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子的師父
洛念傾笑意不減，她曾私底下問過周姨娘關(guān)于蓉姑娘的事情，但周氏已經(jīng)十年沒有回府，能從以前留在府里的下人知道一些事，但也只是只言片語罷了。
蓉姑娘是洛清元的好友太常博士何閆送給洛清元的，起初洛清元并不想收，但是一見蓉姑娘容顏，確實有幾分像周氏年輕時的樣貌，洛清元也半推半就的留了下來。
但是洛老夫人有些不贊成，因此蓉姑娘雖伺候了洛清元，但是只能以賤妾買來的身份待在洛府，因此府里的人都有些瞧不上她。
但是蓉姑娘待人很是溫柔和善，和院里的人都十分融洽，平日里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吟詩作畫。
院里的下人都覺得三小姐說話有些刻薄了些，今日明著說是來見見蓉姑娘，倒像是來耍威風(fēng)的。周姨娘自從回來就十分受寵，三小姐又是這么多年沒在老爺身邊，確實會備受寵愛一些。
蓉姑娘臉色愈發(fā)的不太好，身邊的青籽低著頭先哭了起來，倒是將洛念傾嚇了一跳。
“你哭什么？”
青籽跪下來，略帶哭腔的說：“我只是替蓉姑娘感到委屈?！?p> 洛念傾讓秋月扶著她起來，好好講話?？墒乔嘧炎詮恼f完這句話以后，面帶淚痕沒有在說一句。
“三小姐回吧，我這個不受府里尊重的人怕是擔(dān)不起三小姐的情?！?p> 洛念傾此刻眼神有些冷漠，她斜了一眼青籽又看著蓉姑娘說：“這倒是我今日來的不對，你身邊的丫鬟倒是個好角色?！?p> 等出了蓉姑娘的院門，秋月有些怯怯的問洛念傾：“小姐，可是我剛才和你說蓉姑娘稱謂的事情惹得此次有些不愉快了?！?p> “今日這位蓉姑娘只是找了個由頭不喜歡我罷了?！?p> 太陽都快落下了，洛念傾讓秋月去尋個由頭看看洛清元今日下了朝到府里了沒有，請來周氏這邊用晚膳。
秋月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時辰以后了。
“小姐，我先是去問了外院的小廝，說是老爺已經(jīng)回來了。我后又去了書房，發(fā)現(xiàn)有兩個身著侍衛(wèi)服飾的人守在書房門口。看守院門的小廝和我說是唐世子來府里和老爺敘舊，我想著我還沒有見著老爺，也沒法回來和小姐說，我就等了一會，后來還是老爺?shù)馁N身下人阿憶和我說晚上要在周姨娘那里用膳，讓小姐你也過去，準(zhǔn)備多一些酒菜。”
洛念傾有些疑惑，洛清元只是個五品常丞，平日里甚少和這些世家來往，怎么會讓唐霄在府里用膳，而且又不要許氏這個大夫人招待。
“秋月，你替我重新梳個頭吧，少些珠寶?！?p> 秋月有些不解：“小姐，這世子要在姨娘院里用晚膳，何不打扮的漂亮些?！?p> 洛念傾眼里有些輕笑：“你要是專門打扮，這位世子又豈會看不出來?！?p> 秋月微笑的替她重新?lián)Q了個發(fā)飾：“雖然不著粉黛，小姐卻仍然貌美?！?p> 許氏知道世子來府里以后，原想在正廳好好的招待一番，結(jié)果洛清元派人來打發(fā)說要在周氏那里用晚膳，恨得許氏想碎了牙。
洛清元以往從不會如此不給許氏的面子，定是因為洛念傾也到了婚配年紀(jì)，想著讓世子和洛念傾多接觸，她將手中的杯盞砸的稀碎。
就算洛清元有這個打算，洛念傾一個庶女，長相和才情都不出眾，憑什么入了世子的眼，怕是連門檻都跨不進去。
又想了自己女兒嫁的風(fēng)光，也就消了一大半的氣。
洛清元確實是希望唐霄和自己的三女兒有些認(rèn)識，但是卻不是要嫁入侯府，而是希望唐霄認(rèn)洛念傾做個妹妹，日后也好在這洛陽城里有個照應(yīng)。
唐霄自小受過洛清元的教導(dǎo)，算是他的文識啟蒙老師了，那時候周氏也常常會給他做些小玩意和吃食。自從長大后，洛清元和唐霄極少會在一起來往，畢竟長安候府不宜結(jié)交朝臣。
這次完全是因為洛清元被皇帝在御書房留下的時候碰巧遇見了唐霄過去和皇帝問安。
“霄兒，你快來，看看洛大人送來的貴妃禮制置辦的如何?！边@話讓洛清元有些心驚，唐霄只是世子，即使在太后身邊長大，也不能管皇帝后妃禮制的。
