瞇縫著眼睛,看著馬蘭攙扶著齊輝越走越遠,那對幸福甜蜜的背影,格外刺激著他的感官神經(jīng)和心靈深處。
他的靈魂深處襲來了一場暴風驟雨!他感到眼前一陣發(fā)黑,似有踉蹌跌倒的樣子。
他摸索到路邊欄桿旁休息。
魂牽夢繞的戀人啊,你為何伴隨在別人身邊?為何拋棄我,卻對一個殘疾人瞎子關(guān)愛有加?對我卻沒有一絲留戀!
冤孽??!冤孽!
曾經(jīng)死去六年的心靈,現(xiàn)在又被劇烈地復活起來,燃燒起來。
平靜無瀾的心海啊,你為什么會洶涌澎湃?為什么會如此傷心欲絕?、、、、、、
抬頭仰望灰霾沉沉的天空,金月生內(nèi)心翻江倒海,凄風苦雨。破碎的心靈被感情的凄風苦雨所淹沒!
這時,他感到喉嚨阻塞,呼吸不暢,便伸手抓住欄桿。然而,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愈來愈無力。
“啊,啊,??!”他的喉嚨被濃痰死死地卡住,窒息得發(fā)出異樣的慘叫聲來。
哐當一聲,兩只手杖掉了,失去重心的身體扭轉(zhuǎn)了半個弧形,砰然摔倒在地。
警察找到馬蘭后,告訴她,金月生已經(jīng)去世。
馬蘭聽到這個消息后,十分震驚!
警察:你最后一次見到他是什么時候?
馬蘭:六年前吧。那時候他在商場里面買東西,我和齊輝意外地遇到了他。
警察:你們是怎么認識的,什么時候認識的?
馬蘭:那是三十六年前,我和爸爸在南濱大學附近開飯店,那時他是大學生,經(jīng)常來我們家飯店吃飯,就這樣認識了。
警察:你們是否談過戀愛?
馬蘭:他認識我之后,開始追求我,但我不喜歡他。也沒有完全拒絕他。我害怕家里失去生意,就跟他保持了一定的來往。
警察:后來呢?
馬蘭:來到歌悅城后,他意外地遇到了我,又開始對我瘋狂追求。我一直躲避他,可他不死心,變著法子找到我。
在花博會上,他對我公司造謠生事,妄圖讓我屈服于他。后來多次給我送禮物,我都沒有理睬他,他就開始傷害我。
他把我公司跟杰克公司的業(yè)務(wù)壟斷下來,對我公司進行報復。
有一次,他讓我公司蒙受四百多萬財產(chǎn)的損失。后來還派人放火燒掉我們的倉庫。再后來,他對齊輝下了狠手!用硫酸燒爛了齊輝的眼睛,害得他后半生都生活在黑暗之中!
馬蘭說不下去了,低下了頭,掩面哭泣起來。
馬蘭:你們?yōu)槭裁匆椅夷兀?p> 警察:我們主要是向你了解一下他生前的情況。他生前有過兩個前妻,我們也都找到了。兩個前妻與他多年沒有聯(lián)系,也沒有共同生育孩子。
馬蘭:你們需要我做什么?
警察:金月生現(xiàn)在沒有親人,如果你愿意安葬他的話,那就最好了。如果不愿意,我們就做無名尸體處理。
馬蘭:那好吧,我來安葬他。
警察:這是他房間的鑰匙,馬女士,請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