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街街頭驀地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坐在墻根的無殤湊到嘴角的雪茄倏地頓住,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無殤沒見過龐龍,但是他知道這個斷了右臂,背上背著長劍的男人就是龐龍。
在邊城,斷了右臂的人并不多,斷了右臂還背著一把長劍的人便只有龐龍了。
無殤表現(xiàn)得很淡定,他深知龐龍從未見過他,因此極力表現(xiàn)出一個普通的旁觀者的模樣。
但是非常的不湊巧,聶二早已拿到了無殤的畫像,而龐龍恰巧也看過那張畫像。
街的另一邊,天羽和小高交織在一起,被如密雨般的劍氣籠罩著,像一堆亂麻里的兩只蒼蠅。
左手撫上劍柄,龐龍周身乏起一股冷厲的殺氣,像冬季冰雪中的冷風一樣森寒。
無殤拿下嘴角的雪茄,嘴角微微上揚,“嘖嘖......”搖搖頭,“我勸你最好別這么做,不然你會后悔的?!?p> 這話聽在龐龍的耳里像是一種威脅,而硬漢龐龍又且是能被唬退的小癟三。眼中的殺氣更甚了,正要拔劍,無殤緊忙說,“小高已是狼人了,出招狠辣,而天羽似乎還顧念曾經的情誼,只守不攻,戰(zhàn)斗已處劣勢,要不了多久小高必殺天羽......”
龐龍蹙了蹙眉,無殤可不是待宰的羔羊,拼勁全力也未必殺得了他。在聽到小高成了狼人時,龐龍的心已亂,一股悲痛的氣息淹沒了他眼中的殺氣,內心充滿了愧疚感。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將小高擊落深不見底的瀑布的,那一劍刺入偏心臟一寸的位置,精確無誤。隨著一聲慘烈的呻吟,小高的身影在巨浪中消失,久久不見蹤跡。
現(xiàn)在他出現(xiàn)了,還成了狼人!
龐龍再也顧不上要無殤的命,身影奔過石頭鋪成的街,像一只破空的羽箭般快捷。在離二人打斗場不遠的地方倏地頓足,背上的長劍抖動著,嗖地一聲破空而出落入手中,身形一晃帶動周圍的風卷入那二人的戰(zhàn)斗中。
轟地一聲,三人飛向三個方向。
天羽和小高在半空中急停穩(wěn)住了身形;龐龍猛地砸在街面的石塊上,平凡的肉身硬生生地砸出了一個坑,冒出一層沙塵。
三人面面相覷,不言語。
“龐龍,你來得正好,”小高輕輕撫著長劍,冷冷地說,“免了我到處找你的功夫?!?p> “對不起,小高,”龐龍踉蹌著爬起來。
小高臉色微變,龐龍是何等的高傲,要他說一聲“對不起”比讓他去死還難,而現(xiàn)在他不僅說了,而且是對自己說的。
天羽收起了長劍,點燃一根雪茄,深吸了一口氣,仰天吐出濃煙。午夜的風吹在臉上,很冷。大街上除了他們仨和兩百具狼人的尸體外再也沒有別的人了。就連這場戲的始作俑者——無殤也不見了。
“還有嗎?給我來一根,”小高看著吞云吐霧的天羽,眼里還有敵意但沒了殺氣。
天羽在大衣兜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根皺巴巴的雪茄,扔給小高。他用嘴皮子捏著雪茄,將身上所有的兜都翻了遍,沒有找到火柴。龐龍?zhí)统龌鸩裨谧约旱氖直凵蟿澣迹罂粗「摺?p> 小高愣了愣,隨即走過去將雪茄湊到火光上,火柴很快熄滅了,雪茄卻只燃了一半,小高猛吸了幾口,讓雪茄燃得均稱。
“給我也來一根,”龐龍看著滿臉笑意的天羽,空蕩蕩的袖子隨風擺動,像一棵自在的鼠尾草。
“沒有了,”天羽擺擺手,很認真的樣子。
“我還有幾根,”說話間濃煙從小高那挺拔的鷹鉤鼻鼻孔里冒出,他的手伸進了黑大衣的內衣口袋里,掏出一根很長的雪茄扔給龐龍。
龐龍將雪茄湊到鼻下聞了聞,做出一個很陶醉的樣子,咬著,劃了三根火柴才在那陣狂風里將雪茄點著。
他們似乎回到了從前。
沒人問彼此之間的事,更沒人提關于狼人的話題。他們仨表現(xiàn)除超凡的默契——安安靜靜地抽根雪茄,一切等這根煙滅了再說。
***
出了天堂街街口,無殤點燃一根新的雪茄,猛吸了兩口。突然他倏地狐疑起來,在街角的黑暗里隱隱傳來死亡的氣息。他味到了濃烈的火藥味。
無殤表現(xiàn)得很淡定,深吸了一口雪茄,而后裝模作樣地將衣兜摸了個遍,故意大聲說,“沒道理啊,不見了......哦,一定是落在那里了,一定是......”