唐霄倒是滿臉笑意，隨意的翻開禮制冊子看了看，漫不經(jīng)心的回應(yīng)皇帝：“霄兒如何能懂這些，想必洛大人做事自然是錯不了?！?p> 皇帝眼神閃過一絲陰霾，好似隨意的問他：“霄兒如何知曉洛大人做事如何？”
唐霄看了眼站在那筆直一直未曾言語的洛清元，而后十分恭敬的對皇帝說：“陛下可是忘了，洛大人曾是霄兒幼年時的啟蒙老師，后來霄兒大了才去國學(xué)院求學(xué)，倒是這么多年未有所成，丟了洛大人這個老師的臉。
洛清元見他細(xì)細(xì)的和皇帝解釋，又如此的說，便開口講了兩句：“世子哪里的話，有幸指導(dǎo)世子功課，實在是稱不上老師這一稱謂。”
唐霄笑起來的丹鳳眼有些明艷，像極了長安候夫人，皇帝盯著他久久沒有說話。
而后唐霄又出聲調(diào)侃了一句洛清元：“老師那時候教我功課的時候嚴(yán)厲極了，我要是背不出來，都要打手心，做事總是嚴(yán)厲端正。”
皇帝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我能想得到愛卿那時候?qū)ο鰞簢?yán)厲的樣子?！?p> 唐霄站在一旁臉帶笑意，皇帝又和他說了幾句家常話，后來略帶困意的對洛清元說：“前段時間你不是和太常博士修編了史書，得空教教霄兒，我見他總是這般渾噩也是不妥，都快成婚的年紀(jì)了。”
洛清元非常恭敬的說：“臣有幸，若是世子想要知曉史書，那就來臣府里，臣自當(dāng)好好教導(dǎo)?！?p> 洛清元任職的太常丞一職，雖看似沒有實權(quán)，但是禮制冊封全是由他上書，若是他和長安候府來往過密，就會讓皇帝忍不住的懷疑洛清元是否忠君。
皇帝年過四十五，身子愈發(fā)不如以前，而幾位皇子卻十分年幼，還不足以支撐著南汴的國事，因此心性越發(fā)的猶疑多思。
出了御書房，唐霄邀請洛清元和他一同出皇宮，一路上兩個人聊得極其投機，但都是一些風(fēng)雅之事。
洛清元身居五品之位，一直以來都是明哲保身，雖無法遷升，但是卻能夠一直保持在這個位置上四五年之久。
他盯著唐霄看了看，半玩笑的說了句：“想不到世子對這些風(fēng)雅之事頗有研究，我以為世子會如長安候一般不屑于這些文識?！?p> 唐霄輕笑了一聲，眼神隱晦的對他說：“家父從來都不會瞧不起文識，否則就不會讓我從小在老師這里啟蒙了。”
洛清元點了點頭，而后便聽見唐霄輕聲的的說：“聽說周師母回來了，我好想吃一口師母做的雪花酥。”
洛清元笑了笑說：“那便請世子來洛府用個晚膳吧?！?p> 洛念傾換了身有些做舊的衣裳來到周姨娘的蘭院，藍(lán)梅替她開了院門的時候，她恰巧見到了一身紫衣的唐霄和洛清元從不遠(yuǎn)處走了過來，她沒有踏進院門，待在門口等著兩個人走近。
“父親?！彼齻?cè)著身給洛清元行禮，洛清元笑意的對她介紹身邊的唐霄：“這是長安候府的世子?！?p> 唐霄已經(jīng)將洛念傾打量個遍，洛念傾回到洛府以來一直是備受寵愛的，這做舊的衣衫倒像是她專門穿給唐霄看的，難為她了。
唐霄看著臉上連笑意都不帶的洛念傾說：“這位便是從澤州回來的洛三小姐，上次頭籌射箭讓我刮目相看?！?p> “多謝世子夸贊?！甭迥顑A并不想和他有多余的接觸，她安靜的跟隨父親身旁進了蘭院的偏房。
周氏起身迎接洛清元和世子，桌上已經(jīng)備好了各色菜肴，還有特意為世子做的雪花酥。
唐霄在飯桌上少見有些溫柔合意的對周氏說著兒時的那些囧事，沒有了平日里嚴(yán)肅，平添了一分柔和，這是他成年以后少見的溫柔了。
洛念傾一個勁的吃菜，并沒有任何的插話，倒是唐霄總是不經(jīng)意會看看她在干嘛，突然出聲問周氏：“師母這么多年在澤州，不如給我講講在那邊的趣事?！?p> 周氏溫柔的笑了笑：“哪有什么趣事，不過就是替念傾治病花了不少時間?！?p> “洛小姐的病聽說是娘胎里的，現(xiàn)在一看確實已是大好了，不知道是哪位名醫(yī)啊。我外祖父身體越發(fā)的不好了，我也想讓那位大夫替我外祖父看看?！?p> 周氏有些皺著眉頭關(guān)心的說：“你外祖父病的重么，這大夫當(dāng)時已經(jīng)年過花甲，如今怕是不在了?！?p> 唐霄臉上有些遺憾，輕嘆了一聲，顯得他十分難過沒有為外祖父請到名醫(yī)。
