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奇人司馬明嘔心瀝血三十年所著的《大千實紀(jì)》記載,最初的狼人出現(xiàn)在東部迷霧森林,那里終年迷霧籠罩,毒障彌漫,除了黑色而怪異的樹木、一種體大如鷹的蝙蝠和狼人外再也沒有別的生靈能夠存活。
但是狼人究竟由何而來至今還是個謎。只知道他們擁有人的樣貌,狼的獠牙。在癲狂之際甚至?xí)儞Q為狼身,而且那身軀比普通狼大上十倍。
狼人以吸血為生,不老不死,但是他們也有個致命的弱點——懼怕陽光。
在劍客大敗狼人的統(tǒng)治之后,幸存的狼人躲進了他們最初的家園——迷霧森林。那里無疑是他們最好的庇護所。
而司馬明不知道的是迷霧森林最先的主人是蝙蝠,據(jù)當(dāng)代最具權(quán)威的考古學(xué)家沈一的猜測,大陸曾經(jīng)有過一段蝙蝠的時代,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后來終結(jié)了。迷霧森林有一座堪稱世界第一的城堡,深入云霄不知盡頭,非人力所能打造。城堡里共同居住著蝙蝠和狼人。
從某一方面看他們有著極大的共性——吸血為生,懼怕陽光。
千百年來這兩種種族一直相安無事,他們似乎達(dá)成了某種共識......而蝙蝠堡已被分割成了兩部分,狼人居住其下,蝙蝠擇上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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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屠嘯天坐在蝙蝠堡最底層的一間黑屋子里,嘴里叼著一根雪茄,雖然他不知道雪茄的滋味,但他迷上了眼前煙霧繚繞的感覺。他的一雙眼是褐色的,臉上長滿了絨毛,一頭蓬松的卷發(fā)垂在肩上。穿一件黑色西裝,領(lǐng)帶工工整整地垂著。他的手背上也長著絨毛,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左手拇指上帶著一枚黑色骷髏戒指,不知是什么材料鍛造的。
黑色骷髏戒指代表了狼王。
狼王吐出一口濃煙,無精打采地看著黑暗的虛空,靴子不停地敲擊著地板。這時黑暗里傳來一陣啪嗒啪嗒地高跟鞋腳步聲,一個高大而豐滿的女人扭著屁股一步一步走來。
黑色的連衣裙極妙地凸顯出她的身材,頭發(fā)挽成髻,蒼白的皮膚毫無血色,而嘴唇卻異常的血紅。
她坐在狼王身旁的椅子上一雙手像條蛇一樣匍匐上狼王的胸口,而后徐徐游上狼王的脖頸、臉頰。他露出惡心的神情,輕輕拿掉她的手,猛吸了一口雪茄,說,“嬋娟,多少年了......我們沒吸人血多少年了?”
“不知道,”嬋娟吐了吐細(xì)長的血舌,“大概很久了吧......”聲音低沉,像從黑暗里沁出。
“我早說過,劍客的時代終究會過去,很快我們就會有新的伙伴,這個世界又會是我們的?!?p> “但是槍俠......”嬋娟欲言又止。
狼王微微側(cè)身在嬋娟的胸脯使勁嗅了嗅,“槍俠?他們手中的槍確實是劍客的克星,卻奈何不了我們......”
血紅的舌頭舔在蒼白的脖頸上,嬋娟顫抖著吐出一口粗氣,緩緩閉上了雙眼任由宰割......
狼王系好領(lǐng)帶,衣冠楚楚地倚靠在椅子上,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點燃,吐出一個巨大的煙圈。臉上浮現(xiàn)出失望、厭惡的復(fù)雜神情,他沒看地上趴著的裸身女子一眼,似乎她是一坨骯臟得讓人作嘔的糞便。
識趣極了,即便是狼人,女子永遠(yuǎn)擁有超乎想象的敏銳神經(jīng),她穿上衣服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狼王的跟前。但是狼王并沒有因此而得到一絲絲的愉悅,相反的一股更大的孤寂感籠罩了他,使他透不過氣來。狼王開始癲狂,嘶吼著捏碎雪茄,而后暴跳起,獠牙猛地伸長,似兩柄小巧的彎刀。臉緩緩變得扭曲,隨后露出狼嘴,胸脯鼓起扯破黑色的襯衣。咔咔幾聲,指上倏地長出尖銳的狼爪。
狼王爬上墻壁,用爪子撕扯,墻壁乏出點點星火。瞧!那大理石做的墻壁上遺留著數(shù)不清的新舊抓痕。
黑屋里能砸的一切都已稀巴爛,也不知過了多久,狼王累了趴在地上喘著粗氣,這時褐色的眼眸積滿了渾濁的淚珠。
狼王??!他可是堂堂的狼王??!
***
“父親,”一個棕發(fā)男人瞪著一雙褐色的眼睛憐愛地看著卷縮在地上的狼王。手中緊握著一個血紅的塑料袋子,他向前走了兩步,討好似地說,“父親,孩兒給你帶來了新鮮的血液......”他恭敬地向前湊了過去。
狼王使勁嗅了嗅,瞬間精神抖擻起來,猛地躍起一把拽住血液,一對獠牙凸顯,面目變得猙獰。他喝光血液,意猶未盡地舔著塑料袋上的殘渣,少頃,狼王稍稍恢復(fù)了神志,他坐回他的椅子,重新擺出一副端莊典雅的王者風(fēng)度。
他的兒子,那個名叫無殤的英俊男人,千百年來對狼王的心性早已了然于胸。他知道狼王是太過寂寞了,若非像他們一樣長壽,絕不能體會他們的孤獨。
“辛苦你了,”狼王和藹地說,“你總在我需要你的時候出現(xiàn),而我卻......”
