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尹辭的緣故一行人走得格外的慢,慕容絕注視著由騎兵層層護衛(wèi)的那輛馬車,微風輕輕拂起車簾的一角,他如劍的眉皺在了一起。
慕容絕正是那個俊秀豐朗的青年騎兵統(tǒng)領(lǐng),十日了,這十日來少城主一直親力親為的照顧那個少年,一步也沒有走開。起初他以為二人關(guān)系很親密,但連日來卻又連話都沒有說過一句,連帶著整個車隊氣氛都很壓抑,這相處的方式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搖搖晃晃的車廂發(fā)出刺耳的咯吱咯吱聲,車窗外翠綠中夾帶著枯黃的密林在他眼里一一閃過。離山快一月了,尹辭忽然之間很想念師父,想念那片菜園,師父這時候會在做什么呢?大概又是在喝酒吧!少年心里這般想著。
慕容雨兒靠著車廂也在愣愣出神,一路上她故意拖慢車隊行進的速度,看似是擔憂尹辭的傷,實際上這不過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
這個天真的傻小子不知是如何學會了六元劍法,江湖中人武學傳承極易看重門戶之別,沒有人會輕易將自己的絕學傳出去,所謂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便是這個道理。也沒有江湖中人會輕易去偷學別派功夫,因為江湖中人最看重的是臉面。也不知他是無意間學會的還是有目的偷學,她更愿意相信前者,可是長老們恐怕不會如此想了。
二人目光在次相對,尹辭多日間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看著對方不說話,雖怪異,感覺也挺不錯的,他本就不是善言之人,有些話沒有必要都說出來,所以他還是照常的咧嘴一笑。
“你走吧?!蹦饺萦陜簾o頭無尾的說出這句話,在沒有下文。
尹辭笑道:“走……往哪里走呢?又能走到何處呢?我本就是無家之人?!?p> 他說得風清云淡,慕容雨兒心里卻是微微一痛,仿佛間她又好像是看到了當年初次見面時,那時候還是個小乞丐的他也是像這般躺在車廂里。
慕容雨兒道:“你知道回去山上你將面對的是什么?”
尹辭看著天空被風吹亂了的殘云,輕輕道:“我知道,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p> “我走了你怎么辦呢?你會受罰的。”
慕容雨兒再次說道:“我不用你擔心,他們不敢對我怎樣。走吧,走得遠遠的,天下之大總有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p> 尹辭默默想著,天下是很大,山下的江湖也很大很自由,可是不是每個地方都有你?!傲獎ε墒俏业募??!?p> 一句話將慕容雨兒準備的諸多話都給堵了回去,“傻子。”她冷冷丟出一話。
尹辭卻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很燦爛,笑得仿佛一個大孩子般,“我記得很早的時候有人跟我說過傻人有傻福啊……”說完這句話他就閉上了眼睛,沒有在給慕容雨兒說話的機會。
看他這副模樣,慕容雨兒怎么看都有點方鴻鵠的味道在里面,提起右腳放在了他左肩上,立刻傳來尹辭疼得倒吸涼氣的聲音,卻又不肯睜開眼睛。強忍著不笑得慕容雨兒輕笑起來,連日間車廂內(nèi)壓抑的氣氛也開始歡快起來,尹辭伸手將那只腳摟在懷里也泯著嘴輕輕笑起來……
一指山還是那么高那么雄偉,像千萬年來就矗立在這里的巨人,無論多大的風霜都不會令它有絲毫改變。
又是十日后,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六元劍派山門出,警惕的弟子看到氣勢不凡的騎兵群以為大敵來犯已經(jīng)是結(jié)陣而待,當慕容雨兒裙擺輕飄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時,所有人才稍稍放松。
慕容絕上前行禮道:“少城主我等還有軍令在身就不此多逗留了?!?p> 慕容雨兒點頭示意,慕容絕打量了尹辭一眼告辭離去。慕容雨兒卻突然喊道:“她還好嗎?”
慕容絕知道這個她指的是城主大人,少城主自幼被送上山與城主心生了隔閡,不肯叫她母親這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他依舊恭敬道:“城主長年住在軍中,一切都好,只是……”慕容雨兒見他面露難為之色,詢問道:“只是什么?”
慕容絕一咬牙道:“城主雖不說,但在我等眼里她很想念少城主的,這些年她也并不好過,有時間還是回去看看城主吧!”
慕容雨兒盯著他看了很久,淡淡說道:“我知道了?!睅еo轉(zhuǎn)身離去。
蹄聲轟鳴,渾身閃著銀白色光暈的騎兵群如絲帶般消失于山林間。
不同于騎兵群的來去如風,一身傷好得七七八八的尹辭跟著慕容雨兒一步步迎著石階而上,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走得很認真?!斑@或許是此生最后一次走這條路了?!比悍彘g的霧還是很濃,風還是很急,一切都還是熟悉的味道。
朝陽殿前的人很多,大多數(shù)是年輕弟子,殿前的石階上三位長老肅然而立,往下的石階上是華燁,有兩位尹辭不認識,但大概也能猜到他們的身份。緊接著是楚知尋、白練,凌落雪竟然也在難怪當日上凰城送別的人里沒有她,只見她俏臉上掛滿了焦急與擔憂。
一一掃過所有人,六元劍派除掌言念真人未到外,所有人盡皆到齊,都是為他而來?!叭绱藞雒婵峙挛乙彩沁@六元劍派不知多少年來得獨一份了?!币o心里這般自嘲著。
二長老不怒自威怒喝道:“混賬東西,還不跪下!”
尹辭已不是多年前初上時的那個小乞丐了“師父說過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讓我隨便跪下,恕我難以從命?!?p> 二長老怒氣攻心提劍就要上前,卻被大長老攔住“你能回來實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既然提到了令師能否請令師出來相見?”雖大長老此舉還是想套出他背后之人,語氣間卻比二長老不客氣了許多,尹辭行禮道:“我是有師父不假,可是劍法并不是師父所受,所以我想長老們還是沒有見他老人家的必要了?!?p> “哦,那你劍法從何而來?”三長老還是如多年前那般慈眉善目,沒有一點問罪之意。
“是我偷學而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