“那不如師母給我說說，洛小姐這射箭如何練得這般好。”
洛念傾的夾菜的手停頓了一下，臉色有些不好，而后抬起頭對唐霄說：“世子射箭技術(shù)怕是我遠(yuǎn)遠(yuǎn)不及的，何必再問我呢。”
唐霄自然不是要真的知道洛念傾如何練箭術(shù)，只是想探尋她在澤州的事情罷了。
許是聽出了這話里的不情愿，洛清元出來打了圓場：“世子嘗嘗這倒魚，你周師母親手做的?！?p> 唐霄柔和的說：“既是師母親手做的，那我便嘗一嘗?！?p> 一頓飯下來，洛清元開心的喝了點酒，原是想親自送唐霄出府，但是有些醉意的他站不穩(wěn)了。唐霄便開口讓洛念傾送他：“師父喝了不少酒，師母便細(xì)心照料一番吧，不如洛小姐代為送我一段路出府吧?！?p> 洛念傾想都沒有想就要拒絕，但是她又想到唐霄的性格，若是這么抵觸他，萬一惹他不滿意，派人查澤州的事情就不好了。
“那世子請吧，我派人去拿提燈?！?p> 秋月領(lǐng)了一眾人在前后都派人提燈在洛念傾和唐霄的身邊照著黝黑的小道。唐霄臉上沒有了剛才面對師父師母的笑意，此刻眉眼都帶了些冷意，這黝黑的道路上又一直走不到頭。洛念傾跟在他身旁顯得非常嬌小，此刻她覺得這條路如此的漫長難捱，唐霄身上的氣場讓她不自在極了。
跨過進入外院的垂門，有小廝提燈前來迎接世子，洛念傾便說：“過了這垂門，再走幾步便到了門口，我便不送世子了?！?p> 世子停住腳步回頭望了她一眼，聲音低沉的說：“三小姐既送我出府，豈有半路而返的道理?！?p> 秋月盯著自家小姐有些不樂意的表情，深怕惹惱了世子。洛陽城都知道世子備受寵愛長大，做事大膽，性格又稱不上溫柔和善。
“世子說的有理?！彪m然臉上不情不愿，但是唐霄開了口，洛念傾也就只能將他送至大門處。
唐霄的兩名貼身侍衛(wèi)已經(jīng)簽好了馬等著唐霄出來，一位穿淺棕色服飾的男子走過來對他說：“世子，侯爺催著您回去。”
唐霄點點頭，又回頭望了一眼洛念傾，對剛才那位說話的男子說：“白義，回府后挑一兩件飾物送來給洛三小姐，算是感謝今日的款待之情?！?p> 白義點頭稱是，卻也并沒有看洛三小姐一聲，唐霄上馬以后便直徑回了長安侯府。
洛念傾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望著他駕馬離去的方向，眼神有些寒意。
若說唐霄身份高貴，自然是各家都想攀上關(guān)系，但是她一個庶女，若這般得他東西免不了會被洛陽城傳風(fēng)言風(fēng)語，屆時洛清元該如何應(yīng)付洛念傾的婚配問題。
白義奉唐霄之命，送給洛念傾一對琉璃花瓶和上好的一根梅花金簪，這消息一傳出去，洛陽城的大家閨秀都知道了此事。
周氏有些困惑的問洛念傾：“念傾，那晚你送世子出去，這幾日便得了他的物，你們二人可是有意？”
洛念傾輕聲說：“姨娘說笑，世子有意的不是我，而是父親?！?p> 周氏聽聞此話又思索了一會，便拉著她的手說：“若你想得了這門姻緣，我同你父親商量一二，那日世子來我院子里吃飯我就覺得你父親有心想你們二人相識?！?p> “姨娘不必操心，我并無此意，許是世子有事想求父親，因此才好意的送了我禮，何須在意?！?p> 周氏的臉上有些擔(dān)憂：“即便如此，這洛陽城消息傳得如此快，你將來議親怕是會被此事耽擱。”
洛念傾抽回手，周氏好意：“姨娘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我還能在這洛府待幾日我也未可知了?！?p> 周氏眼神閃爍，她差點忘了洛念傾并不是真的洛念傾，只是她收留的一個隨時可能離去的人罷了。
洛念傾見她有些難過，便寬慰道：“姨娘如今備受父親寵愛，想來不日便會有孕，即便我要走，我也一定會守到姨娘順利生下六少爺再離開?！?p> “也或許是個六小姐。”周氏想到這溫柔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