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雨
方佑神情滯了滯。
陳婉兒沒注意，徑自進了洞里，不久，她拿出唯一換洗的衣物。
見方佑還站著發(fā)呆，故意大著嗓門提醒，“我要洗澡了，您可別偷看啊？”
方佑回神，靠在門邊不好意思的笑笑，“你明天還去城里嗎？”
“去啊?！?p> 陳婉兒面無表情的說著，“好歹跟他們告?zhèn)€別吧?！?p> 方佑疑惑，陳婉兒又說，“等會再跟你說?！?p> 說完，連推帶趕的把對方推進了洞里。對方沒說什么，關緊了門。
陳婉兒心不在焉的沖完澡，冰冷的冷水讓她全身溫度驟降，變得冷冰冰的，但她心里舒坦。
沖去了一日的污穢，也讓腦子冷靜了許多。
開門走進洞里，大叫一聲，“沖好了！”
被薄被蓋過頭的方佑原來沒睡，聞聲坐起身。
他呆呆的望著地面，仿佛要把那里看出一個洞一樣。
陳婉兒很是疑惑，拿出飯盒一邊吃飯一邊問他，“你怎么了？”
方佑抬起頭，眼睛在燭火下氤氳了一層水汽。
“你到底怎么了？”
陳婉兒嚼著菜飯的節(jié)奏都變慢了。
“燕王是不是讓你幫忙宣傳他有帝皇之相？”方佑不太確定微聲。
陳婉兒忽的一下就笑了出來，把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他了。
方佑很耐心的聽完，有些不知所云。
“所以你和我都成了王府的奴婢了？”
“差不多是這樣的?！?p> 陳婉兒知道這個消息對方佑肯定不好受，她說話也沒了底氣。
“你還說我和你的命都是他的了？”方佑板著臉，“還把賣身契都給簽了？”
“差不多是這樣的。”
陳婉兒想用笑容緩解緊張的氣氛，但看到方佑臉上的表情時才發(fā)現(xiàn)這個時候真的不適合笑。
“阿佑你平時鬼點子多，你想想還有什么辦法不？”她期待的說道。
“你都把賣身契簽了，還有什么辦法。”
真的沒辦法了。但是這也只是個開始，往后日子多的是。
俗話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她還不信沒有她擺脫王府的一天。
突然間腦海里浮現(xiàn)段玉的臉，陳婉兒彎彎唇角想笑，下一刻瞄到方佑的臉，記起他們被摔出門的一幕，不由氣上心頭。
本姑娘還有賬沒跟他算呢！怎么能輕易逃跑！
想了想，又想還是離他們遠遠的好，一會兒過后，又不想跑，想來想去，把自己氣得不輕。
方佑察覺到她的糾結，輕聲說道，“跑不了，我們知道他有謀反之心，沒跑兩步，他就會快速糾出我們?！?p> 陳婉兒低落的看著他，愣是不知道該說什么。過了半晌，佯裝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笑著說道，“其實王府包吃包住也好了，我聽說里面的奴才也是吃的山珍海味呢！再說了，至少以后有個不漏雨的地方蹲??！不是每個月還有一兩嘛……”說道最后，她只張著嘴，卻沒有了聲音，眼眶不知何時已經紅了，最抱歉的莫過于把方佑拉了進來。
“對不起。阿佑……對不起……”
“沒事的，大姐不用自責。只是醫(yī)館可能來不成了?！?p> 最后一句話或許是無意的，可重重的打擊了陳婉兒的心靈，是啊。此一去，她的夢想都化作泡影。
眼淚流淌得更兇了，她抹了抹眼淚，沉吟半刻，彼時對方已經卷著薄薄的被子躺下了。
“你不怪我嗎？”她愧疚的問。
比起自己的自作自受，其實對于方佑更不公平。
“你救了我一命，以后還不用當乞丐，我干嘛怪你?！?p> 方佑聲音微乎。
“你也救過我的命……”
對方這么認為的，她的心稍微安穩(wěn)了一些。
“嗯……”方佑的聲音昏昏欲睡。
陳婉兒苦笑，從來沒有見到過方佑哪一天比今天疲憊。
說不怪她，怕是不想理她。知趣的安靜下來，回到自己的席子把平時用來枕頭的一沓紅紙全部撕開，拿著一枝黑乎乎的毛筆畫符咒。
過了一會，外面忽然響起了瀟瀟的雨聲。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她猛一驚，冒著細雨跑到窯洞后面挖出了早上埋的銅錢。
翌日方佑起得很晚，而陳婉兒基本上是一夜不成眠，卻意外精神得緊。反觀方佑，叫了好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身。
他起來的時候來不及洗漱吃早飯，扛著桌子旗幡就出去了。
一路上，一反常態(tài)的一言不發(fā)。
兜兜轉轉許久，下山最后的一條小路被昨夜沖落的泥土與雜枝給封死了，方佑帶她繞道走另外一處地方，那個地方看起來泥濘不堪，近似沼澤，但方佑保證不是沼澤，只是這里的泥土平時就比較濕，吸了一夜的水自然比較泥濘。
他走在泥中間夾隔的石頭上，竟也飛快，也沒回頭看過一眼陳婉兒，仿佛對方不存在一樣。這倒也好，有氣就要表現(xiàn)出來，他要是把它們憋在心里面，倒讓她罪惡感更重了。
正門的草市此時有兩三個人在擺攤了，他們看到陳婉兒過來，攔在前頭好奇她昨日去哪里了。
陳婉兒笑了笑，說去閉門修煉了。那幾個人竟也毫不懷疑，拉著讓她給自己算一卦。
“我回去睡覺了，晚上過來?！?p> 轉眼間，方佑幫忙把該擺的東西都擺好了，他呼著哈欠離去時，那幾個人猛的注意到他。
“這位小公子是？”
“怎么頭纏那么多紗布?！?p> “他是大仙的徒弟嗎？”
幾個中年男人一時間七嘴八舌的跟群長舌婦一樣討論起方佑來了。陳婉兒算是服他們了，無奈的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寒露退去，明媚的太陽又一度給市井帶來一片的生機。
“大姐，你這問題很難搞啊！”
陳婉兒一如既往的展現(xiàn)她的瞎扯技術，攤位周圍漸漸堆起人來，眾人聽著她天花亂墜的話，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詢問，倒也不亦樂乎。
“謝謝你啊，大仙，多虧了你，我家兒子那個病啊，好了?！?p> 座位上的婦人滿是感激之情，把一籃子的雞蛋拿到桌面上，“這是孝敬大仙的。”
“哎！大姐！這可使不得！”
陳婉兒擺手，她這次不是裝，而是這個婦人的家庭很是拮據(jù)，全家就靠著養(yǎng)的兩只老母雞下蛋維持生活，她上次已經要了她兒子幾個銅錢，這次，是說什么也不能拿這籃子雞蛋的。