“父親,”無殤打斷他的話,“您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信念,孩兒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
“無殤,我......”狼王眼神變得復(fù)雜起來,“你瞧?造物主多么公平呀,我們擁有長生不死的生命,可是我們何曾享受過一絲絲的樂趣,”他從兜里拿出一根雪茄點燃,猛吸了一口,“我都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是什么滋味,”他怪異地瞪著兒子,“我們有欲望,我們的欲望永遠(yuǎn)不會得到滿足,這是我們的悲哀,也是永遠(yuǎn)無法逃脫的詛咒?!?p> 無殤不知所以然,半晌,褐色的眸閃過一絲亮光,“父親,既然我們的生命那么的無趣,我們何不給它找點樂趣呢?”
“比如呢?”狼王不以為意。
“比如,”無殤眼珠子轉(zhuǎn)得飛快,“比如讓世界都充滿我們的同類,讓地球成為第二個‘蝙蝠堡’......”
狼王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兒子,一直以來狼王都當(dāng)他是個廢物,胸?zé)o大志的廢物,從未正眼瞧過他。狼王曾經(jīng)有個絕世無雙的兒子——不回。人如其名,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執(zhí)著,狼族統(tǒng)治世界之時他撐起了半邊天。其后不回死在殺破狼的劍下,狼族隨即土崩瓦解。
不回的光芒太盛,遮蔽了狼王的雙眼,讓他看不清身旁的小兒子已是頂天立地的男兒。
狼王心里很高興,不過他半點也沒表現(xiàn)出來,“統(tǒng)治世界?你憑什么?劍客是活生生的凡人,你忘了我們是如何慘敗在這些凡人手里的,而今槍俠有了無需費力的槍,他們比劍客難對付得多了。”狼王在試探他的決心。
“槍到處都是,槍俠有得我們就有不得嗎?”
狼王輕笑,“很好,不過無殤你可千萬不要操之過急,你要明白世上僅剩的狼人只有六個了,若我們六個都死了,狼人就真的覆滅了?!?p> “六個,”無殤疑惑地盯著狼王,“不是只有五個嗎?”
“還有一個你當(dāng)然不知道,她一直蟄伏在人群中,只有我知道她的真實身份?!?p> “她是誰?”
“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xiàn)在?!?p> 無殤蹙了蹙眉,狐疑地瞥了一眼狼王,“父親,我們何愁沒有同伴,只要需要分分鐘就能有一大票?!?p> 狼王起身瞪著他,“我多么希望你在繼承了我高貴血統(tǒng)的同時也繼承了我的智慧,就像你哥哥不回一樣?!?p> 無殤有些不悅,不回的光芒一直籠罩著他,他最討厭人們提到他的時候總說——瞧,那是狼王之子不回之弟。在不回死去時他并不像表面上看去那么悲傷,甚至有些竊喜,不過這些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
“現(xiàn)在槍俠們正忙著對付劍客呢,所以不管是槍俠也好劍客也罷都無暇顧及我們,”狼王接著說,“甚至所有的人都已經(jīng)忘記了我們的存在,這對我們是件好事......你要學(xué)會等待,等萬事俱備......”
狼王興致正濃,無殤安靜地聽著,不言語。
***
夜晚,河西鎮(zhèn),小酒吧。
霓虹燈光閃爍著夢幻般的光芒,天羽一只腳伸進酒吧,吧臺上的酒保那雙老練的目光似毒箭般投了過去,這雙眼確實老練,能一眼看穿酒客褲兜里的子兒。他露出鄙凝的神情,像天羽這樣落拓人他見多了,兜里絕不會有一杯白蘭地的子兒。
不過酒保還是抑住了心中的不快,因為他注意到了天羽背上那東西,看起來似乎是把劍。眾所周知劍客都是狠角色,絕不會向任何人低頭。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酒保,雖然他的背后有人撐腰,但是那些有錢有勢的大佬通常為了顧全大局總會犧牲掉像他這樣的小人物。
他不僅明白這點,而且還善于此道,這也是他能夠在河西鎮(zhèn)待了長達(dá)數(shù)十年之久的原因。
天羽直徑走到吧臺,隨意瞥了一眼酒保,“給我來杯最烈的,”他看向那邊簡陋舞臺上正搔首弄姿的舞女。
“不是我掃你的興,”酒保從牙簽盒里倒出一根牙簽咬住,左右來回晃搖,“河西鎮(zhèn)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先付賬?!?p> 霓虹燈光籠罩著舞女,看不清她的臉,她整個身軀都金光閃耀起來,遠(yuǎn)看有一種說不清的朦朧美。
天羽毫無表情,右手使勁在靴子上搓,片刻一巴掌拍在吧臺上,酒保眼皮子跳了跳,目光閃爍地瞪著天羽。他挪開手掌,吧臺上一顆寶石突兀地顯現(xiàn)在酒保的眼前。酒保瞪大浮腫而細(xì)小的眼睛,瞧了半天,隨后將寶石撿起放進抽屜里,隨意倒了一杯酒扔給天羽。
天羽正要美美地喝上一口,這時手中的酒杯頓在了嘴邊,他用一種幾乎怪異的眼神盯著酒杯看了好一會兒,而后輕輕將酒杯放下,饒有興趣地盯著酒保瞧。
“有什么問題嗎?”
“這杯子多久沒洗過了?”
“這是我最干凈的杯子?!?p> “換一個干凈的杯子,”酒杯從吧臺上滑了過去,酒保接住它一口喝光杯中酒,而后用一塊不太干凈的灰色毛巾隨意擦了擦酒杯,將酒杯重重地砸在吧臺上,倒?jié)M酒滑了過去。
接住喝了一口,天羽離開吧臺睜著一雙深邃的目光,四處閑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