在狡猾人中無殤絕對是出類拔萃的,那種隨機應變的小聰明被他玩得登峰造極——隨便找個借口,當然不能是毫無根據的,至少是能說服自己的。
不遠處黑暗里蟄伏著的,散發(fā)出一股火藥味的人極有可能是為他而來的,也可能不是,誰知道呢?
為了不冒這個險,無殤大聲咧咧著,“一定是落在那里了,”往回走去。
那條布滿了灰塵的邊城大道對面急速閃過來幾個壯漢,右手緊緊揣在懷里,所有有槍的并且依賴槍的小癟三都會是這個反應,特別是在危急的情況下。很快他們就會掏出一柄銀光閃閃的裝滿了六顆子彈的左輪槍,快了,但不是現(xiàn)在,這只是一個前奏,真正的戲碼還沒拉開序幕呢!
“邊城的父老鄉(xiāng)親聽著,”在一棟三層的樓上,一個聲音洪亮的男人,正拿著一個紅色的喇叭對著邊城大道大喊,“槍俠出來獵狼王之子無殤了,他現(xiàn)在就在這里,我知道槍聲驚擾了你們的美夢,你們都已從睡夢中醒來,這注定是漫長的一夜,為了邊城的太平,請你們幫助我們滅了那邪惡的狼王之子......”
他們并不指望能得到父老鄉(xiāng)親的幫助,其目的無非就是在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槍俠所為——俘獲人心的手段罷了!
砰!
樓上拿著紅色喇叭的槍俠隨著這一槍安靜了。無殤手里的左輪槍槍口冒出淡淡的黑煙,一股濃烈的火藥味散播開來。四下響起了槍聲,帶火的子彈呼嘯著,寂靜的夜空又一次被打破。
邊城大道兩側緊閉的屋門,不知何時已開啟,露出一個個黑壓壓的腦袋,他們拿起了擱置在櫥柜里已生銹的左輪槍,只為能消滅狼王之子,讓邊城回歸太平。
無殤哪還有還手之力,像一只過街老鼠一樣亂竄。過猛的火力使他無從逃生。過了一會兒,他猛地頓足,仰天嘶吼一聲,這時,他那張英俊的臉緩緩長出絨毛,慢慢地變得扭曲,最后變成一只真正的狼頭,與此同時,他的身軀也發(fā)生了變化。
胸前的襯衣被凸起的肌肉扯破,指上生出了可怕的狼爪,不僅如此,他的手臂變成了。
眾人見了這只怪物的真面目,心下駭然,不覺間火力更猛了,很快他們便發(fā)現(xiàn)了一件要命的事情——子彈沒法穿透無殤那層比鐵還堅硬的厚皮。
并不是所有狼人都有這樣堅硬的厚皮的,無殤經過了百年的磨煉才將自己的皮磨得如此堅硬。無殤從一只野豬身上得到了啟發(fā),它在受到蚊蟲叮咬時便會找一棵樹摩擦,其目的是祛癢,但久而久之它的皮變得異常的堅硬了,蚊子無法再叮咬,最后連子彈都無法擊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